《恐怖世界:小白花她娇弱但能打》 第1章 [gl百合] 《恐怖世界:小白花她娇弱但能打》作者:幸而逢尔【完结】 简介:【双女主+恐怖世界+1v1+双强双洁】 娇弱能打 程兮vs清冷淡漠 彧君 快穿局人人皆知,主神有个体弱多病,常年卧床的小女儿。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走路一步三喘,一双眼睛时常湿漉漉的,透着病弱的气息,谁看了都心软。 某天,主神外出办事,半月不回来。 程兮歪头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微微拧眉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周围人皆是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去联系主神。 四下无人,程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手擦掉嘴角的番茄酱,一脚踹开自家大门,兴冲冲地跑去恐怖世界。 恐怖世界中,程兮兴奋的抱住恶鬼的头,把它的舌头拉出来打一个好看的结。 后背有鬼偷袭,她反手就是一个板砖,给恶鬼开了个瓢。 ………… 大.彧君.佬微微挑眉:“看来,体力还很多……” ……… 第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 “杏花村口,牧童手执杨柳青,迎远客,赴喜宴。”——《恐怖世界》 ——————————— 主神居楼。 主神摸着胡须,一脸不放心,弯腰温声嘱咐:“兮兮,爹爹有要事外出一趟,最多半月回来,你乖乖在家哦……” 闻言,程兮慢吞吞地为自己掖好被角,乖乖点头,声音细小:“好的爹爹,兮兮会很乖哒。” 主神望着自家女儿苍白的脸,又细心嘱咐了一番,才叹气的离开了。 唉…… 程兮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心肺功能不全,治不好,只能精细养着。 主神离开后,程兮忽地睁开眼,一把掀了被子,精神奕奕的下床…… 世界报名处,密密麻麻地挤满人,等待广播播报万千世界报名顺序。 等了许久,一道温柔的女声在空旷的场地响起:“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恐怖世界》,剧情即将启动,请玩家配合检查做好准备,到二号验证台激活身份……” “滴!恭喜玩家【程兮】成功激活身份信息,成为世界一员……” 顺利检查身份后,进入恐怖世界的玩家面前各自出现一道青铜门,玩家推开青铜门后,自动进入世界,身份随机。 ……… 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阴气沉沉浮浮。 程兮穿着一身杏白暖色绣裙,站在一棵漆黑粗壮的大树下,好奇地左右打量,眼底全是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黑雾气渐渐浓郁,前方隐隐冒出一点光亮,成了黑夜的唯一指示。 程兮乌黑的眼眸机灵一转,满满狡黠。 她迎着寒风低声闷咳一声,提起裙角快步跑到光亮处。 杏花村口,村口的木制大门散发着古怪的腐烂气息,左右高高挂起红纸灯笼,陈旧发白,一派诡异。 半大的牧童站在杨柳树下,手执杨柳青,神情阴冷地望着来人。 程兮抬眸,匆匆一扫,蒙蒙的光亮,原来是牧童手里的油灯。 呼,终于到了。 程兮如释重负地停下,双手撑膝微微喘气,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汗水。 好累好累好累…… 她的身体太差了,连正常运动都支撑不了。 等胸腔内刺痛减少,程兮恢复大半,身体有了些力气。 她甫一抬头,就对上牧童阴森的目光。 “!”程兮猛地后退一步,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开头就这么刺激吗? 牧童微微眯眼,审视着程兮的惊慌,得意地从后掏出一把剔骨刀。 油灯迷胧,刀身在泥地上拉出一道短促的黑影。 程兮微微后退,只见刀刃上方覆着一层连绵的碎肉,刀尖向下,缓缓滴下一滴猩红。 黑气翻滚,死气成鬼,牧童阴恻恻地笑着,举刀便要劈向程兮。 树梢剧烈晃动,黑鸦振翅飞起,声如婴儿嘶叫,鸦声中隐约夹杂几声惨叫。 一刻钟后,程兮白着脸从牧童身上起来,捂住发闷刺痛的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向村里。 一路上,程兮皱着脸,佝着腰,嘶哈嘶哈……好疼嗷! 高树下,牧童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诡异的剔骨刀从后心穿过身躯,气息游离。 …… 走了一刻钟不到,程兮忽地停下,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 她龇牙咧嘴地捂住胸口,疼地嗷嗷直叫。 好疼好疼……果然不能剧烈运动。 石路小道上,程兮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狼狈地靠在一旁的杏花树干下,费力地直起身,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程兮心里哀嚎,不行不行,她要发病了! 忽地,程兮“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猩红的血液染红了飘零落下的杏花瓣。 眼前场景在失真,昏迷前,程兮心里一凉,完了,她堂堂主神之女,要交代在这里了。 阴风蚀骨,风起花灯,寒风卷起的一方衣裙微微上扬,如同盛开的白杏花,风停,裙角又缓缓落下,着地回归宿。 归宁,不怠。 程兮再度睁眼时,来不及打量周围的处境,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虽然慢,但还好在跳,她还活着。 第2章 程兮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眼角溢出几滴刺激性的泪水,真好,还活着。 程兮眨眨眼,歪头看向木桌旁的模糊人影,试探性开口:“是你救了我吗……” 她才醒,视物尚不能清晰,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不过能确定,是人影。 听到询问,彧君手里的木针一顿,淡淡道:“嗯。” 程兮一愣,是女声。 “谢谢咳咳……谢谢姐姐……”程兮慢吞吞地支起身,想要看清彧君的模样。 见程兮要下床,彧君放下木针,走到程兮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程兮愣住,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身体不好,为何要来此地。”彧君的声音清冷,宛如霜松覆霖,寒雪逢风。 程兮胸口闷闷的,小声回道:“我要突破自己……” 她的语气正常,奈何气息细微,发出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委屈。 彧君没有再问,转身从衣柜里递给程兮一套陈旧褪色的黑衣服,“夜里不安全,穿上这个。” 程兮接过衣服,视力恢复全了,偷偷瞅了瞅彧君身上的同款衣服,不太好意思道:“姐姐,这是你的衣服吗?” 她这次偷跑出来,怕老爹察觉异样,没带她的空间系统。 昨夜与牧童打了一架,衣服脏兮兮的,有些寒碜。 彧君专注于桌上的木针,冷淡开口:“死人身上扒的。” 程兮身体一僵,死人…… 咳咳,算了算了,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么多。 死人就死人吧,人都死了,难不成还会从墓里跳出来,要回他的衣服。 哈哈哈她现在在恐怖世界……确实有可能哈哈哈………呜呜呜…… 程兮别别扭扭的换上黑衣服,身上好似有虫爬一样,到处不自在。 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慢走到彧君面前,好奇地探出脑袋,抬手指了指木针,“姐姐,这个要用来做什么呀?” 彧君头也不抬,好似没听到程兮的话。 良久,程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的救命恩人心肠很好,就是高冷。 不想理会她。 程兮不再打扰彧君,乖乖坐在她身边,仔细观察她的动作。 恩人在打磨木针。 看了好半天,程兮兴致缺缺,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昏昏欲睡。 过了不知多久,彧君将一把木针分成两份,取出一份递到程兮面前,“杀鬼。” 杀……鬼? 听到声音,程兮忽地直起身,刚要开口,胸口猛地一疼,她只得继续趴回去,呼呼几口气,望着木针满头雾水。 杀什么鬼? 想了好半天,程兮才恍然大悟,彧君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木针用来杀鬼的。 “对了姐姐,我叫程兮,禾苗程,兮取自‘长相思兮长相忆’,姐姐叫什么名字?”程兮收好木针,询问道。 那人顿了一下,缓声道:“彧君。” 第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 【喜宴】 天黑后,程兮总算知道彧君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木针了。 木针轻巧,容易携带,藏在袖口中不引人注意。 哦不,是不引人引鬼注意。 子时,村里派了小孩来敲门:村里有喜宴,请各位在一刻钟内到达村中央的大堂房内观礼,过时不候。 程兮睡的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几句交谈声,立马精神起来。 “迎远客”是牧童守在村口,提着剔骨刀,把要进来的人打个半死。 程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赴喜宴”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村里首次下了规则,在不熟悉规则的运作前,最好不要违反。 彧君正要轻叩木床,把程兮叫起来。 程兮早就穿戴整齐,在彧君打算敲时,一把掀开床纱,跃跃欲试地站在彧君面前,兴奋道:“姐姐我好了,我们走吧。” 这人瞧着体弱多病,精神倒是不错。 彧君收回手,“走吧。” 程兮开心的想: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她和恩人组成一队了,真好。 月亮潜藏,走到漆黑的小路上,彧君步伐稳当,如在白天行走。 程兮瞪大眼睛,努力看清地面,还是被石头绊了一下又一下。 第五次被绊时,程兮被彧君拽住手腕,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姐姐,不能提盏灯吗?” “不能。”彧君一口拒绝,并且解释道:“传话的人说‘一刻钟内到达’,没有说可以用物体照明,为了避免触发村里的规则,最好别擅自点灯。” 彧君话音刚落,风声狂妄呼啸,隔着一排杏花树的旁边,灯光忽地一灭。 紧接着,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叫声凄惨尖锐,程兮顿时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杏花的清香,在空中弥漫。 几息过后,程兮清楚地听到了牙齿咬碎骨头的清脆声,以及几声细微的呜咽声。 有玩家点灯,被恶鬼啃食了。 程兮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巴巴道:“还是姐姐厉害……” 要是她一人独自坐在石路上,肯定想尽办法找灯来照明。 黑暗中,彧君似乎笑了一下,语气听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冷淡。 “能徒手杀死牧童,你也不错。” 第3章 程兮看不清彧君的神色,轻咳一声,“我爹怕我病死,为我找了许多师傅,学习拳脚功夫。” 不但能强身健体,多活几年,也让她有自保之力,不让人欺负。 彧君没在接话,她比程兮高一截,避免程兮再绊到,拖延时间,她拎着程兮的后脖颈,大步向前走。 程兮后知后觉呼吸困难,四肢在空中胡乱扑腾着。 不行,不能勒着她,她有病,会死的…… “放下我……我快喘不……过来了……”程兮被勒的翻白眼,双手向后攥住彧君的手腕,滑稽的张开嘴巴呼吸,犹如一条濒死的鱼。 “好。”到大堂房了,彧君松手,放下程兮。 程兮双脚落地,立马靠在大柱子上,弯腰,捂住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彧君微微蹙眉,她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程兮咳的眼泪汪汪的,肺部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疼嗷!!! 好疼!!! 模糊的视野中,忽地滚进一抹红白。 缓好后,程兮胡乱擦干眼泪,正好与地上的一滩脑袋中的一双碾碎的眼睛对视。 “………” 彧君把呆若木鸡的程兮拉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淡声道:“那是‘过时不候的’的代价。” 程兮咽了咽口水,要是她再磨蹭一会,脑袋爆浆的人就是她了。 认识不到一天,彧君又救了她一次。 “谢谢姐姐……”程兮仰起头,满眼泪水的真诚道谢。 彧君望着眼前我见犹怜的人,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这人性子欢脱,外表反而娇柔无力,楚楚可怜。 反差极大。 “客气。”彧君坐在程兮身侧。 子时一刻,红烛光摇曳,一位红衣老人从屏风后走出,大声欢笑:“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小儿的婚宴,今夜良辰美酒,望各位尽欢哈哈哈……” 气氛在老人周围热闹起来,村里人七嘴八舌说起话,听着只是嘈杂的嗡嗡声,具体什么都听不清。 参加婚宴的客人一路见到了同伴的惨死,不敢贸然出声,全部低下头盯着漆黑的木桌。 程兮四周异常安静,老人周围与客人之间仿佛是隔离的两个世界。 不一会儿,村里的妇女穿着红布裙,纷纷出来倒酒。 程兮望着一缕缕黑发倒入杯中,眼皮一跳。 程兮偷偷瞅了瞅周围的客人,他们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看到了诡异的头发。 程兮又回头望彧君,只见彧君面不改色的抬起杯子,一饮而尽。 程兮:“!” 姐姐看不见头发吗? 察觉到目光,彧君淡淡的睨了程兮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喜酒,假装喝下去。” 看来,喝酒也是隐藏的规则之一。 程兮颤巍巍地抬起酒杯,一咬牙,抬起袖口遮住,仰头一饮而尽。 为了逼真,她抬手擦了擦嘴角,夸道:“不愧是好酒,真好喝。” 这是客人第一次出声,喧闹之中,红衣老人缓缓回头凝视着程兮。 那目光落在人身上,犹如什么脏东西沾到身上似的,说不出来的黏腻恶心。 莫名的,气氛有些僵硬,周遭的讲话声也自觉小了些。 程兮浑身僵住,鞋底踩着头发,在老人的注视下,手都开始抖了。 在她想要不要拉着彧君迅速逃跑时,忽地,老人拍掌,哈哈大笑,“快快快,小姑娘喜欢我们的酒,快给小姑娘满上。” 话音落,气氛又缓和了。 潦草的婚宴中,村里人吃酒的吃酒,客人磨蹭的磨蹭。 程兮望着眼前满满一杯的头发,一脸扭曲。 喝了就好了,为什么要多嘴。 言多必失啊。 程兮视死如归地抬起杯子,望着杯子里蠕动的头发,一阵反胃。 程兮冒冒失失的,彧君压下她的手臂,制止道:“喝过一次就可以了。” 程兮悻悻地松开杯子,脸上一派怂样。 “好的,谢谢姐姐提醒。” 程兮在心里抓狂:啊啊啊,与姐姐相比,她怎么如此愚笨啊啊啊…… 见彧君二人喝下喜酒,邻桌的几人半信半疑地抬起杯子。 黑色蠕动着,如同一堆软体虫子,几人看的脸色发青。 几人瞥了程兮一眼,见她无恙,心一狠,紧紧闭上眼,仰头张嘴,一口咽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几人额头上爆出几根青筋。 程兮望侧瞄一眼:为了防止吐出来,他们都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掐到手臂发抖,力道极大。 其中一人被头发呛到,猛地咳了一大声。 头发反胃出来,身心双重折磨下,那人忍无可忍,“哇”地吐出一大团蠕动的黑色液体。 嫌恶的呕吐声过后,,四周俱静,落针声清晰可闻。 第3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 【宋二虎】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吐酒那人。 红衣老人收了笑,面无表情地走到宋二虎面前,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尊客是不喜欢喝酒,还是对这场喜宴有意见?” 想到一路的惨状,宋二虎脸色惨白,急忙摆手,语无伦次道:“不是、不是,我很喜欢,只是呛到了。” 程兮注意到,墨色衣袖下,宋二虎垂下的手指在剧烈发抖。 第4章 他极为害怕红衣老人。 听到宋二虎说喜欢,红衣老人神色立马阴转晴。 他露出笑容,朝左右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左右无人敢应答。 下一刻,老人话音一转,声音阴沉如墨:“既然尊客很喜欢,那就当着老夫的面喝一杯吧。” 说罢,一位体态臃肿的妇女连忙为宋二虎续杯。 头发很快填满酒杯,宋二虎骑虎难下,脸色十分难看。 四周寂静,在老人的无声催促下,宋二虎抖着手抬起酒杯,杯壁刚刚触碰嘴唇,胃里一阵翻滚。 他止不住恶心,弯下身体,再度吐了出来。 至此,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此时,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酒杯顺着布满黑渍的木板,骨碌碌滚到老人脚边,声音略显突兀。 老人冷笑一声,忽地发作。 他单手拖开沉重的木桌,轻松拎起扶桌呕吐的宋二虎,用力扔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 年过花甲的老人,轻而易举地抓起一个而立之年的壮年男人,像扔蹴鞠一样轻松扔出去。 宋二虎落地后,因为剧烈撞击,身下缓缓流出一滩血。 子时后,阴气浓郁,鬼影横行。 宋二虎处于极端恐惧下,他瞪大双眼,无力地挥起手臂,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叫声。 显然,他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他拼命挥舞着手,奋力求救。 只可惜,在附近徘徊的恶鬼嗅到鲜甜的血腥味,纷纷蜂拥在一起,对其分食。 不到十米的距离,程兮眼睁睁看着恶鬼将宋二虎分成小块,大口撕咬,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近在耳边。 血肉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骨头被碾碎的声音,清楚又带着画面感,令人惊恐到目眦欲裂。 内脏的碎块,染血的布料,在恶鬼的陪衬下,构成了一幅恐怖的图画。 程兮想吐,彧君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凑近她的耳朵:“别出声。” 程兮胃里难受,呼吸受阻,双手被彧君扣在腰后,难受地直翻白眼。 彧君微怔,松开她的鼻子。 程兮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顿时眼前一片黑晕,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紧。 缓了一会,窒息感褪去,程兮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来到恐怖世界后,她总是在生和死之间反复跳跃。 缺氧的压迫下,程兮生生把胃里的恶心压了下去。 程兮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用身体蹭了蹭彧君,示意她好了,可以放开她的嘴巴了。 温软的身体带着热度压在自己身前,程兮被束缚的双手抵在自己小腹处。 彧君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很快收回手。 此时,红衣老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人大声招呼道:“各位尊客,方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让各位见笑了,宴席即将继续,请各位回到自己的位置罢。” 阴风席卷,彧君很快回神,散了心底的异样,转身入坐。 程兮跟着彧君入座,时间过得很快,只一会,就到新人拜堂了。 “一拜天地——” 程兮偷偷瞅一眼彧君。 “二拜高堂——” 程兮悄悄往彧君身旁靠近些。 “夫妻对拜——” 程兮把手伸到彧君怀里。 “礼成!” 程兮挠了挠彧君的掌心。 彧君微微点头,“待会确实可能会送礼,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程兮收回手,小幅度的点点头。 果不其然,新娘送入婚房后,红衣老人拉着新郎,高声道:“感谢各位尊客带来的贺礼,婚宴接近尾声,请各位把贺礼交到我身前的桌上。” 此话一出,座下的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他们夜深来到杏花村,过了牧童一关后,通过村民的安排,匆匆拿到房间号,即刻回房整顿休息,哪里有时间准备贺礼。 程兮摸了摸袖口里的一只木簪,再次感叹,恩人姐姐果然厉害。 邻桌几人僵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觑。 彧君率先站起来,拿出一对木制的耳环放在木桌上,“梧桐制环,白玉镶边,寓意富贵美满,恭祝新人龙凤呈祥,共赴白头。” 说完,彧君坐回原位,不顾众人神色各异,神情一派淡然。 程兮立马站起来,仿照彧君,把简易的木簪放到桌上。 她润了润嗓子,胡编乱造道:“此乃由万年神木枝干打磨而成,蕴含万年灵气,长期佩戴在身,可驱散邪祟,神清气爽,福寿绵延。” 座下的客人望着两只寒碜的首饰,嘴角微抽。 一根破木簪,还万年神木……这不忽悠人嘛。 不过,红衣老人没有动怒,脸色如常。 彧君与程兮的贺礼合格了。 见老人与新郎收下贺礼,几人纷纷效仿,拿出五花八门的东西,吹的天花乱坠。 客人送完礼后,老人满意的将贺礼收好,再次招呼道:“各位破费了,老夫宣布,今夜的婚礼圆满结束,夜深了,各位回房休息吧。” 说罢,老人带着新郎离开了。 村里的人陆续离开,剩下的来客怕有诈,全都谨慎的望着彧君两人。 多人注视下,彧君淡淡起身,抬脚走下台阶。 第5章 程兮像小尾巴一样,连忙跟上。 两人的背影跨过大门槛,来客们纷纷起身,紧随其后。 回到第一次醒来的木房中,程兮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 去的时候危机四伏,回来的时候竟然一路无阻,什么都没发生。 今夜过于惊心动魄,是她从未经历的刺激有趣。 此时,程兮还有些不真切感。 这一切,竟然如同一场美梦似的,太令人恍惚了。 程兮脑袋懵然,呆呆的站在木桌旁。 进门后,彧君点了一盏油灯,仔细关好门窗后,起身上床。 程兮留在木桌旁,低头望着黑黝黝的地板,心里寻思着:今晚没床睡,这里天寒地冻的,不知道睡地板,会不会冻死。 彧君褪去黑色外袍,防止意外,将木针藏在枕头下。 见程兮迟迟不动,彧君语气习惯带上命令,“程兮,天快亮了,过来睡觉。” “啊?哦哦,好的姐姐我来了。”不用睡地板了,程兮咧嘴大笑,开心上前。 她有些羞涩的脱下衣服,乖巧的在彧君身边躺下。 程兮在心里偷笑,不用睡地板了,真好。 孤女寡女共处一室,彧君神情冷漠,程兮表情软萌。 两人闭眼休息,心如止水。 第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 【师傅】 寅时一刻,风卷残叶,恶鬼阴生,地面缝隙中窜出一团团黑气,张牙舞爪的缠绕在一起。 黑气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将偌大的村庄吞噬殆尽,森白的杏花瓣散布在黑气中,锋利的花边轻易割破卷起来的一截断木。 木房里,程兮紧紧闭着眼,脸色发青。 周围异常憋闷,她每一次呼吸都十分困难,她的身体很沉,像压了一个人一样。 不对,是有什么将她包裹住了。 她仿佛置身一团湿透的棉花中,沉重的棉花阻断她的空气,沉沉地压住她的身体,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狭窄的空间,带来铺天盖地的绝望,程兮无力的张开嘴巴,拼命汲取一点稀薄的空气。 四周涌动着粘稠的气体,缓缓覆盖在她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里,程兮如同困兽,毫无反斗之力。 “程兮……程兮……”身体被人轻轻摇晃着,程兮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吸气。 “姐、姐姐?我……怎么了……”程兮喘息着用力拽住彧君的衣袖,脸色潮红。 彧君轻轻捂住程兮的嘴巴,弯腰,整个人几乎贴在程兮身上。 彧君警惕的望着床纱外的细微响动,小声道:“别出声。” 温热的气息打在娇嫩的耳垂上,程兮微微喘息着,无力的闭上眼。 啊!好疼啊!!!她好疼呜呜呜呜呜…… 许久,彧君松开手,起身点亮了灯。 程兮皱着脸,歪头看了一眼窗外,眼神涣散。 蒙蒙微光如麻,天快亮了。 “姐姐,方才发生了什么?”程兮白着脸望着彧君。 彧君回头,望着程兮白到发青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彧君淡淡道。 程兮闷闷咳了一声,意识浑浑噩噩的。 怎么才能联系到老爹,再不吃药,她快疼死了。 不行,不能让老爹知道她跑出来了。 好疼…… “程兮。”彧君站在床边,望着气丝若离的女孩,尽量用平淡的声音:“主神已经派人找你了。” 程兮身体一怔,困难的睁开眼,费力的微微一笑,“姐姐怎么知道的?” 彧君坐在床边,搭上程兮虚弱的脉搏,脸色微微一变。 “你没有故意隐瞒。”主神的幼女体弱多病,在快穿局不是什么秘密。 程兮吐出一口浊气,是的,从进村开始,她就没有刻意隐藏她的身份。 “师傅……我不想回去。”程兮伸出一只纤细惨白的手,轻轻揪住彧君铺在被褥上的衣袖。 彧君能认出她,程兮一点也不意外。 她的拳脚功夫,有大半都来自彧君。 彧君目睹她杀死牧童,自然看清她的招式。 “程兮,此地凶险,非同儿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彧君忍不住低声训斥。 彧君的语气不送拒绝,“今夜天黑,我会联系人送你回去。” 程兮眼睫毛微微一颤,眼角滚出几滴清泪。 “师傅……我活不了多久了……”程兮红着眼,泪水打湿了耳侧的鬓发。 “我的心肺已经开始衰竭……最多三月……我,师傅……”程兮忽地起身,紧紧抱住彧君。 她突然起身,动作太大,浑身疼的痉挛。 瘦弱的双手紧紧环住彧君,她把脑袋搭在彧君肩头,小声小声哭着。 “师傅……兮兮从未走出过主神居所……兮兮从小就不知道能肆意的奔跑是什么感觉……师傅,兮兮不想再躺在病床上了……兮兮想在最后的时光,当一次正常人……师傅,求求你帮兮兮……师傅……” 怀里的人疼到发颤,依旧紧紧抱住她,好似这样便能找到一丝生机。 教程兮练武的那几年,彧君比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渴望能活下去。 为了延续生命,程兮花了大半年,咬牙通过了她所有的训练。 “师傅……求求你……帮帮兮兮……”程兮还在小声哀求,声音沙哑。 第6章 彧君垂眸,眼底的涌现大片暗色,“程兮,没有主神庇佑,你会死在这里。” 程兮心里苦涩,闷声道:“师傅,兮兮活不了多久,死在哪里都一样。” “师傅,这是兮兮最后的愿望,求求你了……”话未说完,程兮声音越来越小,她胸口发堵,很快昏了过去。 程兮呼吸轻微,好似随时会断阻一样。 人非草木,彧君轻轻叹一口气,冷漠的神情出现一丝破裂。 彧君把程兮放回被子里,皱眉望着脸色白到几乎透明的人,轻声道:“大人,您也听到了,兮兮不愿回去。” “回去又能如何,她仅剩三个月时间,与其郁郁寡欢,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让她做主一回自己的人生。” 程兮说的没错,因为身体原因,她极少能踏出自己的房门,偶尔出院里走走,不到几分钟,就必须回去休息。 对方沉默着,许久没有动静。 “好……”许久,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过后,一只莹白的玉镯凭空出现在桌前。 彧君记得,那是程兮的系统空间。 彧君拿起玉镯戴在程兮手腕上,玉镯发出温润的暖色白光,缓缓将程兮笼罩。 女孩白到发青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声平稳有力。 “彧君,麻烦了。”身为父亲,他怎会不知兮兮生性活泼。 可他怕,怕兮兮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多少个日夜,他都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把耳朵贴在锦被上,听到女儿规律的心跳声,才能安心。 十岁那年生日,兮兮闹着要出去玩,求了他好几天。 他一心软,就同意兮兮出去了。 不到十分钟,兮兮便昏倒在人群中,昏睡了五日才醒。 她像个玻璃娃娃,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主神离开后,彧君散下床纱,坐在桌边守着程兮。 程兮是她的徒弟,于情于理,彧君都会多上几分心。 彧君这样想着,单手撑着额头,闭上眼,假寐片刻。 她不知道,在未来某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深爱上那个缠绵病榻的女孩。 她无法再袖手旁观程兮的病,也无法看着她忍受病魔的折磨。 主神会出现,模仿着她当初的语气,调笑道:“彧君啊,这是兮兮的愿望,她的人生就让她来选择吧。” 彧君顿时沉了脸,寸步不离的守在程兮身边,不允她这样那样…… 当然,这是后话。 第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5) 【放手】 程兮这一觉睡得极其舒服,浑身堵塞的经脉瞬间被打通的畅快感。 睁眼的时候,还不确定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血肉粉白,每根手指都能灵活使用,嗯,一双充满力气的好手。 程兮心里喜滋滋的,抬起手掌张开又合拢,反复几次后,手臂上的衣服缓缓下垂,露出一只熟悉的玉镯。 程兮一愣,她的系统空间咦。 她老爹来过。 程兮一脸深思,她还在杏花村,老爹没有带走她,还把她的系统空间给她…… 难道…… 程兮眼睛一亮,发自内心的佩服,师傅就是师傅,总能轻松搞定她老爹。 程兮欢快的下床,见彧君点了灯,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怪不得身体舒服,原来睡了一个白天。 “师傅好。”程兮别扭的现在彧君面前,模样乖巧。 程兮精神好了,脑子活络,胡思乱想道:她占了师傅的床,抱着师傅哭的稀里哗啦,算不算欺师犯上? 彧君微微颔首,示意程兮在木凳上坐下。 “身体怎么样?” 程兮坐在彧君对面,面对师傅她的脑袋忽地宕机,一脸呆萌:“谢谢师傅关心,我好很多了。” 彧君放下茶杯,没有再说话。 师傅一向话少,程兮已经习惯了。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满脸兴奋:“师傅,今晚不出去吗?” 她现在身体有力气,想出去玩恶鬼。 彧君淡淡瞥了一眼程兮一副脑袋不灵光的模样,指腹轻轻叩着茶杯,“昨夜,死了三个人。” 三间房间内,三人死状一样,都是被恶鬼掏空内脏,尸体倒挂在房梁。 三人眼球被大力挤压出眼眶,摇摇欲坠的悬在眉毛处,身下散落着腥臭的碎肉渣,以及未完全干涸的血点。 场面血腥残忍,非常人能直视。 推门进来那人吓到语无伦次,现在还在胡言乱语。 此次来的人多,有十几二十人,除了彧君,程兮一个都不认识。 程兮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思考:“他们违反什么规则了吗?” “是。”彧君眼底划过一抹幽深,“送贺礼的时候,他们三个送了同样的瓷珠。” “送同样的贺礼,也算违反规则吗?”程兮一脸震惊。 彧君微微蹙眉,用桌上一根粗糙的木枝轻轻敲了敲程兮的手腕,轻声训斥:“坐没坐相,把手放下来。” 程兮脸微红,放下了自己摸下巴的手,朝彧君嘿嘿一笑。 若是别人嘿嘿一笑,身旁的人肯定一脸嫌弃,笑的真猥琐! 程兮常年卧病,眉眼之间有一股羸弱之气,这样调皮一笑,反倒是乌云散开,病气减退,模样瞧着娇俏,讨人喜欢极了。 第7章 彧君少见她灵气的模样,心里无奈,开口解释道:“不怪村长起疑,他们三人所送瓷珠出自一处,花纹大小皆是一样。” 程兮一点就透,三人认识,并且送了三份一模一样的礼,主人家肯定觉得三人敷衍了事,心里不高兴,就把人杀了。 还是师傅聪慧,没让她跟着送耳环。 嘿嘿,师傅真好。 “今夜村里无事通知,正好去探探底。” “探底……好耶嘿嘿……”程兮利索换上黑衣,把手镯变成红绳系在手腕上。 系统空间从出生就开始陪伴她,只要心念一动,她可以操控里面的任何东西。 程兮仰起头,动作熟练的咽下一把药丸。 彧君看着她吞药的模样,眼皮微垂,遮住了眸光里的深意。 “师傅,我好了!”程兮叽叽喳喳的在彧君耳边咋呼,像只吵闹的小麻雀。 彧君微微别开脸。 聒噪。 杏花枝叶中阴气纵横,恶鬼衍生,古怪的黑鸦立于枝头,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嘶叫。 墙角,缓缓冒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乌黑的眼珠子左边转转,右边转转,一脸严肃的打量着空旷的杂草地。 不久,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出,把黑乎乎的脑袋按了回去。 “师傅!我正在仔细观察是不是有鬼出现!”程兮站的直挺挺的,机灵的伸手挠了挠侧脸沾到的墙灰。 彧君目光微顿,抬眸扫了一圈周围,“这里没有恶鬼,可以走。” “好的师傅。”程兮闪身从彧君身后冒出,大大咧咧的走在草地上。 草地没过脚踝,程兮揪住彧君的袖角,好奇地用脚尖碾碎鲜嫩的绿草。 程兮疑惑,村里人不养牛羊马吗,那么大片草地,不应该拿来喂牲口吗? 如果不是喂牲口,难道用来观赏。 还挺闲情逸致。 “师傅,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探底啊?”程兮压低声音,一脸贼兮兮的问彧君。 彧君脚步停下,屈指,轻轻敲了敲程兮的脑门,“好好说话。” 程兮一脸无辜,抬手摸了摸被敲的脑袋。 这这这不能怪她呀,她声音就是这样。 虽然她本质上相当充满阳刚之气的女大王,但是没办法嘛,她跟妈妈一样,长相弱柳扶风,狠狠瞪人一眼,别人都会觉得在娇嗔。 “好的师傅。”程兮挺直小腰杆,粗声粗气道。 彧君无心搭理程兮,只是加快脚下的步子,走出杂草丛。 程兮连忙跟上,还好她吃了药,不然按照师傅的脚程,她只能小跑才能跟上了。 走到杂草丛边时,一只惨白的手忽地拱土而出,一把攥住程兮的脚踝。 寒意从脚踝一路窜到脊背,程兮瞪大双眼,僵硬的低头看着试图把她脚踝拧断的鬼爪。 果、果然,这不是寻常的草地。 “师、师傅……”可以吗。 彧君半靠在草地边的杏花树下,朝程兮微微点头。 可以。 得到彧君的首肯,程兮激动的弯腰,先把飘扬的裙角别好。 这是她自己的衣服,都是顶好的材料,总共就那么七八件,不能浪费了。 程兮快速撸起袖子,兴奋的握住鬼爪,用力把它从土里拔出来。 嗷,杀鬼了! 以程兮为中心,四周掀起大量的泥点,空中连带起几许草屑。 泥土飞扬间,程兮拎起一只腐烂的鬼。 烂鬼垂着脑袋身体,一动不动,风一吹,身上“啪嗒”掉下几块烂肉。 “……” 程兮没有欺负窝囊鬼的习惯,握紧的拳头只能放回身侧。 烂鬼抬头,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忽地,程兮脸色一变,一把扔了烂鬼,鬼哭狼嚎地跑到彧君面前。 “师师师师傅,它它它它它身上的会动的虫子爬到我手上了!”程兮用力搓着右手背,表情极度嫌弃。 她不怕鬼,她怕恶心的鬼。 烂鬼身体早已腐烂多时,身上长满了蛆虫,爬到程兮身上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彧君眼神一冷,指尖射出一根木针,木针呼啸着划破空气,正中烂鬼眉心。 烂鬼受力向后倒了下去,很快被躁动的绿草吞噬,不见丝毫痕迹。 第6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6) 【杏鬼】 程兮扑在彧君怀里,哭唧唧的控诉着。 虫子!活的!蠕动的!!! 程兮在她身上胡乱蹭着,彧君心里一阵烦躁,抬手拍了拍黏在她身上的人,语气冰冷,“下来。” 程兮可爱的拱了拱彧君的肩窝,试图蒙混过关,“师傅……有虫子……” “程兮。”彧君的声音沉了下去。 师傅生气了。 程兮慢吞吞地从彧君身上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彧君,“师傅不生气,兮兮错了。” 彧君眼神一凌厉,指间的木针忽地朝程兮飞了过去。 程兮呆呆的愣在原地,心里凉飕飕的,师傅生气到要杀了她吗? 直到身后传来恶鬼的低吼声,程兮才猛地回神。 她低头,手忙脚乱的拿出一把锋利的斧头,满脸红光的转身,朝恶鬼扑了过去。 见程兮闯了进来,彧君渐渐退了出去,靠在杏花树下观战。 惨无人性的屠杀,在程兮眼中,好似一场有趣的游戏。 第8章 她对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近乎童真的,好奇她从未见过的一切。 她是将死之人,病魔折磨了她将近二十年。 三月后,她就要结束她短暂无趣的一生。 之前,她连大声说话这样简单的事都没经历过,怎么会害怕鬼怪。 鬼怪群中,程兮开心的抡起斧头,将靠近她的恶鬼一斧头砸扁。 砸扁之后,她又迅速将恶鬼卷起来,塞到另一只恶鬼嘴巴里。 吃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投喂,恶鬼低智,放进嘴巴里的东西,咕噜咽下。 如此反复之后,只剩下一只肚子鼓鼓囊囊的,转身想跑的恶鬼。 程兮累的气喘吁吁,她一把薅住恶鬼的头皮,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等她缓缓,她有点缺氧。 恶鬼挣扎着想跑,程兮有些生气,用斧头敲了敲恶鬼的脑袋。 别推她,她现在心脏有点疼。 程兮没想到,她随手敲了两下,就把仅剩的一只恶鬼敲没了。 最后一缕黑气消失,程兮意犹未尽的把她的小斧头收了回去。 好叭,恶鬼不经敲。 彧君上前接过程兮,听着她费力的呼吸,下意识抬手抚过她的心口,一下一下的,为她慢慢顺气。 “程兮,不要气躁,慢慢来。”彧君为程兮挡住寒风。 程兮心口一紧,顿时气血上涌。 师傅……我很好……你别摸我…… 师傅……我真的很好……缓一下就好了…… “好了咳咳咳师傅我好了。”程兮脸红红的推开彧君的手,一脸羞涩。 彧君眼眸微顿,动作略显僵硬的把右手负在身后。 气氛有些尴尬,程兮目光飘忽,干巴巴道:“师傅,我、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嗯。”彧君转身,缓步向前走去。 程兮捂着发烫的脸,小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程兮时不时蹲下拔起几根不知名的野草,好奇的把玩着。 偶尔不小心拔出来白森森的骨头,程兮一脸歉意的将泥土盖回去,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 程兮闭着眼,摇头晃脑的念着:“小生无意冒犯,施主勿怪……” …… 听着女孩奇奇怪怪的话,彧君眼眸不自觉微软。 走到一片杏花树林,彧君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程兮凑到彧君身边,眼眸微微放大,惊叹道:“师傅,这里好美。” 月光倾泄而出,清丽脱俗的杏花簇拥成一团,犹如洗尽铅华,得其真味,花姿娇嫩,秀丽独绝。 美的不似人间凡物。 程兮眨巴眨巴眼,小声嘀咕道:“不对,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一片有皎洁的月光,好奇怪啊………” “咦!师傅,那棵树下面躺着个人,像活人一样!” 彧君早就看到了树下浑身雪白的人,侧身将程兮挡在身后。 “师傅,她好白啊。”程兮从彧君身后探出脑袋,从红绳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灵活的在指尖打转。 第一眼没看到她,就是因为她全身都是白的,像杏花堆在一起一样。 “她叫杏鬼,是恶鬼的诞生者。”白杏招鬼,恶鬼生煞。 程兮一脸茫然,彧君解释道:“这是村子的中心,也是离开的出口。” 程兮一愣,她光顾着玩,忘了大家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到离村的出口,安全出去。 许是她们的说话声吵到了树下安睡的人,杏鬼缓缓起身,她身着一袭杏白长锦裙,头发如白银,肌肤更是白如冰雪。 她机械的转动头颅,程兮发现,她连眼珠子都是白的。 程兮只觉得自己眨了个眼,杏鬼就站在距离两人不到两米的地方。 杏鬼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浓郁的死气和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莫名的,程兮有些害怕。 彧君将程兮护在身后,“别怕,她出不来。” 程兮握紧小刀,目光投在杏鬼脚底。 师傅说的没错,杏鬼鞋尖最前方,正在月光照映不到的地方。 月光和繁花赠予她绝世的美丽,同时剥夺了她自由的权利。 程兮正想着,冷不丁对上一双白眼珠子,顿时头皮发麻,手臂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杏鬼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对折身体,宛如一条灵活的蛇,把头放在鞋底,正对程兮的视线。 程兮身体一僵,手忙脚乱的抱住彧君的手。 杏鬼缓缓裂开嘴,嘴角一路延伸到耳后,诡异恐怖。 她张大嘴,露出锋利尖锐的牙齿,牙齿上下呈锯齿状,密密麻麻的,看的人想要失声尖叫。 猩红的舌头在杏鬼身上,成了唯一夺目的色彩,程兮难得害怕,不敢直视杏鬼。 程兮把头埋在彧君肩上,声音发抖:“师、师傅,这个鬼好可怕,我打不过……” 杏鬼长相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她不是恶鬼,是鬼煞。 鬼煞身上背负上万恶灵,在杏花村,是近乎鬼王的存在。 程兮怕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厉气息,戮屠了上万人的恶煞气息。 “别怕。”彧君安抚着程兮,指间射出一道白色的残影。 杏鬼动作极快,五指握住木针,表情阴沉嗜血。 第9章 木针冒出一阵黑烟,变成了一堆灰烬。 这是程兮见到的,第一只能接住师傅木针的鬼。 “你找死。”杏鬼的声音阴恻恻的,犹如尖锐的爪子刮在铁门上一样,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师傅,她还会说话!”其他的恶鬼都是呜呜乱叫的,程兮第一次听到鬼说话。 程兮话太多了,杏鬼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那目光好似沁着血,阴森血腥,程兮猛地噤声,指腹发凉,“师傅……” 彧君拉着程兮坐下,从脚边抓起几块碎石,又快又狠的砸向杏鬼。 杏鬼闪身一躲,成功避开了所有的石头。 躲避之下,她的表情仿佛要将彧君生吞活剥似的。 “拿着石头,击中她。”彧君又抓了一把石头,放在程兮手中。 “师傅,她真的不会出来吗?”程兮不安,如果她把杏鬼惹生气,她闯出来怎么办。 “不会。”杏鬼一旦破开禁锢,人鬼皆食,杏花村不可能存在。 程兮瞅了一眼杏鬼,兴致勃勃的拿出她的特制弹弓,把石头放上去,猛地打出一发。 嘿嘿,意料之中的没打中。 程兮又打了好几发,杏鬼闪成白影,连衣角都看不清。 数十发过后,程兮掏出一架大型机械投射器,费力的抱起一块比她头还大的石头,放在铁框中。 程兮瞄准杏鬼,压下铁棍,石头飞到空中,连残影都看不到,猛地砸到杏鬼身上。 砸中杏鬼后,程兮立马收了投射器,害怕紧紧挨着彧君。 害怕之余,她还不忘求表扬,“师傅,我打中了。”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吸力袭来。 彧君脸色一变,抱住程兮,快速向后跑去。 彧君的动作很快,数以万计的恶鬼从杏鬼身后涌出,直奔两人。 程兮微愣,知道自己可能闯祸,安静的抱住师傅,不说话也不乱动。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彧君将她稳稳笼罩在怀里,在村里小道上快速奔跑。 身后的恶鬼发出怒吼,近在咫尺,彧君没有丝毫害怕,神态平静。 石头铺成的小道上,只见一抹黑白影一闪而过,身后大团黑雾穷追不舍。 彧君伸出手指护住程兮的脑袋,而后侧身,猛地撞开门。 由于惯性,黑白两道身影一起滚在地上。 程兮无恙,彧君忽地闪身,“砰!”一声巨响后,彻底关上门。 门外是恶鬼的咆哮声,只差一点,恶鬼便会蜂拥进这间屋子。 彧君落了锁,等了许久,门外只剩轻轻的风声后,才转身回到程兮身边。 四周安静,程兮呆呆的躺在地上。 杏鬼恐怖,师傅依旧游刃有余。 世间万物,好似没有什么能打破她的冷静。 师傅的怀抱温暖到令人心安,是她贪恋的温暖。 忽地,程兮心跳漏了一拍。 第7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7) 【心意】 师傅,教她习武练身,是她的长辈。 长辈如父,她对师傅动心思,就是对她老爹动心思! 胡乱理通关系后,程兮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萌发的朦胧喜欢顿时散了干净。 “受伤了?”见程兮僵硬的躺在地板上,彧君以为方才摔疼她了。 程兮回神,望着模糊的光线下,彧君清冷淡然的脸庞,脸颊渐渐发烫。 师傅可真好看…… 想起进门前,师傅用手护住她的脑袋,程兮喉间一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饿了?”见程兮表情呆滞,彧君弯腰把人抱回床榻上。 还是被吓到了。 身体被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彧君弯腰收手,两人一时靠的极近,彼此呼吸相融,程兮从师傅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淡淡的清香袭进鼻腔,程兮受惊似的,忽地松开揪住彧君的手,急声道:“不、不饿!” 程兮胡乱用被子将自己盖住,闷闷的声音从锦被下传出:“师傅,我没事,有点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锦被下,程兮用手捂住脸,意念打开系统空间,凌乱的找到老爹的通讯录,开始胡言乱语。 “咳咳,爹,你在干嘛?” “老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了师傅……”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我喜欢,我是说有人喜欢上了师傅。” “不对不对,师傅应该不会喜欢人……” “老爹,师傅以前有过伴侣吗?” “师傅性子孤傲冷淡,好像没有。” “爹!我喜欢师傅!你要替我做主!” “爹!!!你在哪呢?!!!爹!!!” “爹!!!!” ……… 彧君久久注视着床上的小鼓包,右手指腹微蜷。 渐渐散去的热意,残留一抹余温在指尖徘徊,女孩发红的耳尖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慌乱躲避的眼神含着情窦初开的朦胧好感。 亲昵的靠近,委屈的撒娇,程兮热烈的情绪冲击着她平淡的照顾,她的守护在程兮的懵懂青涩中慢慢变质。 她看到过,程兮眼底泄出的几许迷茫,几许微雨。 仰慕、尊重、依赖……以及爱慕。 程兮好奇自己的变化,更好奇用这种变化施加在她身上的反应。 第10章 模糊的感情没有明确的划分线,她年纪小,容易混淆了其中之一,错把依赖当喜欢。 兮兮单纯不懂事,那自己呢,彧君问自己。 她对程兮的心思,又是真的师徒之情吗? 彧君负手站在窗前,眸光微冽似星辰,感情之事,向来左右不明。 她没有答案,给不了程兮答案。 罢了。 此时,远在一方的主神点开自己女儿的消息,顿时眼前发晕。 彧君? 兮兮喜欢彧君。 兮兮啊,不是爹爹泼你冷水,彧君此人无情无欲,感情淡漠,恐怕不好下手。 主神手一顿,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兮兮长那么大,同龄人的床单都快滚烂了,她还在忸忸怩怩的问他,爹,我喜欢人了。 “宝贝兮兮,爹爹刚才在忙。彧君洁身自好,各项能力都是拔尖的存在,兮兮喜欢就上,爹爹永远支持你!” 程兮原本想着,她的想法会不会太龌龊了。 那可是她师傅咦。 在老爹的一番鼓励下,程兮很快摒弃原来的自责,心里暗自谋划怎么把师傅追到手。 师傅……程兮双颊发烫,捂住脸的手指忽地颤栗。 程兮想的脸红心跳,脑海里全是彧君杀伐果断的模样。 她要是不死那么早就好了,还能跟……等等,死…… 程兮心渐渐沉了下去,是啊,她只有三个月时间。 生命的短暂与脆弱,剥夺了她太多东西。 短促的三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师傅会不会伤心。 听老爹说,师傅只收过她一个徒弟。 程兮抹掉眼角的泪水,算了,她还是不要打扰师傅了。 师傅要是一直冷漠还好,万一呢,万一师傅有点点喜欢她。 她死后,师傅一定会难过。 现在这样就很好,彧君依旧是她尊重的师傅,她依旧是彧君乖巧的徒弟。 已经很好了。 她该知足了。 想着想着,程兮迷迷糊糊睡着了。 沉睡之前,她心里又冒出曾经奢求过无数次的念头。 “我要是不生病就好了。” 窗边,彧君听到一声模糊的抽泣声。 一声之后,只剩窗外的淡淡风响。 细微的,在她心底点开了一圈圈涟漪。 她回头望着床榻上的人,想问她,可是心肺难受了? 还是害怕。 她驻足在床前,望着泪痕未干的人,心里涌起不知名的情绪。 她见过程兮黯淡的样子。 她看到过滑冰场的样子,她欢呼雀跃的表示喜欢,背着所有人,偷偷买了设备,临行前却被告知,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她做剧烈运动。 她会死在那场雪中。 她的笑慢慢淡下来,垂着脑袋,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明亮的小太阳,一下变得灰蒙蒙的。 她那时候已经学会不吵不闹,只是时常趴在她怀里,一遍又一遍问她,师傅,雪是什么样的。 它有味道吗,是甜甜的,还是苦的。 雪花形状吗,它是圆圆的吗? ……… 她教程兮习武、礼仪、赏学,却没有告诉她,雪是洁白的,没有味道。 它有类似于五角星的形状,精致奇妙。 窗外,天色亮了,又慢慢暗了。 彧君站在窗边一整夜,目光从她身上褪去,黑夜再度爬上她的眉梢。 “叩——”是传话的小孩在敲门。 “扣扣……” 彧君轻声开了门,小孩一人说一句。 “尊客好。” “族长在西房左侧请了戏班唱戏。” “请尊客一刻钟内到达。” “打扰尊客了。” 彧君没有动作,小孩们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邀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彧君。 阴风生鬼,孩童豢养。 风声在几人之间流窜,气氛僵持,彧君长发微动,眼底一派冷厉。 忽地,程兮从彧君身后探出小脑袋,喜滋滋道:“听到了听到了,两个人都听到了,一定会准时参加的。” 彧君反手,收了手里的木针。 小孩们听到回答,这才蹦蹦跳跳的离开。 彧君敛了眼底的烦闷,心神渐宁。 她回头,程兮已经穿好衣服,仰起头看着她,满脸期待。 “师傅,我们走吧?”听到敲门声,她可是不叫自醒。 彧君深深地望着程兮,她状态确实不错。 “走吧。”彧君妥协,抬脚跨出门槛。 第8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8) 【白玉珠子】 村的小路大同小异,圆石铺底,杏花栽在一旁。 程兮分辨不出方向,紧巴巴的跟在彧君身侧。 一抹凉飕飕轻轻压过她的鞋底,程兮一愣,下一刻,袖口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冰凉。 恶鬼在挑衅她。 “师傅,我想点灯。”她想看看点灯之后出现的恶鬼长什么样,她想玩。 训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彧君道:“可以。” 师傅同意了,程兮连忙拿出她的大灯泡,按捺住激动,“啪嗒”按下开关。 “咻”一声后,四周顿时亮如白昼,前方五十米的恶鬼都被光闪跑没影了。 彧君拿出火折子的动作一顿,“……” 第11章 程兮拿着大灯泡晃悠,眼睛亮晶晶的,让她看看,恶鬼都躲到哪里去了。 程兮走了几步,毫无征兆的转身,将大灯泡贴在恶鬼脸上。 嘻嘻,跟了她那么久了,亮一下相。 恶鬼畏强光,发出一声惨叫后,“嗖”的跑远了。 程兮玩的开心,眼眸一转,一溜烟跑到树丛里,把灯猛地对着恶鬼的眼睛。 嘻嘻,被我发现了吧。 恶鬼愣了愣,眼皮冷硬,如何都闭不上,它难受的呜呜乱叫着,身体上窜下跳,试图从程兮脚底爬走。 程兮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恶鬼的长发,把恶鬼的头用力拽起来,让它再次对上强烈的灯光。 嘿嘿,看我灯! 恶鬼十指抓地,掀起一片烂泥,泥草飞扬,它痛苦的哭嚎着,身体紧紧绷直,用力挣扎着,像一条小黑鱼。 程兮哈哈大笑。 彧君无奈:性情顽劣。 同行的几人满脸震惊:哈哈那个哈哈,不是她怎么玩鬼啊……女侠好胆量! 直到前方隐隐可见搭起的戏台,程兮才收了灯。 强光在眼前晃久了,她现在看不清了。 “师傅师傅,我看不见了。”程兮心里一慌,一把摸到彧君的手腕,把自己脑袋凑上前去,让彧君看她的眼睛。 彧君低头,对上程兮水汪汪的眼睛,呼吸微乱。 “师傅,看不见了……”程兮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师傅还是看不见……” 完了,在死之前,她要变成小瞎子了。 “别碰眼睛。”彧君把她的手压下去,微凉的指腹压在程兮的眼尾处,“别动,我看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四周漆黑如墨,强光刺眼,程兮开灯的时候玩的高兴,全然没注意的眼睛的不适感。 关灯之后,注意力全部收了回来,才发觉眼前大团大团的眩晕,什么都看不清了。 缓一会就好了。 “闭眼。”彧君指腹轻轻摩挲着程兮发红的眼尾,温热的气息扑在程兮鼻尖上,痒痒的。 程兮听话闭上眼。 有师傅在真好,她什么都不用怕。 彧君从怀中拿出一条长条的薄纱,按住程兮的脑袋,抬手绕了两圈,长白布在脑袋后打了个结。 程兮满头问号:“?” “师傅?”难道她的眼睛已经严重到不能睁开的地步吗。 程兮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取下遮住眼睛的白布,摇头晃脑的左右转转。 调皮,灵动。 “伸手。”彧君用木枝挡住程兮的腰身。 程兮闻言停下,不明所以的伸出自己的两只白爪子。 以前师傅要打她手板心,也是叫她伸手。 不应该啊,她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小孩,犯错了,师傅都是口头教训。 程兮正乱七八糟想着,彧君掌心一压,稳稳牵住她的左手,缓步向前走去。 失去了视觉,容易让人陷入极大的不安中,哪怕是生活了二三十年的地方,也会觉得异常陌生。 原本熟悉的家具摆放,也会因为眼前突然的黑暗,变得胡乱阻路。 程兮左手温暖,师傅好似是一盏明灯,她虽看不见,却一点也不害怕,抬脚走在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板,满是心安。 彧君牵着程兮入住,彧君把手放在程兮脑袋后,可以解开了。 彧君看到程兮微张的嘴唇,眼神微凝。 身侧的女孩乖软可爱,眼前蒙着白布,对她异常信任,歪头歪脑的跟着她,她有些渴了,想从系统空间里摸着零食吃,碍于眼前看不清东西,只能干巴巴的张嘴。 彧君轻轻拉下程兮脑袋后的白布条,布条绕圈落下。 程兮感觉到眼前有蒙蒙的光,应当是油灯的光亮,温和的,轻柔的。 彧君收了布条,程兮把脑袋凑到彧君面前,眼珠子灵活的乱动着,“师傅,我可以睁开了吗?” 彧君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可以了,坐回去。” 猝不及防被师傅敲了一下,程兮傻笑着睁开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人与木椅晕出光影,模糊的景物,比刚才好多了,不过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程兮坐回自己的位置,眨眨眼,眼前被水晕开的油墨画渐渐清楚起来。 她又能看见了。 一片空旷的场地里,突兀的搭起了一座戏台。 台上的人穿着旦角戏服,咿咿呀呀的唱着《金玉奴》,唱腔婉转细腻,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戏台后方空无一人,身侧两边,村民与来客混坐在一起。 程兮对戏曲不感兴趣,她微微歪了身体,偷偷瞅了一眼师傅。 师傅抬眸望着戏,神情专注,身姿如清竹。 程兮又把身体挪回来。 师傅在认真看戏,她不要开口打断为妙。 彧君目光微动,触及到余光里的一抹白,微敛。 宽袖下,彧君指腹捏着一颗白玉珠子,来回翻滚。 冰凉的白玉珠子染上彧君指尖的热度,温热清亮。 只见,程兮头上的发钗,白玉雕成饰花,尾梢两根白穗流苏,轻垂微晃,各用白珠吊坠梳尾,一侧的白玉珠子旁,正好缺了一个空。 彧君揉着指腹间的白玉珠,心神放在旁边乱动的人身上。 第12章 程兮也不知那戏唱没唱完,见旦角退到后方去了,便捧场的叫了一声好。 爹爹给她的话本中说,一曲终,台下客人要鼓掌叫好,不让表演的人难堪。 程兮开口后,身侧稀稀拉拉响起几道好,都是来客们在附和。 然而,村民们沉默着,僵硬的把头转向率先出声的程兮身上。 程兮身上一凉,默默朝彧君方向挪了挪,小声道:“师傅,我又说错话了。” 第9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9) 【人皮木偶】 村民的目光阴沉沉的,像长期被水浸泡的木头,散发着沉重、压抑和腐烂的气息,压迫着人的神经视觉。 彧君压下程兮手里的小工具,轻声道:“没事。” 既然师傅都说没事了,程兮只好把她的电动小刀片收回去,好叭好叭。 旦角退下不久,族长也就是杏花村的村长,穿着一身黑衣,乐呵呵的上台。 村长扫过台下密集的人群,满脸喜色,“诸位晚上好,先感谢北山戏团带来的精彩表演,下面,请我的小儿子及新媳妇为大家带来《人皮木偶戏》。” 程兮撇嘴,这老人,是为了借用舞台给他儿子表演,才邀请戏团来村里的吧。 老人说完话,村民们纷纷鼓掌喝彩。 程兮歪头,正要同师傅说话,侧头一看,忽地不开心了。 不知何时,彧君身边坐了一位姑娘,一袭玄衣长袍,打扮精致,样貌艳丽,不似村里人。 她正低声和师傅说着话,眉眼含笑。 师傅一贯冷清,鲜少与外人说话,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彧君也跟着笑了。 程兮瞪大了双眼,心里有些闷,带着些许怒意。 她自小养在深闺中,只要不做损伤身体的事,周围的人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她说不出自己怎么了,看到师傅同除她以外的人亲近,心里莫名生气。 可能是彧君都极少对她温言软语,却对一个陌生人展露亲昵。 也可能是她对师傅的占有欲作祟。 她是师傅唯一的徒弟,这个想法先入为主,她认为师傅只能有她一个徒弟,只能对她好,对她例外。 程兮自认为自己脾气温和,可是眼前这一幕相当刺眼,她想无理取闹,她想把那人从师傅身边挤开。 程兮握紧拳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干嘛跟她抢师傅。 “请诸位认真观赏!”老人大声的警告声拉回了程兮的注意力。 程兮冷哼一声,表面不屑似的收回视线,投在台上。 她的表情气呼呼的,眼尾下垂,含着一丝委屈,像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猫咪,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 彧君敛了笑,指腹将白玉珠子压在掌心,轻轻碾转。 她微微后靠,注视着气红了眼的人。 程兮在生气,在吃醋,因为自己短暂的忽略,让她感到不安。 自己难得对他人亲近,程兮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对“他人”的出现,生了反感。 程兮的侧脸轮廓流畅,她心里堵着气,脸颊微微鼓起来,可爱的像只松鼠。 彧君掀眸,望着她头顶的发髻,剩余的一只白玉珠子孤零零的垂落着,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彧君用拇指压住躲在掌心的白玉珠子,将它推到指缝与掌心的交接处,沿着掌纹细细摩挲。 白玉珠带着她抚摸的温度,光滑圆润的在指腹间受迫,它好似羞涩的怀春少女,藏匿在她的掌心,由她揉捏。 身侧的女孩惊奇的看着台上的表演,乌黑的眼睛微微放大。 彧君的目光划过她白嫩的耳朵,油灯朦胧,耳廓透出一片粉色,如同娇嫩的桃花。 目光停在纤细的脖颈,弧线柔和,很脆弱,她只需要轻轻一收,便能扼杀全部生机。 程兮紧张的盯着台上的惊悚表演,彧君从程兮身上移开眼,眼底久久蕴着一份深色。 台上,村长的儿子,新郎一袭红衣站在黑布铺好的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新郎从幕后另一侧出来,与新郎并排站着,两人如同木偶雕塑,村长不发出指示,他们就毫无动作。 程兮注意到,两人身上的红衣是拜堂时的婚服。 她记得清楚,新娘裙角的不起眼处,一枝牡丹绣花的中花瓣向下折腰。 喜服上,花瓣折腰,是不祥。 两人都到齐了,村长大声道:“开始了!” 村长话音刚落,新郎新娘便被什么拉扯着,悬在空中。 两人低垂着头,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抬起双手,到手肘关节,手臂垂直向下。 两人开始做出各种样式的姿势,动作扭曲夸张,非常人所能想象。 四周安静,只剩台上两人无声的表演。 在新娘第二次将绣花鞋从胸前伸到背后时,程兮眼尖的看到白色里衣下,她的膝盖上下的位置,有几截凸起。 油灯光色偏暖,极难看到两人身上细密的银线。 程兮摸着手里的糖果,寻思着,正常人的小腿不可能三次弯折,这新娘是鬼吗? 潜意识的,程兮把目光放在两人脸上,想找到一丝破绽。 两人一同转身时,面无表情的神情变成了恐怖的鬼娃娃脸。 程兮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抽,有种危险即将来临的预感。 第13章 她急忙低头,吃了一大把药。 她有发病的感觉,吃药吃药,压下去就好了。 药效来的很快,她缓和了心悸,继续观看。 彧君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修长如白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程兮服药时,指腹微微停顿。 彧君目光微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程兮服下的药,比上次多了几颗。 第10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0) 【昏迷,危急】 程兮的身体又糟糕了些。 等到她把药吃完,所有被压制的疼痛会如汹涌的潮水一样反噬她的身体。 她想,她可能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人总要有个归宿,等到那天,她要告诉老爹,把她接回家。 最后一程,她想死在自己的小床上。 “程兮。”彧君轻轻唤了一声。 兮字在舌尖微微打滚,拖出绵长的余音,彧君心里起了风,张口欲言又无处说起。 程兮看的太过专注,没有听到师傅的声音。 忽地,两侧的油灯无风自动,闪烁几下后,全部熄灭了。 眼前的场景暗了下去。 唯一剩下台子中央的两盏,散发出昏暗的光,照在悬空的两人身上,诡异的动作间带着异样的凄美。 做到一个新动作时,新娘卡了一下,不动了。 她的四肢如同没了骨头,软绵绵的下垂着。 空中幽幽刮过风,她的身体犹如纸片一样晃动着。 程兮眼皮一跳,新娘怎么了。 村民们发出不满的嘀咕声,“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到一半就不干了?” “就是,怎么回事啊……” “村长——你这儿媳妇不听话咯——” 村长沉着脸跑到幕后,不一会,牵引头颅的银线猛地向上一收,新娘被迫仰起头,泣血的鬼娃娃面具瞬间掉落。 面具之下,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程兮猛地一惊,是活人?! 不对,这人不是新娘。 她记得新娘的模样,没有那么年轻。 程兮拧眉深思,什么时候,新娘被调包了。 程兮回头,她与师傅落座时,位置是满的,每个人都有对应的位置。 杏花村的村民,来的客人,全部出席,如果新娘出自其中之人,一定会暴露出来一个空位。 果不其然,在身后两排的最左边,程兮看到了一个空位,空位两边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双眼紧紧盯着台上的女人,脸色极为难看。 是客人。 村长从幕后出来,台上的女人再度开始表演,她的动作不再刻板僵硬,随着动作运转,身体在剧烈颤抖。 “啊!”女人发出凄烈的惨叫声。 “啊!!!”女人一声接一声的尖锐叫着,直叫人听了头皮发麻。 村民们纷纷拍手叫好。 女人的身体被向后折叠着,发出的惨叫声好似要穿透人的耳膜,惊起一排排在树上栖息的黑鸦。 程兮看到,女人的后背凸起来一块森白的骨头,身下如下小雨一样,滴着血。 他们在虐杀。 ……… 终于,表演结束了。 忽地,阴风阵阵袭来,台上的人消失了。 程兮瞳孔微缩,她前面三排的人也消失了。 偌大的场地,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程兮猛地看向右边,那是师傅的位置。 一张惨白的脸正正对上她的鼻尖,杏鬼雪白的眼珠子闪过一丝红色,它咧唇阴笑着,手指用力掐上程兮的脖颈。 程兮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人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杏鬼死死锢着她的脖颈,力道极大,好似要将她的脖颈拧断。 浓郁的杀气和可怖的怨煞气息将程兮完全包裹住,杏鬼笑着欣赏她的恐惧,灵活如白蛇似的头发用力捅破她的皮肤,钻进她的血肉里。 冰凉的头发在绞杀她的心脏,很快呼吸骤停,程兮眼神逐渐涣散。 她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拧断的声音,以及血肉被搅碎的声音。 疼…… 好疼……比从前任何一次都疼…… 爹爹骗她,死亡来临前,她好疼好疼…… ………好疼…… ……… “程兮!回神!”彧君紧紧捏住程兮的右手。 程兮忽地睁眼,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油灯惨淡,台上的新郎新娘还在表演,村长忙碌的跑进幕后,又匆匆跑出来。 她睡着了? 程兮捂住起伏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剧烈的窒息感,刺痛的犹如针扎一样。 她方才听到师傅的声音了,程兮紧紧皱着眉,脸色隐隐发青。 她无力歪头,只得费力的伸手去抓彧君的手,想要汲取来自师傅身上的安心。 师傅……师傅在就好…… 程兮胡乱握住一抹衣袍…… “小姑娘,回头看看。”杏鬼坐在彧君的位置上,露出猩红的舌头,狰狞地望着程兮。 不是师傅! 杏鬼猛地凑近程兮的脸颊,白色的眼珠忽地红到泣血。 密密麻麻的惧意涌上心头,程兮心脏猛地收缩。 她呼吸骤然停滞,“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双眼紧紧闭上,身体一歪,意识彻底昏迷。 第14章 台上的木偶戏即将落幕,彧君猛地站起身,一把利剑直穿过程兮左侧的村妇身上。 “青颜,带兮兮离开!”彧君一把抓住村妇身上窜出的一抹黑气,厉声道。 青颜一把捞起程兮,几个跳跃,背影飞快消失在黑夜中。 黑气挣扎着想跑,被彧君用力捏碎,散成一缕烟气。 “要报仇,来杏花林中找我,桀桀桀……”一道残声,杏鬼如鬼婴的声音,挑衅着彧君的怒气。 彧君指间射出数道木针,将想要靠近的恶鬼定住,“嘭!”的一声,恶鬼全部散开。 死了一波恶鬼,涌上更多的恶鬼,循环不穷。 恶鬼低智,普通人有些拳脚也能杀死。 倘若成群出现,如同蚂蚁一样缠着你,渐渐的消耗你的体力,最后把你活活累死。 兮兮情况刻不容缓,彧君不欲多缠,闪身离开戏台。 彧君循着程兮的气息,闪身出现在杏花村后山中。 杏鬼出不了那片杏花林,但她可操纵村里恶鬼,以木偶戏为诱饵,生人为料,将程兮拖入预先设计好的陷阱中。 从坐下开始,所有村民的位置都被安排好了。 恶鬼在位置底下施加诅咒,兮兮一坐下,所有村民立马坐到相应的位置上,组成诅咒的每一环。 恶煞环环相扣,将程兮死死包围在中间。 人皮木偶泣血,诅咒见血立刻启动,兮兮很快陷入昏睡,以魂入局。 兮兮受不得惊吓,杏鬼利用梦中梦的双层叠加,加倍了兮兮的恐惧。 彧君紧紧握着掌心忽冷忽热的白玉珠,身影极快掠过阴繁的树林。 树枝摇晃,只觉一阵疾风刮过。 兮兮,你一定不能有事。 第1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1) 【绝地】 孤山上,鬼魅横行,野魂嘶叫。 陡峭的山路上久无人踪迹,黑白腐叶压着发黄的枯骨,弯曲变形的树枝挂着几截残肢留下的布料。 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山洞干燥温暖,彧君把程兮抱在怀里,一只手伸到后面轻轻撑住她的后脑勺。 程兮尖声哭着,像是要把所有的疼痛都哭着发泄出来。 她太疼了,身体胡乱抓着能触碰的一切东西,腥甜的血液从她口中涌出,染湿了她的衣裳,白衣点红梅,只在开出独绝的生命之花。 她无法形容那样的疼,好像她是待宰的羔羊,屠夫拿着一把生锈的刀,一下又一下的割着她的肉。 生锈的刀将她的血肉折磨成模糊的惨状,她抽搐着身体,想要躲避酷刑,命运将她按在案板上,无助又绝望的经历屠刀的宰割。 她的胸膛费力的起伏着,每一次起伏都耗尽她全部的力气,她清楚感受到心肺在扩张所带来的剧烈撕裂感,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膨胀,她只想快点解脱。 程兮偏头,嘴巴颤抖着,小口小口的吐着血。 疼痛阵阵袭来,她乱抓着彧君的皮肤,把指甲深深陷进去,“啊!!!” 程兮的声音已经嘶哑,额头上,脖颈上用力凸起出狰狞的青筋,鲜血顺着脖颈沿下没过,两侧的头发全部被汗水打湿。 “兮兮……”彧君耐心的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指腹混合着血和泪水,温柔的擦拭着程兮脸上的狼藉,好像只要把血液擦干净,程兮就不会那么疼了。 程兮的指甲全部断裂,十指血点斑斑,她在十指连心的痛苦中找到一丝短暂的轻松。 青颜别开头,不忍心看程兮痛苦的模样,“来的时候已经喂了药了,我打不开兮兮的系统空间,药效起的慢。” 彧君握住程兮想要自残的双手,程兮疼的哭出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人搅碎了一样,叫嚣着彻骨的痛苦。 青颜在门口守着,防止血腥味引来恶鬼偷袭。 程兮张大嘴巴呼吸着,她紧紧揪着彧君的头发,指骨发白,疯狂反抗彧君的怀抱。 疼!铺天盖地的疼!!! 她想挣脱禁锢她的拥抱,用脑袋去撞坚硬的石头。 彧君轻轻抱住程兮,怀里的人死死咬住她的肩头,牙齿咬破血肉,程兮疼到失去理智,断了的指甲疯狂抓着禁锢她的手指,她用牙齿发泄着身体的痉挛。 彧君眉眼微颤,将人抱得更紧。 程兮的身体垂了下去,她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看不清抱着她的人。 她的理智渐渐恢复了些,她能感受到师傅的怀抱。 程兮吐着污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师傅……” “啊!”程兮疼的出声,彧君把虎口伸到她嘴边,不让她咬自己的舌头。 “疼……”程兮别来头,避开彧君的接触。 不……不能咬师傅…… 她从空间里掏出刀,用力扎在心口,她不想在疼了,不想在受折磨了。 彧君握住了她的手腕,程兮失力,尖刀落在了地上,程兮像生气的孩子,眼神憎恨的望着彧君,为什么不让她解脱。 她用力扯着彧君的头发,呕出的血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索性闭上眼,报复似的用力抓着彧君渗血的手臂。 她那么疼,凭什么不让她死。 为什么! 程兮意志沦陷在剧痛之下,她快什么都看不清了,心里敏感尖锐的情绪一下冲击她的大脑。 第15章 她的手指在彧君的伤口处反复撕扯,她要这个人跟她一起痛。 ………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程兮的哭声小了些,脸上的血迹干涸又被汗水打湿。 一会,她抓着彧君的手缓缓落了下去。 她昏睡过去了。 两人身下都是程兮吐出来的血,暗沉的一片。 彧君把程兮放在底下铺满杂草的外袍上,掏出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掉程兮身上的鲜血。 她睡着的模样很乖,透出几分脆弱无助。 醒来又很闹腾,眼睛亮晶晶的,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第1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2) 【青姨】 程兮的呼吸绵长,像迟暮的老人。 她才二十岁,便如秋天朽木,迎接生命的尾声。 彧君走到洞外,冷风吹起她垂落的乌发,露出血肉模糊的脖颈。 彧君好似感受不到疼,目光望着远处的一点白光,掀起一阵深暗。 “青颜。”照顾好兮兮。 青颜点头,转身进了洞。 她无视一地的血腥,慢走到程兮身边,守着她。 “一声不吭的乱跑,你让青姨怎么跟你娘亲交代……”褪去娇艳的外表,青颜露出原本温柔恬静的脸庞,细看之下,眉眼与程兮有三分相似。 她忽地红了眼眶,“兮兮不怕,青姨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们的兮兮会很快好起来……” “兮兮……”青颜落了泪,她不敢伸手触碰昏睡的人,只能看着她难受的皱起眉头,眼睫毛微微颤抖,睡的极不安稳。 青颜抹掉眼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听你爹爹说,你喜欢彧君。” 彧君是她的上司,能力自然不用说,“兮兮眼光真好。” 程兮:“…………” 她虽然动不了,但是她能听见。 程兮心里冒出一点气,啊啊啊!老爹这个大嘴巴,让他保密保密,一定保密,转头就跟青姨说了。 老爹这个大嘴巴子!下次不跟他说了! 咳咳,好吧,原来师傅那会是跟青姨说话。 程兮有些不好意思,师傅会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算了,还是不知道为好,徒添烦恼。 吐完血之后,她感觉自己好一些,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回光返照,距离死亡更近了些。 唉,程兮叹气,她要让老爹给她多囤点药,等到她疼的死去活来时,可以服药,安详的去世。 她真的要死了呜呜呜她要结束她简短的一生了呜呜呜。 正难受着,程兮忽地灵光一闪,不对啊,这个恐怖世界到处都是鬼,她要是死后强制变成鬼,不久可以留下来了吗? 据她观察,鬼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可以飘来飘去,自由自在,饿了就啃几个人,或者啃同伴,可以活很久很久。 真是个好办法。 程兮喜滋滋的开始联系主神,“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变成鬼?” “变成鬼我就可以活下去了。” 主神额头青筋一跳,“没有!” 程兮:“?老爹竟然没有办法……唉……” 主神:“你如果变成鬼,只能永远待在恐怖世界里,而且,你随时可能被杀死。” 程兮疑惑:“这不挺好的吗?” 主神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首先,这个想法不止你有,尝试的人数以百计,从来没有人成功。其次,成鬼之后你就不属于我管,你已经不是人,我干涉不了你,你被人打死了,我都不知道。” “你爹我哪天去陪你娘亲了,你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不,一只鬼在世上,被人欺负都没有靠山……” 他没有说完整,世间阴阳平衡,人身化鬼很早之前就是禁忌。 主神四十年换一次,他们除了能拥有进入其他世界的权利,其余与常人无异。 扩张范围说,主神界也是万千世界之一。 那么多小世界,自有一套自己的运转方式,相互平衡,不需要“神”来统治。 他记不清多少年前,上一任主神说过,曾经有一位理事长年研究化鬼术,以此追求长生。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短短一夜,她的居所突然起了大火,怎么都灭不掉。 她也在其中,连带着她的研究被烧的干干净净。 不少人说,这是个诅咒。 他虽不信,但是“诅咒”带来的威慑和恐惧可以劝退一大部分人,也就任由谣言满天飞了。 程兮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弃了变鬼这个念头。 好吧,她还是先死为妙,她最怕孤独了。 “爹,我刚才吐了好多血,我感觉……咳咳,你多给我点安乐的药丸,我想无痛离开。” 主神顿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我让你青姨拿给你。” 程兮切断了与老爹的联系,听青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时不时在心底反驳两句。 咦,怎么没听到师傅的声音。 师傅去哪里了? 【牧童遥指杏花村这个世界,会多一些解释背景。】 【到这章差不多了。】 第13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3) 【引灵】 山下,彧君提着剑去了杏花林。 杏鬼站在树下,恭候多时。 不到半个时辰,天就亮了,一人一鬼,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注视着对方。 第16章 忽地,彧君动了。 她闪身到杏鬼面前,不给杏鬼开口的机会,右手死死扼住杏鬼的脖颈。 杏鬼脚步点地,两道身影快速后退,直到杏鬼的后背猛烈撞击到粗壮的树干上,发出一声巨响,枝头花瓣忽地落下大半。 杏鬼好似感受不到疼,从花瓣中抬起头,刺激彧君:“桀桀桀……她活不了多久了……” 彧君不受影,她动作不停,用木针插进杏鬼的眼睛,将它的头颅钉在树干上。 杏鬼咧嘴笑着,额角的白发与杏花混为一体。 它肆意说着话,嘲讽着彧君的无用功,“我永远不会死。” 它乃永生之躯,无人能伤其左右。 它不屑于彧君的小打小闹,不过许久没人跟它过招了,耐心一时极好,等到彧君的大招。 杏鬼态度随意,彧君眼底划过讽刺,用木针将杏鬼的四肢固定着。 杏鬼仰头,伸出猩红的舌头,吐出一片片花瓣袭向彧君。 彧君侧头躲过,身后的石头应声炸裂。 杏鬼歪头,沉沉笑着:“愚蠢。” 几根木针就试图将她困住。 彧君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她抬手,把最后一根木针刺入杏鬼的眉心。 四肢为牢,眉心为笼。 杏鬼身体一怔,很快知道彧君做了什么,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抬手想要把彧君撕碎。 无论它如何挣扎,它的身体紧紧靠着树干,怎么都动不了。 七根木针分布在杏鬼的四肢头颅,以及双眼。 杏鬼低声吼着,不是它的身体,是它的魂魄,彧君将它的魂魄定住了。 “山间牧童,腰间别着杨柳青,驾驭万千恶鬼。杏鬼诞生于杏花林,杏花招魂引鬼,你生出永生躯体,并非不死不灭。” “你享受杏花林的庇佑,代价是永远出不了此地,杏花林是一座巨大的阵法,你作为守护灵,魂魄可以在受损之后,以杏花为媒介,吸收恶鬼作为补充,重新生出一副新的躯壳,以此达到永生。” “你既然是鬼,自然畏惧杨柳青,杨柳树所制成的木针具有降鬼驱邪的作用,用它来做封印,最好不过。” 杏鬼愤怒到极致,它怒吼着望着彧君,猩红的嘴巴里牙齿密集森然。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彧君无视杏花的怒气,走近杏鬼,利索的用刀剖开它的心口。 “这很简单不是吗?”若非程兮重伤,她不会那么早对杏鬼动手。 心口敞开,那里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它的颜色比寻常心脏要深得多,呈现浅褐色,是大地的颜色。 彧君将心脏取了出来,杏鬼难以置信的低吼一声,“你想救她桀桀桀……不可能……不可能……” 杏鬼能在杏花村为非作歹,靠的就是彧君手里的心脏。 它为引灵,杏鬼本恶,借助引灵的吸收转化恶鬼,滋补自身。 恶鬼永远存在,它将不灭。 同样的,彧君可以把引灵放在程兮身上,引灵气,渡半身。 时间紧迫,彧君保护着引灵,闪身离开杏花林。 杏鬼失了引灵,尖声怒吼着要杀了彧君。 它的身体一丝一毫都动不了,蚀骨的刺痛从木针处袭来,杏鬼十指蜷缩,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 刹时间,杏花林万千花树摇晃,花瓣卷成雨,在林中飞肆意舞,极度的美丽中又带着不协调的诡异。 可惜,镜内外两世界,此地不为外人见也。 杏花林是禁地,偶尔有村民路过,匆匆扫了一眼后,心里只觉发毛,记起老人的警告,只得快步离开。 这花开的好好,本该静谧安好,看几眼,怎会如此令人恐惧。 村民小声嘀咕着,快步走没影了。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族人自小的警告,村民永远不会踏足杏花林。 是禁忌,便不该被触碰。 杏鬼依旧能操纵恶鬼,比之前不同的是,它要时时刻刻忍受木针带来的灼烧魂魄的痛苦。 此后,它都摆脱不了。 第1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4) 【直抒】 彧君回到山洞时,天光大亮,程兮依旧未醒。 彧君把心脏交给青颜,神色微冷。 彧君低头看着程兮,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雪一样的惨白,青色的细小血管藏在白雪下隐隐可见,透着几分死气。 风如信,候待不归,她在白雾间寻走,试图窥探伊人心意,远山红叶如火,仰似故人笑靥,秋漫梨酿酒,回眸是春山。 云起雾散,白鸟尽兴,一寸欢喜一寸相思。 彧君守了三天三夜,程兮才醒。 入目是一片灰蒙,程兮半睁着眼,一开口全身都牵引着疼,“师傅……” 红绳闪烁,程兮看到自己的时间,不足三天。 她快死了。 她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天,向来无所谓,横竖都是要死的。 可是现在,她有些害怕了。 它来时不凑巧,她还有一点遗憾没有完成。 程兮动了动嘴唇,眉头难受的拧起,醒来好疼,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彧君把程兮轻轻抱在怀里,程兮缓缓平复刺痛的呼吸,费力的开口,“师傅,兮兮不想死,师傅……” 师傅,救救她,她不想死。 第17章 喉间一阵腥甜,程兮歪头咳出血,泪水连连溢出,哽咽不清道:“师傅,兮兮喜欢你……” “师傅……”程兮又开始哭,她的哭声越来越小,风声一大,就听不见了。 彧君怕弄疼怀里的人,手掌虚握住程兮的指腹,程兮已经发不出声音,犹如一截枯木,流着眼泪,固执的望着彧君。 她要记住师傅的模样。 程兮好似一个皮偶娃娃,里头全碎了,外面的一层薄薄的皮,轻轻一碰便会裂开。 她的眼神充满绝望。 彧君用手盖在程兮的眼睛,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兮兮,相信师傅,睡一觉,兮兮就会好了。” 程兮微微摇头,她指尖有了一点力气,轻轻揪住彧君的衣袖。 “抱……”她张了张嘴。 师傅抱抱她,抱抱她就没那么疼了。 彧君俯身,抱住脆弱的女孩,双手微微颤抖。 程兮缓缓闭上眼,再度昏了过去,呼吸又轻又慢。 彧君放下指间的细针,把程兮放平,眼神一淡,唤人进来,“青颜。” 青颜很快走进来,来不及多问,便开始忙碌着。 彧君卷起袖口,用刀在腕间狠狠割了一下,鲜血如小流,聚集在白碗中。 今夜,狂风吹了整整一宿,漫天飞舞的枯叶杂枝,随着细碎的哭声淹没在黑夜的浪潮中。 天快亮了,遵守时间规则的变化,万物轮流复始,新朝辞别旧骨。 彧君走到外面,心绪渐平。 青颜站在彧君身侧,侧目看着一贯冷淡的人,“彧君,你真的想好了?” 冷风侵袭过指尖,彧君望着蠢蠢欲动的黑气,没有回答。 青颜又道:“那小丫头对你的心思,你可明白。” 彧君淡淡掀眸望着青颜,良久,转身回洞。 重逢的第一次见面,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一天后,程兮醒了。 程兮睁开眼,感受着平淡的身体,心里有些无奈。 她怎么又活过来了。 要死就给她个痛快啊,每次身体好点,又会迎来更剧烈的疼痛。 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不同了。 程兮深吸了一口气,咦,不疼了。 程兮用力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猛地坐起身来,不对,怎么没感觉了。 以前不管吃多少药,用力呼吸还是会有轻微的刺痛感。 难道苍天有眼……她涅槃重生了? 程兮现在精神好,换好衣服后,在山洞里蹦蹦跳跳了一圈。 身体不沉重了,轻盈的像只鸟一样。 程兮惊讶,啊哈哈哈哈哈哈,她这是苦尽甘来了! 程兮在山洞里换姿势乱动的时候,青颜进来了。 “………” “青姨好。”程兮立马站好,乖乖叫着人。 “兮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青颜无奈,上前搭上程兮的手腕。 程兮摇头,“没有。” 她现在如同换了一副身体似的,满身充满用不完的力气。 “兮兮,告诉青姨,你喜欢彧君吗?” “………”程兮立马摇头。 青姨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青颜故作可惜,“看来,是你爹爹糊弄青姨了,他说你可喜欢彧君了。” “既然兮兮不喜欢,那就算了。” 程兮眼神闪烁,“青姨,什么、什么算了?” 青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自然是亲事,你师傅无论样貌能力都是快穿局少有的,爱慕她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既然兮兮对你师傅没意思,那青姨就把红线牵到别人去咯。” 听完后,程兮立马炸毛,“喜欢喜欢喜欢,我最喜欢师傅了!” 程兮可怜巴巴的望着青颜,“青姨给我牵,我最合适师傅。” 程兮自小养在深闺,不识人心险恶,三两句就套出心思了。 洞外立着的一道身影,微怔。 ……… 青颜不能在这久待,给程兮塞了一堆东西后,匆匆离开了。 程兮别别扭扭的随彧君下山,她们在山上待了许久,这于剧情不合。 两人回到卧房,坐下不久,村长便急匆匆来敲门。 “尊客!尊客!” 程兮原本瘫软在桌上,听到焦急的呼声,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门,那健步如飞的模样,比村长还急三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村长被程兮的激动情绪惊的愣了一下,“尊、尊客,小儿……他……” 程兮听的心痒痒,恨不得把村长拎起来,把未说完的话全部倒出来,“怎么了怎么了,你儿子他怎么了!!!” “小儿不见了!”村长后退了一步,一脸焦急。 哦,原来不是什么惊悚离奇的事。 程兮摊开手,一脸无辜:“那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程兮不按常理出牌,村长脸色明显扭曲了一下。 “尊客这话是何意。”少有程兮这样无赖的客人,村长气势上弱了一截。 程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讲道理,“可是又不是我的儿子,我又没时时刻刻看着他,我才来没几天,不认识路,我也找不到呀。” “还有呀,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你要是认真看了,他会不在吗?”程兮贼兮兮的反问。 第18章 村长被堵的哑口无言。 第1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5) 【消失的村长儿子】 “兮兮。”一道温凉的声音在程兮身后响起。 程兮调皮的摸了摸鼻子,她的眉梢褪去病气,溢出笑意,明媚阳光。 彧君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顽劣。” “村长勿急,不知小公子是在何处消失的。”彧君挡在程兮身前,客气疏离的询问村长儿子消失的地点。 彧君态度有礼,村长脸色缓和不少,“小儿在房中休息,今晚敲门时,迟迟没有动静,我与老婆子把木窗砸开,这才发现小儿不见了。” 程兮抬手,一脸深思的摸着下巴,村长还有老婆子,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彧君应下村长的请求,“村长稍等,我与兮兮休整片刻,便去寻找令公子。” 得到彧君的答应,村长好像找到儿子了一样,手舞足蹈的离开了。 程兮瞅着村长欢快的背影,小声道:“师傅,村长是不是受刺激了。” 彧君捏住程兮的后脖颈,像小鸡一样把她拎到床前,扔在被褥上,“换衣服,出门。” 程兮呆萌的坐在被褥上,望着彧君离开的背影,疑惑的抬手挠了挠脸颊。 师傅把她拎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的像一团云。 轻飘飘的,健康的的感觉。 她被杏鬼吓到之后,师傅和青姨喂她吃了许多东西,醒来之后便脱胎换骨了。 师傅不提那几天的事,程兮也不敢问。 不过,她有预感,她又能活好久了。 依她对师傅的了解,师傅大有一种你敢问,我就打死你的感觉。 算了,活着就好,不想那么多了。 “师傅,我换好了。”程兮穿好鞋子,一溜烟跑到彧君面前。 醒来之后,她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程兮出来后,彧君转身踏出院门,神情算不得温和,微微带着一丝冷。 彧君的冷漠,程兮习以为常,她跟在彧君身后,笑眯眯的把路上飘浮的恶鬼拽起来玩。 恶鬼们看到她就想跑,程兮眼疾手快,一把薅住恶鬼的脚踝,拎起来,把恶鬼揉成圆圆的球。 走了一小会,程兮已经揉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球了,她爬上大球,张开双臂平衡身体,摇摇晃晃的转着大球。 恶鬼组成的黑球发出呜呜的叫声,程兮灵活的踩着黑球,围着彧君,轱辘辘绕了一圈。 “师傅!”女孩的声音如同银铃一样,清脆甜美。 轻松愉快的气氛与周围沉沉的阴气显得格格不入。 “师傅!”程兮踩着球,向前滚了一段距离,又转后滚到彧君身边,围着她绕圈圈。 程兮闹的欢,彧君刚要提醒程兮小心脚下,黑球忽地撞到一块凸起,程兮身体一僵,而后,手忙脚乱的摔到小道边的矮草丛中。 “师傅!!!” 彧君有些无奈的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浮现零星的笑意。 黑球骨碌碌滚的远,速度也快,猛地撞到一块大石头后才震出一个缺口。 顿时,恶鬼散成一片黑雾,趁机挣脱程兮的控制,哭嚎着跑远了。 程兮从草丛里爬起身来,顶着一头杂草,悻悻地站在彧君面前。 怕师傅骂她,她讨好似的傻笑两声,“嘿嘿。” 程兮许久没有这样畅快的使用身体权力,性子活脱些也无妨。 彧君抬手,取下她头发上横七竖八的杂草,瞥见白嫩脸上的一抹红痕,忍不住出声训斥,“胡闹。” 程兮眨巴眨巴眼,无辜又可怜的望着彧君。 彧君指腹微拢,稍顿,淡然的别开视线。 她伸手牵住程兮的手,慢慢走在石子路上。 程兮苦哈哈的垮着脸,她很想很想爬到树上去薅鬼,但是师傅握着她的手爪子,她不敢抽出来。 两人到门口时,村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二位尊客总算来了,小儿有救了。” 闻言,程兮嘴欠,冷不丁冒出一句,“不一定有救哦,可能带回来一具尸体。” 村长脸色僵住了,程兮无辜望天,小声嘀咕道:“也可能带不回来尸体,可能带回一只手,一条腿……” 村长狠狠瞪了程兮一眼,“姑娘……姑娘为何屡次三番诅咒小儿。” 程兮一脸天真,“我没有呀。” “你……你你你……”村长用手指着程兮,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程兮疑惑的看着村长,“我怎么了?” 村长气愤的甩袖,“你简直不可理喻!” 程兮好奇的追问,“我怎么不可理喻了?” 村长噎了一下,目露凶光地瞪着程兮,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 程兮委屈,缩回彧君身后,“师傅,徒儿又说错话了吗?” 快穿局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欺负剧情人物。 主要是玩家通过改变剧情人物走向,会直接改动剧情,后续造成一系列麻烦事。 她从前体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身体无恙,见路边的狗都想上去逗两句。 “兮兮,不得无礼。”彧君轻敲了程兮的手背。 彧君让村长指明他儿子的卧房,领着程兮进去了。 村长忧心忡忡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全不似前几天的冷漠诡异。 第19章 即将进入房门前,程兮缓慢回头,房门上阴暗的光打在她的五官上,显得阴沉森然。 程兮缓缓开口,轻声吐出几个字。 “嘻嘻,你要没儿子了。” 村长模糊的捕捉到几个字眼,看清程兮的口型后,被程兮气的心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程兮朝村长浅浅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村长心头微寒,对程兮有了几分忌惮。 跨进房门后,程兮抬手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欢快的跟上师傅的背影。 嗯哼,老匹夫。 进门时,房间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外表看着其貌不扬,里头却极为宽敞。 程兮一边打量,一边好奇道:“师傅,这房间怎么如此空荡。” 程兮瞧着宽敞,是因为除了中间的一张木桌,再无其他任何摆设。 若是闲置还好,若是有人住,太过简陋与别扭了。 程兮靠近木桌,好奇地抬手摸了个遍。 奇怪,怎么没有机关。 “兮兮,过来。”彧君蹲下身,屈指轻轻敲了敲床榻下侧的木板。 轻敲声音调低,有短暂的回声和空旷音。 程兮学着师傅的模样敲了敲,抬头与彧君对视,微惊,“师傅,下面是空的。” 第16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6) 【血腥甬道】 程兮来了兴趣,充满干劲的撸起袖子,掏出一把薄刀,抬手刺进了木板里面。 “吱呀——”木板露出了一条小缝,忽地,一股恶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细尘血腥味。 程兮紧紧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道:“师傅,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彧君颔首,抬起木板一角,将它放置一边,瞧见里头时,眸光微沉。 里头黑漆漆的,借着灯光,可见木板边上滑腻的暗红痕迹。 程兮拧眉,是人血。 程兮新奇,这村长儿子怎么睡在血窟窿上面。 这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很适合恶鬼厉鬼藏身。 彧君率先跳了下去,脚底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踝陷进去大半,发出粘稠的水声。 腥臭刺鼻味的刺激下,听着就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兮兮,下来。”彧君踩到两块头骨上,低低唤道。 闻言,程兮深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闭上眼,一鼓作气跳了下去。 她落入彧君的怀抱,并且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同时往下陷了些。 彧君脚尖一点,借力踩在几块凸起的骨头上,抱着程兮几个跳跃,终于落在一处干净的石板上。 落地时,程兮从彧君怀里冒出头,心里涌现一股寒意。 如果她与师傅跳下来的位置是唯一的出入口,设计者当真是用心良苦。 进入,可能在失足踏进尸水里腐蚀全身,出去时,如何越过一滩烂肉白骨也是个极大的困难。 程兮想着,身体往后一挪,她忘记了她还在彧君怀里,脑袋一转,额头就正正蹭过彧君的下唇。 额头上传来一抹凉意,程兮很快明白那是什么,被吻过的皮肤泛起热,带着春天万物复苏的悸动,牵引着她的心脏,发出强烈的意图。 程兮脸色一红,立马从彧君怀里跳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后,结结巴巴的掩饰尴尬:“师傅这里好黑哈哈哈哈,师傅真厉害哈哈哈师傅我们走吧……” 程兮醒来后,不愿直视曾经表达过的心思,连方才也是,程兮只想与她疏离。 彧君的眼眸沉了下来,一贯淡漠的神色在黑暗中显出几分冷冰,微微上挑的眼尾,近乎审视的望着眼前的人。 彧君垂下眼眸,周身平白生出几许戾气。 她转身,不顾身侧的人,大步向前走。 程兮听着师傅的脚步声动了,连忙小跑跟上去。 “师傅,等等我……师傅……”程兮匆匆走到彧君身侧,心里隐隐知道彧君为什么生气。 彧君忽地驻足,她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一样,一把攥住程兮的手腕,脸色阴沉着,将她抵在墙上。 两人挨的极近,混合的淡淡清香一瞬间驱散了甬道内的潮湿的腐肉气息。 “程兮。”彧君的声音压低,含着几分不寻常的情绪。 程兮后背压在冰凉的墙壁上,双颊因为彧君的靠近变得异常滚烫,前后的温度差让她备受折磨。 “师傅……” “你在躲什么?” 两句话同时发出,四周无光,程兮看不清彧君的神色,身体忽地僵住了。 第17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7) 【人鼠】 阴暗潮湿的气息在黑暗中萦绕,看不见光的四周,程兮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一样,含着不容她拒绝的无处可逃。 她所有的感官感觉都被无限放大,凝聚在眼前之人的压迫上。 程兮微微张开了嘴巴,黑暗中有什么在阻止她诉说,顿了一会,又缓缓合上,沉默不答。 没人教过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尤其是面对师傅的质问。 别扭又模糊的心思,渴望又窘迫的想法,意外交织成羞涩,程兮生了怯意,想逃离彧君的问题。 两人都放轻了呼吸,细微的风声牵引着程兮的心思,她有些后悔下来了。 这里太狭窄了,她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第20章 “程兮,回话。”彧君的声音淡淡的,含着克制的压抑。 程兮好似陷在回忆里的人,忽地被人叫回神,“师傅……” 彧君无声抬手,轻轻抚上程兮发凉的脸庞,指腹细细摩挲着,轻含着一丝缱绻温柔。 接触的一瞬间,程兮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她怔愣住了。 指腹带着温凉,像是在擦拭白玉上的灰尘,又如爱人之间在亲昵。 程兮心里好似烧了一团火,她微微后仰,眼眶隐隐湿润,躲开了彧君的触摸。 “师傅……兮兮不想躲你……”程兮笨拙的开口,在师傅面前,她像个木娃娃一样,呆呆的,知晓心意又怯于开口。 彧君收回手,对于程兮,她始终藏了一份心软。 她年纪小,不知事。 心思乱七八糟的变化着,大胆又怯弱。 彧君不想逼她,对于程兮故意不谈的话题,她存了芥蒂。 似乎感受到彧君的冷漠,程兮咕噜噜上前,忽地扑进彧君怀里,闷闷的说着话。 “师傅……兮兮……不敢……”说到最后,程兮语气不可避免的带上委屈。 彧君把人收拢,抱在怀里,缓步在甬道里走着。 程兮羞愤的抹着眼泪,哭哭哭,就知道哭,师傅什么都没说你就哭………胆小鬼。 程兮自我谴责着,彧君脚步微顿,轻声道:“兮兮,不要骗我。” 彧君的声音与往常无异,程兮此刻心虚,生硬的从其中听出几分警告和杀气。 “不会!”程兮恐彧君误会,急于出声,“我永远不会骗师傅。” 余音阵阵回响,程兮脸都红了,她看不见周围,只能凭借感觉去看抱着自己的人。 “嗯。”彧君习惯性的点头,听不出情绪。 程兮捂住脸,沉闷开口:“师傅,我们点盏灯吧,我想下来自己走。” 彧君语气无奈,“可以。” 程兮战战兢兢从空间里掏出她的小灯,“啪嗒”一声脆响后,忽地就明白了师傅的语气为何那样叹息。 灯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一切清晰可见。 露出原貌的墙壁呈暗红,半圆形状,视觉明朗后,只觉血腥味更加刺鼻,甬道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砖缝之间缓慢渗血浓稠的鲜血,聚成一滴,啪嗒落下,无声似有声。 脚下两侧,是白骨。 人与动物的骨头碎成小块,混合在一起。 程兮心里微震,轻声:“师傅,你看到了吗?” 在灯光的尽头,有一道黑影直直立在那,不知站了多久。 距离隔的远,在程兮想要凑近时,一眨眼,黑影闪身消失了,动作快到诡异。 “不要打草惊蛇。”彧君自然也看到了那道身影,压低声音:“走。” 两人缓步走着,越往里走,堆积的白骨越少,越碎。 按照白骨的数量来看,这里应该来过不少人,往里时发生了极其恐怖的分食,阻挡了很大一部分人。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上方有冰凉的液体滴到程兮额头上,并且伴随着剧烈的恶臭味。 程兮身体一僵,想起师傅说的话,很快缓和下来,淡定的掏出小帕子,把脸上的口水擦干净。 其实,头顶上方的窸窸窣窣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显出几分突兀。 程兮听到了,很清楚的听到了。 她装作没察觉的走着,凝神静气。 应该是老鼠或者某种爬虫,数量庞大,一直跟在她与师傅身后。 它们很馋她和师傅,她听到了恶臭液体落下时,类似于人类的咽口水声。 约莫走到黑影所在的位置时,两人停下了。 眼前的甬道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两者在外形上并没有区别之处。 身后的狩猎者有些急躁,发出的声音不耐烦且明显。 它们饿极了。 程兮歪头望着彧君:师傅,走左边还是右边。 彧君动作极快的攥紧程兮的手腕,两人快速闪身进了左侧甬道。 踏进去的一刹那,身后的东西一股脑扑向两道背影。 程兮照着前方明亮,听着身后的摩擦音,好奇的心痒痒,“师傅,我可以回头看看吗?” 彧君点头。 程兮回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老鼠,更贴切来说,是老鼠幼崽。 它们的身体呈球状,黑毛覆盖,爪子呈鹰钩状,利于攀爬墙壁,最醒目的是,它们有人脸。 不是模糊的轮廓,是真的人脸。 有的是老人,有的是成年人,还有婴孩的,无一例外,它们的脸是人类的缩小版。 鼠身人脸,贪恋凶狠的盯着两人。 左侧甬道里头,有它们畏惧的某种东西,它们焦急的想把两人啃咬撕开,始终不敢靠近半寸。 “这是人鼠,又叫殳蠖。”见程兮满脸新奇,彧君侧目解释:“传说,在几千年前,乌穆国曾有一道士,听信妖人蛊惑,私自囚禁大量信徒,将他们放在鼠窝里与其一同生活。” “据说,他使用禁术,养出了一批无人能敌的鼠军,鼠军非人非鼠,是长着人脸的怪物,出世便祸乱苍生。” “后来,道桔门天神出山,平乱除祟,无辜的信徒得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面对道士犯下的滔天罪行施以惩罚:所有参与禁术的人,都将变成人鼠关进一座大山,人鼠不老不死不伤不灭,永远接受灵魂与肉体的折磨。” 第21章 听完后,程兮心里异样,不解:“天神为什么不干脆把人鼠灭干净了,留着几人就是祸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不就又是一场灾难吗?” 彧君望着程兮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模样,眼神一软,“因为,它只是传说。” 传说,传说,没有严谨的来源出处,只要编造的故事完整,任何人都可以传说。 事情的真相早就在“传说”中失真。 程兮对上彧君的目光,恍惚瞥见一丝温柔,忍不住红了脸。 “……好,传、传说,很好的传说哈哈哈哈……” “……” 第18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8) 【人皮花面】 程兮再也不敢看彧君,她急需要做些什么来掩盖内心的躁动。 见师傅没有动作,程兮默默蹲下身,点了一根蜡烛,用烛火去烧人鼠。 “啊!”人鼠吃痛,发出一声惨叫。 “!”程兮耳朵发麻,急忙收回蜡烛。 那声惨叫与人声无异,想到师傅讲的人鼠共同生活,程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掏出一根木棍,把靠近的那些小玩意扒拉在一起,倒点汽油,放点干草,继续点燃。 “啊!!!痛死了!!!” “啊啊啊!!!痛死了!!!” 几只围聚在一起的人鼠疼得抽搐,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嘴里喊出古怪的几句话,听得人心里不安。 很快,聚拢的人鼠散开,以疯狂的姿势涌进鼠群。 涌散的零星的火点燃了人鼠身体上的毛发,鼠群聚集,小火渣渐渐变成一团,随着风过,忽明忽暗。 鼠群中,忽地起了一簇火焰,夹杂着“啊!痛死了!”的声音。 它们的身体干燥,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不要多时,火源便会势不可挡。 “师傅,这里火焰可以燃烧,空气应当很流畅。”程兮低头戳着试图逃跑的小鼠,忍不住惊奇:“咦,真的烧不死。” “啊!!!”小鼠的脑袋被戳歪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 小鼠身上的味道一言难尽,程兮难受地吸了吸鼻头,翻来覆去的戳,似是想找出人鼠“长生不老不死”的秘密。 彧君垂眸,望着甬道分离口的一张痛苦的人脸,似是在出神,目光微暖。 “好了兮兮,继续走吧。”火势渐渐大了,风声推动下,不少人鼠的毛发都被烧干净了,露出灰白泛红的身体。 程兮扔了小木棍,意犹未尽的起身。 “没有皮肉烧焦的味道,它们确实不死不灭,只不过它们会疼,会发出人类的声音……” 程兮想到老鼠会说话,浑身都不适了。 “它们的数量稳定,成群出现,饿了去啃骨头,也不会啃食同伴,纪律严明,底线严谨……它们有人的思想。”她戳弄小鼠脑袋时,从小鼠眼神里看到了仇恨和愤怒。 话音刚落,程兮对人鼠这种奇特的存在,再度产生了极大恶心。 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两种永远不可能产生干系的物种,取其一部分结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怪物。 彧君点头,言语夸赞:“分析的不错。” 闻言,程兮心头微恙。 鬼使神差的,她抬头望着彧君的眼神,心里微妙的冒出一点期待。 少女的心思如同飘落的雪花,每一帧都是不同的情绪。 探到师傅眼里的一点星光,程兮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心里堆积的情绪以极快的速度发酵,年轻气盛的冲动因子一股脑地涌向她的胸口。 程兮脑子一抽,小声开口:“师傅是不是很满意我?” “………” 彧君俯身凑近程兮,火光映在她的眉眼上,微微勾唇,“是。” 程兮脑子一空,感觉自己突然乱七八糟了。 ……… “师傅……我喜欢你……你呢……” 程兮诚惶诚恐的问着,眼睛不自觉的变得湿润,阴寒的地下甬道里,她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热汗。 程兮垂下的手指僵硬着,突如其来的紧张让她的目光泛空,神情轻飘又紧绷。 大有一副彧君不喜欢她,她就冲进鼠群,让人鼠把她啃死的冲动。 程兮掌心出了一层汗,她听到了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声。 “喜欢。” ……… …………… 程兮笑红了脸,把自己的手放进彧君的五指缝隙中,歪头,偷偷笑着。 哈哈哈哈哈师傅竟然喜欢她。 嘿嘿,害她胡思乱想了好久。 啊哈哈哈哈哈哈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程兮越想越激动,突然凑进去,吧唧一口亲在彧君下唇上,“师师师傅!我好喜欢你,好喜欢!” 程兮的眼睛亮晶晶的,弯弯的,像轮明月。 彧君脚步停下,微微低头吻在程兮额头,语调轻柔:“我也喜欢兮兮。” 程兮开心极了。 要不是师傅在,她真想像一只活脱的猴子一样,跑出去在地上打滚,然后放声大笑。 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是快乐的,不不不,她的每一根头发都是快乐的,她要笑一笑,把快乐释放出来,不然要把她憋坏了。 得到彧君的宠溺温柔,程兮觉得她身体要炸开了,她好像在云端飘浮着,傻乎乎的找不着北,哪哪都是彧君的那句“喜欢”。 第22章 程兮笑的气血上涌,看两侧的血红墙壁,都是美好的,欢快的,令人高兴的。 人皮花面毫无预兆出现在她面前时,程兮还在傻笑,径直越了过去。 “……”彧君无奈把人揪回来,抬手拿下了她发髻上的一块杏花白。 “兮兮。” “在!”程兮回神,笑兮兮的望着彧君。 彧君还未开口,程兮立马眼巴巴地凑上前,羞涩又大胆的开口,“怎么啦师傅,兮兮在听哦。” 程兮伸出不安分的爪子,两只手紧紧握着彧君的左手腕骨,摸摸师傅的手,她想摸很久啦。 彧君抬起右手,揉了揉开心坏了的女孩。 “兮兮,回头看看。”彧君把女孩落下的一缕乌发捋回耳侧。 程兮听话的回头,入目是一片黄白微红布,上头点缀着些许散落的杏花。 很好看哒。 程兮可可爱爱的歪头:“师傅,是花花。” 女孩的情窦初开,带着热烈纯真的直白,面对心上人时,脚下的碎骨尸体都有几分别样的浪漫。 彧君挑眉,轻笑:“那不是花花,那是把人皮活剥下来,用雪屠花浸泡风干之后的模样。” 程兮什么都听不见,只见师傅嘴巴一张一合,唇形流畅,色泽温凉,看起来很好亲。 程兮忽地红了耳朵,她喜欢师傅,师傅也喜欢她。 她们已经互表心意,可以申请亲师傅咦。 亲师傅咦……程兮越想耳朵越红,眼神呆呆的望着彧君,模样带着几分傻气。 程兮还处在精神飘浮中,一时半会听不进去话,彧君把人放在原位,“兮兮,乖乖站在这,不要乱走。” 程兮乖乖点头,声音软软糯糯:“好喔。” 第19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19) 【喜欢,很喜欢】 彧君转身,向前走了一步,程兮忘了自己答应什么,望着彧君的衣角远去,虎头虎脑地跟了上去。 像一条小尾巴一样。 彧君回头,望着同手同脚的人,眼底透出几许笑意。 或许是气氛酝酿的足够成熟,彧君心里的平静忽地喧嚣起来。 她上前些,揽住程兮的腰,低头压了下去。 程兮脑中“轰”一声,她的思想瞬间化为乌有,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彧君接触的地方,那些地方似乎有火在烧,将她的骨头烤的酥酥麻麻的。 师傅亲她了…… 师傅亲她了! 师傅亲她了耶!!!!!!!! 一瞬间,程兮身心都有冲上云霄的销魂感,她像偷喝了陈年老酒的小孩,醉醺醺的躺在棉花上,感受温和的人间四月风云。 爱意深入浅出,程兮城门失守,眼角溢出一滴热泪,呼吸凌乱。 她恢复了一点理智,顿时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师!傅!亲!了!她! 要!对!她!负!责!!! 她!是!师!傅!的!人!了!!! 怀里的人呆呆的,嘴巴露出一条小缝,无辜的僵在原地,因为她的亲吻,身体轻轻颤抖。 “兮兮。”彧君的声音好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程兮听的不太真切。 亲了? 真的亲了! 啊啊啊!!!! 程兮脸颊发烫,她猛地推开彧君,脸色红的不成样子,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的细汗流下,打湿了鬓角的乌发。 彧君脸色微变,那夜之后,兮兮的身体脱胎换骨,不可能再犯病了。 很快,彧君的担忧被消除了。 程兮忽地跪下在地,眼神恍惚,伸手胡乱摸索着墙上的血渍,嘴里说着零碎的话。 像个小傻子。 “哈哈哈……砖……是红色的墙……好………很好的红……衣服………哈哈哈……” 这是……被刺激傻了? 彧君上前,温柔无奈的握住程兮乱来的手。 下意识的,程兮似乎被烫了一下,往后一缩。 彧君脸色微淡。 忽地,程兮猛地扑进彧君怀里,颤抖的身体随着呼吸小声抽泣。 “呜呜呜呜师傅兮兮呜呜呜……” “呜呜呜呜………师傅………” 她好开心,她不知道怎么把极度的开心释放出来,她想哭。 抱着师傅,在师傅的怀里哭。 “师傅我呜呜呜喜欢你,呜呜呜嗝……师傅嗝……喜欢呜呜呜嗝………” 程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彧君轻轻拍着怀里人单薄的后背,温声哄着:“我也喜欢兮兮。” 程兮哭了小半个时辰,哭到彧君都有些担心了,才冷静下来。 众所周知,情绪涌上心头的时刻,所有的言语肢体表达都会以极其强烈的方式呈现出来。 例如程兮,她想变成野猴子,在丛林里高昂的吼叫,任由身体在空中自由的摇摆,好似要一举跃上云端。 哟吼!她程兮!就是最野的猴子! 情绪平静后,淡定的捡起自尊心和羞耻心,然后,就地刨个地洞钻进去。 例如现在,程兮胡乱的从彧君怀里起身,望着彧君肩头下的湿濡,尴尬的不知所措,五官乱飞。 她心思跟身体分开了,语无伦次的想表达自己的失态,又怕说错话让彧君误会。 心里一番争斗,她的面色微微扭曲。 第23章 彧君轻叹,嘴角笑意愉快。 她把要哭的人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没事,兮兮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语气温柔,像春风一样,轻轻掠过程兮别扭的心思,落下最安心的爱意。 程兮忽地安静下来,她慢慢的回抱着彧君。 “师傅,你喜欢我吗?”她的语气带着沙哑,抽抽搭搭的,试图从彧君的回答中,平复内心的波涛。 “喜欢。” “很喜欢,我的兮兮。” 第20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0) 【青面小孩】 两人腻歪了许久,程兮慢慢消化了师傅喜欢她这个事实。 她窝在彧君怀里,缠着彧君问:“师傅何时喜欢我的?” “师傅为什么喜欢我,不喜欢别人?” “师傅会喜欢上别人吗?” …… 比起彧君行为上直接的表达,她更喜欢听哄人的甜言蜜语。 彧君一一回答,温柔耐心。 ……… 甬道里,忽地来了一阵怪风,悬挂在半空中的人皮花面如同柔软的薄纱,前后摇晃着落地。 它的落地姿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韧性,隐隐发出一声“嘶”声。 程兮从彧君肩膀后冒出头,神情严肃,她没看错的话,人皮花面靠墙那侧,闪过一道黑影。 它在监视吗? 程兮轻咳一声,满脸通红的从彧君怀里起身,像一只餍足的猫,蹲下身把人皮花面捡起来。 质感细腻温凉,像是绫罗绸缎一样。 “师傅,它怎么出现的。”她那时沉浸在彧君告白的愉快中,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黑影。”彧君抬手整理微敞开的领口。 那抹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它甚至可以在两人眼前,按动墙壁上的某一处机关,让人皮花面横空出现,后完美脱身。 “师傅,村长应该不想我们出去。”程兮扔下人皮花面,嫌弃的撇撇嘴。 甬道里危机四伏,这才走了多久,就出现了人鼠、黑影、人皮花面。 除了对人鼠有大概的了解,对剩下两个的作用凶煞程度,无法得知。 未知才是最恐惧的。 彧君拉起程兮的手,笑着揉揉她的头,“走吧。” 程兮被揉傻了,当即忘记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疑问,一脸乖顺的跟着彧君走了。 光亮照不到身后,许久,四周恢复了黑暗的安静。 忽地,一只黑手从墙缝里伸出,缓慢地将人皮花面拖入墙中,静待下一次见面。 两人并肩走着,程兮把灯固定在手腕上,时时刻刻注意着四周的状况。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凉飕飕的威胁,程兮刚要抬脚越过一根细若蛛丝的红线,想了想,又把脚放下,鞋尖踩在红线上。 几乎是踩上的瞬间,程兮脚下一沉,一只如幼童的小手凭空出现,紧紧箍着她的小腿。 程兮疑惑的低头:看样子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男孩浑身青紫,指甲泛黑,他身上没有穿衣服,后背从中间裂开,露出森白的骨头,好似被尖刀活活划开。 见程兮低头,小孩仰起头咯咯笑着。 他的模样实在称不上讨喜,狭长的眼睛以夸张的姿势上挑着,嘴角像被刀划开,咧开极大的弧度,加上青紫的皮肤,他像是缝合失败的玩偶。 程兮脚趾微缩,当着小孩的面,掏出了一把大刀。 刀尖泛着寒光,削铁如泥,可以轻易将小孩刺穿。 小孩很聪明,见到利器,立马松开了程兮的小腿,如同一只受惊的幼犬,四肢朝地,灵活地跑开了。 人皮花面和青紫小孩,是在威慑来人吗? 两人一起回头,转身的瞬间,一团巨大的黑影缠上程兮的手臂,一只黑手从中出现,狠狠打落程兮腕骨的灯。 “啪嗒——”灯光熄灭了。 灯熄灭的一瞬间,一只血肉模糊的烂手,暴露出森白的骨头,缓缓伸出来,悬空在程兮肩膀上方。 视线漆黑,前后受敌,程兮反手抓住肩头的手,眼神一凌厉。 与此同时,彧君动了。 彧君与黑影打了起来,她们的招式很快,程兮只听得到呼呼的声音。 烂手的主人动作缓慢,程兮轻易将它抵在墙上,用力掐住它的脖颈,手腕一转,将它的头拧了下来。 无头鬼动作一顿,疯狂用指尖掐着程兮的手臂,它愤怒的想要拿回它的脑袋, 手臂一阵刺痛,程兮用力将脑袋摔在地上,一脸踩碎。 浓郁的恶臭在程兮脚下蔓延,程兮掀开无头鬼的利爪,抬脚将它定在墙上。 她用力扳断无头鬼的身体,将它折叠在一起。 无头鬼抽搐着,程兮动作熟练的将他揉成一团,丢在脚下,用力碾碎。 听打斗的声音,师傅距离她不远。 程兮重新拿出她的大灯,按了几下开关,点的灯很快灭了。 她的东西不可能坏,有问题的是甬道,或者是甬道里的某种干扰。 抱着试试的心态,程兮拿出房间里顺手塞进去的一盏油灯。 四周亮了,油灯没有熄灭。 这里对外来的东西有排斥压制作用,油灯是村长分发给客人的,属于村子里的东西。 程兮将油灯放在彧君近处,借着灯光,紧紧握着刀,灵活的加入了两人的打斗。 第24章 程兮弯腰躲过黑影的拳头,靠的近了,才看清黑影头颅上的毛发旺盛,黑乎乎的将它的五官全部遮挡住。 它的身体干瘦,却充满力量,以一敌二也不见丝毫下风。 他用手刀打落程兮手里的利器,身体一闪,将程兮用力砸压在墙壁上。 后背疼的发麻,程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黑影竟然没有眼白。 在黑影要把拳头砸向程兮面们时,彧君从后按住黑影的身体,往后用力一扯,分开了黏在一起的两人。 彧君把黑影按压在地,眼神冷厉,她抬起匕首,迅速刺入黑影的胸口。 匕首没入的瞬间,黑影如一团黑烟,忽地散开。 程兮与彧君默契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熟悉的暗示后,快速向前奔跑。 两人同时转身时,身后的青紫小孩扑了个空,它们滚落在地下,咯咯笑着,踩下一个个血掌印靠近两人,动作看似不慌不忙,又与两人保持着相对危险的距离。 不知跑了多久,程兮心里惊喜,她的体能已经好到能气息稳定的狂奔半小时了。 为首的小孩停下笑声,它猛地跳上头顶的墙壁,在上面飞快的爬行着。 比起地面,墙壁更像是它的滑行道。 很快,它越过了程兮。 黑暗中,它掉在程兮肩头,双手紧紧抱住程兮的脑袋,发出极其刺耳的笑声。 脑袋被一团冰凉软绵的物体包围,身后是更加惊悚的追逐,程兮动作不变,只是看不清它的模样,心里毛骨悚然。 循着本能的记忆,她用力抓着小孩的后背,摸到一排突出的骨头后,袖口冒出一根木针。 木针入体伤鬼,精瘦的小孩吃痛,尖声嘶叫起来,令人耳膜酸痛。 它滑溜溜的跳在墙上,四肢紧紧倒挂在墙上,像逗小狗一样,与程兮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莫名的,程兮发现,只要不是师傅主动招惹,几乎所有鬼怪的目标都是她。 第2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1) 【迷宫】 身后的追逐声成群结伴,下一瞬间便会猛虎扑食似的压倒前方的人影。 前方的甬道黑漆漆的,如同粘稠的墨汁,不见丝毫光亮,隐着压迫的气息。 黑暗中,无光的视野刺激着敏感的感官,没人知道在下一刻身边会出现什么。 无法预料的到来,恐惧在无限延长。 程兮的灯用不了,头顶的青紫小孩倒立着,朝她咯咯笑,时不时垂下手臂,挑衅似的蹭过程兮的发顶。 小孩的手臂再度落下挑衅,程兮缩了缩脖子,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再好的体力也迟早会被耗尽。 她往彧君身边靠近些,声音压低微急:“师傅,怎么办?” “别动!”彧君倏然停下,长手一伸,揽住程兮按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湿滑的墙壁。 凌乱的脚步声来不及停下,从程兮身后如风一样飞过。 彧君抬脚往后踢了一下,触发了机关,暗红血色的墙壁忽地动了,两人双双向后倒去。 身体悬空的瞬间,一只冰凉的小手蓦然出现,死死抓着程兮的衣角。 “嘶哈——” “呼——”彧君眼神一冷,挥手掷出一根木针,整根没入小孩的眉心。 “啊!嘶!”小孩发出惨烈的叫声,疼得松手。 同时,墙壁快速合拢。 “砰——”墙壁关上后,阻绝了所有声音。 呼—— 呼—— 静,异常的静。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连隐隐风声都听不到,好似所有东西都处在窒息一样的深海里。 程兮扑在彧君怀里,身体微微发颤,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兮兮。”彧君轻拍了拍程兮的后背,低声道:“可以把灯打开了。” 程兮紧紧搂住彧君的腰,听到彧君的话,不舍似的抬头,声音轻软:“嗯哼。” “扑哧——”灯亮的瞬间,程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又是一条甬道。 再往里走几步,又是相同的甬道分岔路口。 甚至,与第一次遇见的两条没有任何差别。 阴魂不散的人皮花面正停在她脚下,缓慢蠕动着爬上程兮的脚踝。 程兮阴恻恻的笑着,将人皮花面一把抓起来,“唰唰”几下,用力撕成碎片。 做完后,程兮还不泄愤,抬脚用力碾了几下。 彧君欲言又止:“……” “毛躁。”彧君淡淡道。 程兮抬头,一脸懵然:“什么?” 彧君挑挑眉:“……” “下次不要直接用手去碰。”甬道里滋生的毒素不在少,人皮花面精致如此,不见腐烂,反而殊丽,又是活物,定有问题。 程兮无辜地握着自己的两只手爪子:“好喔。” 程兮在内心撇撇嘴,她第一次还把人皮花面放手里把玩,师傅没说什么,现在又不让她碰了,嫌弃她毛躁了。 程兮蹲下身,掏出烛火,加点干草和油,把碎成片的人皮花面烧了。 几簇火花中,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和淡淡的花香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师傅,你怎么知道有暗道?”火花映在程兮的眉眼上,手下动作不停,生怕人皮花面没烧干净。 师傅一路和她寸步不离,处在黑暗中,是怎么发现墙壁的秘密。 第25章 彧君低头看着缩成团的人,目光里闪烁着妖冶的星光,“规律,两侧的墙壁,每十二块墙壁之间有一块颜色较深墙壁,我按压过,里面是空的。” “师傅观察的真仔细。”程兮忽地站起身,满眼爱慕的望着彧君。 彧君淡淡一笑,“走吧。” 两人牵着手并排而行,背影逐渐成两个小点。 身后的火焰未完全燃烧,甬道里忽地起了一阵轻风,残缺的人皮花面轻轻晃了晃。 火光下,印出面上的几根红血丝,它们怕火烧似的,快速游动着。 走了一小会,程兮调皮的下捏彧君的拇指,歪头小声道:“师傅,它会跟上吗?” 彧君轻声:“听声音。” ……… “师傅……” “嗯,怎么了?” “……没有。”程兮捏着彧君的手,低下头,乌发下耳尖微红。 油灯之下,并肩的两人犹如画里走出来的神女,一个娇羞如花,憨态喜人,一个清冷如月,淡雅弦玉。 ……… 一刻钟后,再次面对两条一模一样的甬道时,程兮沉默了。 程兮失笑:“这是迷宫吗?” 不管是不是迷宫,师傅总有办法出去,程兮往前跨了一步,询问道:“师傅,左右?” 彧君没有回答,她察觉到异样,不适的蹙眉,朝程兮摇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彧君把灯往前晃了晃,眼底微暗,“兮兮,有长棍吗?” 程兮探头往前看了看,黑黝黝的两个洞,好像一双幽深的眼睛,勾人似的,招的人靠近。 程兮掏出一根两米长的棍,乖乖道:“有的师傅。” 彧君脸色淡,程兮跟着戒备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彧君,神情严肃。 彧君回望那人,眼底些许无奈。 她把长棍缓缓探进左洞,才没入油灯照不到的黑暗,顿时寒光一闪,长棍断落在地,一分为二。 彧君把棍子伸到右洞,两边都是一样,长棍进到油灯照不到的地方,顿时断裂。 四周太过安静,长棍断裂的声音略显刺耳,程兮贼兮兮的靠近彧君,“师傅,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鬼的。” 程兮的模样可爱灵动,彧君眼里的寒冰融化了些,“直觉。” 程兮眼巴巴:“师傅好厉害。” 彧君淡淡笑着,没有再说话。 满眼中的女孩,满眼春色融融。 程兮低头拿出两个面罩,递给彧君后,噼里啪啦开始点火。 她用的木头是湿透,下面干草堆积,火势蔓延拢聚。 甬道里,很快浓烟滚滚。 彧君垂眸,程兮用的木头是杨柳。 不消几刻,一道高大的黑影熏的受不了,狼狈跑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气声。 程兮守在甬道口多时,黑影一出现,她一铁棍狠狠敲下去。 “哐!!!”震耳的回响声,像击打在铁人身上一样。 黑影摇晃了两下,动着脑袋,想回头看看,程兮咬咬牙,又是用力了几下,黑影被敲的倒了下去,没了动静。 第2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2) 【幻觉】 不对,这么轻易就晕了? 程兮用铁棍尖戳了戳黑影的腰窝,黑影蓦地抬起手,顿时,杀机四起。 程兮眼神一变,侧身闪过扑面的杀气,拔出刀尖抵着黑影压迫的身躯。 黑影如重山,刀身受不住力微微弯曲,程兮抽空望了一眼彧君,忽地抬脚,用力踹向黑影的下腹。 黑影猛地砸在墙上,彧君闪身,上前扣住黑影的肩头,轻松将它制服在地下。 程兮闷咳了一声,又偷偷瞅了一眼彧君。 她蹲在黑影身旁,把黑影的脸转过来,头发茂密如同丛林,看不出五官的模样,不过,它也没有眼白。 “你会说话吗?”程兮扳着黑影的脸,好奇的研究着。 “嘶——”黑影张嘴,腐肉的味道扑鼻而来。 程兮猝不及防吸了进去,脸色熏的发青。 双手一上一下,程兮用力将黑影的嘴巴压上,满脸嫌弃,太太太太臭了,你还是闭嘴吧。 “兮兮。”彧君语气微淡,不赞成她直接用手去接触黑影的行为。 “师傅我知道错了嘛。”程兮收回手,模样乖乖地点头,狡黠可爱,让人不忍责备。 彧君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程兮小声嘟囔了一句,干巴巴地掏出火,“扑哧——”把黑影的头发烧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老鼠头。 程兮撸起袖子,认真地拎起黑影的脖颈,满满好奇:“你怎么长了个老鼠头?” 黑影终于被激怒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吼。 程兮正要把黑影的脑袋烧一烧时,彧君眼神冷了下来,上前,一刀捅过黑影的后心。 “呼——”黑影忽地散成雾了。 “兮兮,它们跟上了,走!” 两人进入左侧甬道之后,半空中,散开的黑气缓缓凝聚,重新化成人形,守在门口,等待下一次猎物。 甬道里,空气比起之前更加粘稠、沉闷、湿润,脚下的地方久无人迹,十分湿滑。 由于身体的缘故,程兮对湿闷的空气有生理性的排斥,久违的身体记忆,她们应该进入甬道里处了。 隐隐的,程兮感觉到不同以往的异常。 第26章 突然,前方团团黑雾携着千军万马之势向两人袭来,一只大手从墙壁中横生出现,径直将彧君往下拖走。 “师傅!”程兮急忙伸手去抓彧君,身体却被团团黑雾禁锢住,动弹不得半分。 程兮眼睁睁看着彧君被掳走,一时气急,正要使用系统空间,忽地,脑后一阵剧痛,程兮一怔,无力的颤动眼皮,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师傅…… 此时,黑风平雾气止,人散云愁。 一间昏暗的房间内,程兮四肢被布条牢固绑住,腰腹之间横了一块紧实的白布,以此压住她的躯体。 她的眼皮微动,意识正在缓慢醒来。 程兮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眼前是模糊的暗红色光团,成片的飘浮着,变化着。 她看不清眼前的环境,分析不了自己的处境,甚至,她连眼皮都动不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笼罩在瘦小的人身上,程兮费力的动了动眼珠,心里陡然生出一股郁气。 她的意识如同泡在一团黏糊的棉花里,怎么动不了。 任人宰割的感觉并不好受,程兮指尖冰凉,眼底恨意浓烈。 那人缓缓抬起手,犹如折磨一样,刻意放慢动作,享受程兮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无助。 眼前隐隐看见一抹红,程兮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是她的红绳。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她的红绳。 程兮难受到崩溃,不可能,她的系统空间认主,除了她,没人能拿的下来。 程兮眼角溢出一滴泪,人影一顿,它的身体快要与暗红色的氛围融为一体了。 它把尖刀放下,微微俯下身,把程兮身上的衣服解开。 程兮动不了,她的意识似乎被什么困住了,她只能感受自己被宰割,徒劳无力的感受绝望和悲痛。 它拿起刀,刀尖缓缓划开心脏外的皮肤。 程兮好疼,她感觉到,有什么支撑她一路的力量在缓缓抽离她的身体。 她的心脏被生剜出来了。 浅褐色,不像是人的心脏,像一块木头。 “咔——咯——呼呼——”那人用力攥紧,她的心脏瞬间化成齑粉。 心脏破坏的一瞬间,所有生命力都在消失。 程兮痛苦的闭上眼,麻木的疼意刺激着她的意识。 她的所有感官迅速老化,她出现了短暂的耳鸣,以及听到了它的一句轻语。 “……” 很快,程兮陷入了黑暗中,身体沉重的如同上了枷锁,遥远的刺痛在她的皮肤上如电击一样流连。 如同净化生前的污秽一样,渐渐地,她感受不到感受了,她的身体很轻,似乎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成了一体,生命的力量在超脱她存在的范畴,给予她无限的馈礼。 这是……死亡吗? 程兮结束了呼吸,她置身自由中,任由凡体零落。 …… “兮兮,兮兮,醒醒……”彧君的声音略带焦急,轻轻唤着昏迷的人。 程兮如梦初醒,忽地睁开眼,呼吸急促,紊乱不清。 她的眼睛有过很长时间的放空,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有什么,在她无意中,混淆了。 良久,程兮意识恍惚,失神地开口:“师傅,我、我怎么了。” “我们进来不久,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黑雾,接触到黑雾的瞬间,你晕倒了。” 晕倒了……所以,是幻觉吗? “师傅,我做了一个梦。” 程兮罕见的害怕起来:“我……我、我梦见,有人用刀划开我的身体……我的心脏被人捏碎……” 死亡的征兆真实如初,模糊的真假暧昧不清。 闻言,彧君动作微微僵硬,“不会。” 你不会出事。 程兮现在异常脆弱,她凑近彧君怀里,润了润嗓子,娇滴滴的开口:“师傅,嘤嘤嘤,我害怕。” 彧君后背微紧,伸手把程兮探进自己衣服的小手按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似的哄道:“兮兮乖,别闹。” 彧君的声音平淡,程兮听出一丝宠溺,闷闷哼了一声。 程兮声音细若蚊吟:“师傅……” “怎么了?” 程兮把头埋在彧君怀里,身体紧张地绷成一根弦:“你可以叫我乖乖吗?” 问完之后,程兮全身都凝固起来了,全部的心神凝聚在耳朵。 彧君顿了一下,还是顺了她的意:“乖乖,别闹。” 程兮缓了紧绷的神经,捂嘴笑了,像只得逞的猫。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微微湿润,整个人笼罩在莫大的悲伤里。 第23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3) 【乖乖】 彧君告诉程兮,黑雾含有致幻的气体。 黑雾来的太快,两人或多或少都吸入些,她身体不如彧君,接触到黑雾时便晕倒了。 程兮在彧君怀里缓过神来,她黏糊糊地抱着彧君,模样可怜。 彧君无奈,把人哄了好一会。 前方危险不容两人温情,程兮见好就收,“师傅,我们继续走吧。” 彧君把油灯往前挪些,只见里侧白骨堆积如山,阴气四溢。 彧君歪头看向程兮,温声解释道:“一旦吸入黑雾,便会陷入特定的梦境中,如果没人把昏睡者叫醒,它们都会在梦中死去。” 第27章 程兮后背发凉,仔细一看,地下的白骨勉强可以看出坐下的姿势。 如果不是师傅,她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为什么我会中毒?”程兮郁闷不解。 自从进甬道以来,她总是陷入各种危险中。 彧君被程兮苦大仇深的表情逗笑了,她从程兮肩头拿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碎花片。 “它。” “……” 程兮嘴角一抽:“人皮花面……阴魂不散啊。” 程兮急忙让彧君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人皮花面太阴毒了,还不如黑影,坦坦荡荡地出现,跟她打一架。 检查完全身之后,程兮抬头看了一眼彧君,不放心:“师傅,你也中毒了吗?” “没有。”彧君微微摇头。 “师傅真厉害嗷。”程兮眼巴巴地望着彧君。 “好了,乖乖,走吧。”彧君失笑。 彧君转身,缓步走着,程兮停在原地,身体不动分毫。 彧君回头,眉眼在灯下阴翳,声音带上不同的情绪:“怎么了乖乖。” 程兮淡淡望着彧君,眼底凝聚着不舍和贪恋。 师傅多好啊,顺理成章的答应她的表白,完成了她心里最深刻的梦,给了她卑劣的心思一道慰藉。 她用牙齿压了压舌尖,刺痛之后,意识多了几分清醒。 是梦,便会醒,做不得真。 程兮忽地抬手,寒光一闪,一把利剑直穿过彧君的心脏。 彧君微微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似的望着程兮,触及到程兮脸上的杀意,她收敛了脸上的温情,目光冷厉地望着程兮。 程兮褪去娇憨,气质冷戾肃杀。 程兮拔出剑,闪身上前,与彧君打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彧君轻松接下程兮一剑,展露出一个荒诞的笑。 剑锋如血刃,程兮指尖破了一个大口子,听到彧君的话,她忽地笑了,眉眼冷艳的像一朵盛开的黑玫瑰。 “一开始。” 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彧君来了兴趣,反手将程兮抱在怀里,热气吐过程兮的耳朵:“那为何不揭穿我?” 程兮手肘向后一顶,长剑以一个刁钻的姿势刺入彧君肩头。 彧君受伤,动作稍缓,程兮把黑影压在身下,目光贪恋地划过彧君的脸庞,“你跟师傅真像呢。” 身后,一团黑气猛地扑在程兮后背,程兮疼的身体发麻,喉间涌现一阵腥甜。 彧君莞尔一笑,身体顿时化成黑雾,黑雾快步绕到程兮身后,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她凑近程兮的耳朵,语气讥讽:“你肖想你师傅,你可真恶心。” 程兮仰起头,袖口里的手飞快转动,她将木针刺入彧君大腿。 黑影吃痛松手,程兮冷不丁嗤笑,“与你何干。” 彧君半人半雾,嚣张的晃肩膀,“仅凭几根木针,你杀不了我。” “是吗?”身体好久没那么畅快了,体内的好斗因子被激起,程兮兴奋极了。 狭窄的甬道内,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动手间,程兮束手束脚,索性收了剑,与彧君拳脚相向。 程兮往前虚晃一招,趁机将一把木刀扎入彧君的脑袋中。 程兮将木刀推入几分,“别动呢,这可是杨柳木刻的刀。” 杨柳木刀,师傅给她防身用的。 彧君暴怒,木刀之处裂缝横生,黑气从彧君脸庞中溢出。 它失声尖叫着,身体向后倒了过去。 程兮表情阴冷,紧握着杨柳刀。 黑气缠绕在一起,扭曲成长条形,四处流窜着,似是在愤怒的咆哮着自己的大意。 “你猜猜,你师傅喜欢你吗?”黑气停在程兮肩头。 “她会如何想你?是芥蒂、恶心、还是躲避?” 黑影围着程兮打转:“她可曾正面回答过你的心意?不过是看到昔日的情分上,对你好些,你便如同被施舍骨头的狗,不顾一切地凑了上去。” 程兮怒不可遏:“你闭嘴!” 黑影得逞了,反而更加嚣张:“桀桀桀桀桀喜欢你师傅……你可真恶心。” “太恶心了………你师傅可真惨……养了个白眼狼出来………啊哈哈哈哈哈恶心的人……” 笑声阵阵散了,余音犹如一根刺将她见不得光的心思披露的彻底。 程兮立在原地,如同一座雕塑,心里涌现出无力的愤怒。 她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她对师傅的渴望,对师傅的亵渎,对师傅的不尊。 程兮眼底冒出一点血红,她死死盯着空中,神情偏执。 那又怎么样,她爱慕师傅又如何,她一直是师傅的例外,无论从前以后。 无论师傅喜不喜欢她,她都是师傅最特殊的存在。 师傅师傅……彧君……只对她好的彧君…… 彧君……彧君…… 程兮一遍又一遍念着彧君的名字,心里的执念仿佛地狱里的红莲业火将她的冷静焚烧干净。 程兮心口发闷,手指止不住颤抖。 忽地,她弯腰剧烈咳了一声,牵扯着疼痛,身体靠着墙壁,无力地滑了下去。 这次,真的要醒了。 大梦一场,虽不如愿,却也了却生前执念。 足矣。 甬道里,恶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进入程兮鼻腔,脑海中油然而生出一幅幅血腥的画面。 第28章 不远处,床板泄出几许暗光,微微打亮了腐肉烂骨的模样。 眼前浮现出一盏朦胧的火光,程兮缓缓睁开眼,泪水从眼角顺势流下。 她的心好空,像是被人剜了一角。 “醒了。”彧君的声音不见起伏,听着冷冷的。 “师傅……”程兮眼里有过茫然,只一瞬,恢复平静。 她再一次选择藏下自己的心意,眼神微微亮着,浸满悲伤的色泽,言不由衷的心意,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意化成了心里的痴梦。 师傅对她恩重如山,她如何能大逆不道。 那些说过的话,默契的忘了便好。 程兮回头,她们现在的位置,才是入口的一点。 关于程兮的昏迷,彧君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道:“一切都是幻象。” 程兮状态不佳,彧君不语,只是弯腰抱起程兮,脚尖点在几块骨头上,身姿矫健地跃出了甬道。 第2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4) 【敏感】 意外的是,杏花村天还未亮。 程兮埋头在彧君怀里,许是风声太过锋利,不留情划过她的眼角,她眼眶泛起疼,酸涩一片。 程兮落了泪,心里难受地像用小刀在割一样,语气却格外轻松,“师傅又救了我一次。” 月光并不明显,彧君低头,望着怀里悲伤哭泣的人,眉头微微拧起,没有说话。 她加快了回去的脚程,几息之后,彧君推开房门,把程兮轻放回床上。 收回手时,她从程兮袖口取下了什么东西,藏在手里。 床纱微动,彧君没有交代什么,转身便要出去。 程兮抹掉眼泪,坐起身,对门口的那人急声道:“师傅,你要去哪里?” 彧君身影停下,指腹摸索着掌心的东西,“找人。” 说完,门被彧君合上了。 房门阻隔了外面的风声,不知怎么了,悲伤压抑如同潮水涌向程兮。 昏暗的房间里,所有的气息安静的像一摊死水。 程兮愣了许久,冷气一阵一阵侵袭过单薄的后背,她冷的打了颤,恍惚回神,重新躺了回去。 从进入甬道开始,她便陷入幻觉。 那师傅呢,师傅是陷入幻觉后很快清醒,还是从未受其影响。 天还未亮,也就是说,她最多昏迷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很短,她却像经历了生离死别一样。 彧君的态度过于冷淡,她性子使然,从来都是如此。 对于程兮来说,再次相见的重逢,是巨大的落差感。 她再也忍不住了,把头捂在被子下面,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小声的哭着。 夜晚是最好的遮挡色,程兮小心翼翼地发泄着心里的酸楚。 她连哭,都要躲着。 长时间的患病,她的情绪敏感,一点小事便会记很久。 她不想再让人为她担心,成天装出一副傻乎乎的天真模样。 她真的好累,也好难受。 她喜欢假的师傅。 会抱她,亲吻她,纵容她的师傅,很喜欢很喜欢。 自欺欺人又如何,她的人生本就没有多少色彩,如果有人为她编织了一场以爱为名的梦境,是她喜欢已久的师傅,纵使是假,她也会甘之如饴。 真真假假,从来都是按照参照物来定,她说是真,便是真。 她是爱做梦的小女孩,只是梦里的自己生了病。 她胆小敏感,性子纯洁,偶尔情绪堆积便是勇敢的宣爱者。 情绪退去,她又要迎接潮湿的现实。 她小心模糊地试探过师傅的心意,师傅没有正式回应过她。 或许它说的对,因为师徒情分,师傅才对她好。 任何人是师傅的徒弟,师傅都会对她好。 她从来不是师傅的例外,她只是运气好,有个主神爹爹,能为她请来彧君当师傅。 仅此而已,也只能仅此而已了。 一门之隔,门内的女孩失声哭着,哭声委屈克制。 门外,彧君推门的手停在空中。 她的眸光里,向来不显情绪,此刻,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 她确实想趁夜再次进入甬道,不过走到半路,脑海中都是程兮哭泣的模样。 她不放心。 到门前时,她正要推门而入,隐隐听到一声压抑的哭泣。 她明白程兮的心思。 听到哭声时,彧君想,或许,她不该等程兮主动挑明心意。 她过于敏感,在感情里太计较。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夜深了,才会难受的抹眼泪。 一个性子很倔,又招人心软的小孩。 第2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5) 【彧君的告白1】 夜色暗涌,沉寂在黑夜诡异的安全感中,鬼使神差的心思被不停挑逗撩拨,怂恿的胆气,菲薄的企图,在麻醉的刺激下潜滋暗长。 彧君推门而入,动作比平时放了几分轻 程兮盘腿坐在床上,仰头喝着酒,心情惆怅。 她手里提着一只粉凤雕竹玲珑酒壶,壶中所出酒源源不断,甘甜微凝,易醉。 待看见彧君后,程兮喝酒的动作顿在空中,有一瞬间,她脸上划过一丝局促,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 彧君冷静地望着她,程兮像是赌气,慢慢挪过身,背对着彧君。 第29章 转身的时候,她的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程兮抽抽搭搭:“师傅……” “我们再也不要在一起了。” “以后,我会忘记师傅。” 风过心头,低落的牢笼将她困住,湿雨蔓延过她的心头,尖锐情绪的掩盖下,胡思乱想一触即发。 对于彧君来说,现在的程兮有些莫名其妙。 于理智而言,她不太能理解程兮突如其来的情绪。 对于程兮似是而非的话,彧君莫名有种自己遗忘很多东西的错觉。 于感情而言,她的小徒弟因为她的态度,或者她的其他什么,在偷偷难过。 她说着绝情的话,低垂着头,难受的揪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灰蒙蒙的,像失真的图画。 彧君在床边坐下,从程兮背后取走了她手里的酒壶。 程兮慢吞吞挪过身,表情愣愣的。 她不明白彧君要做什么,仰起头,含着两泡眼泪望着彧君。 视线迟钝地下移,望着彧君手里属于自己的酒壶,程兮回神,狠狠瞪了一眼彧君。 干嘛抢我的东西(▼皿▼#) 彧君将酒壶没收,程兮眼巴巴的望着,心里委屈更甚。 她不知联想到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讨厌你。” 心里深埋的情愫悄然绽放,彧君身体微僵,下意识的,她想问为什么。 程兮忽地捂住脸,放声大哭:“呜呜呜呜我讨厌师傅……” 身体的缘故,她没有经历过太多成长过程,简单的,把所有让她难过的东西,归咎于讨厌。 小时候生病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向她传递:兮兮,你开心点。 程兮,人世艰苦,你要开心一些。 身边人的本意,是她命不久矣,愿她在有限的生命里,寻找些欢快的趣事。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给出的讯号,在心智尚未成形时,不能准确分辨讯号的本质,读懂是何种开心时,她开始假装开朗。 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身边人都为她开心,比起从前,她获得更多的夸奖。 病魔久久缠身,她的心理本就脆弱敏感,过于注重身体的康复,她的心理反而出了很大的问题。 出于不要再添麻烦的心理,她选择了遮掩,装作无所谓,让身边人开心。 大概五六岁时,程兮心里压抑了太多,她到达了临界点。 她摆脱不了每天枯燥压抑的生活,她只能变得坏脾气。 她发脾气,不喝药,控诉不公似的,大声吼叫。 没有药物控制,对岌岌可危的心肺,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有人都放下身段,哄她喝药。 他们小心的姿态,更让程兮自责。 你看,因为你,大家都不快乐了。 意识到这里,程兮像泄了气的皮球,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程兮笑了,大家如释重负:你看,小孩嘛,偶尔调皮,爱闹闹小性子,以此获取大人的关心,只要哄哄,她就乖了。 程兮奄奄地接过苦涩的药,闭上眼,一股脑喝了下去。 那天的药,比以前的,都苦。 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的自我生长,在大人们的懂事面前,被压灭的彻底。 她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内外都生病了。 她乖乖地听着大人们讲着话,努力扮演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大人们离开后,程兮扒开被子,无声无息地哭。 她小声呜咽,抽泣,小心翼翼地发泄心里的病症。 她很小声了,她的心肺还是感受到主人崩溃的情绪,缓慢地抽痛着。 程兮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她选择忍受,她很能忍疼,如果可以,她想死在今晚。 她的离开,对所有人都是一场解脱。 不久,有人轻轻坐在她床前。 彧君试探她的体温,把她扶起来,在她怀里塞了一只发着光的小兔子灯。 “乖乖,把药喝了。”彧君把药碗递到程兮嘴边前,语气温柔:“主神说你最近闹的不肯吃药,药太苦了,你喝不下,师傅改了药方,以后喝药都是甜的。” 原来师傅不在的三天,是去改药方了,程兮心里冒着酸,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堵着气似的,无声拒绝了嘴边的药。 她抱着兔子灯,任由身体发出警告的信号,就是不肯喝药。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做事不能出格,生气的前提都是把握尺寸的。 她被不对等的付出束缚住了,她用赌气来发泄,来获取她自己不曾明白的心理渴求。 彧君早就料到程兮可能闹,她从怀里掏出药瓶,拿出一颗黑糊糊的药丸。 “嗯,不想喝药,药丸外面覆了一层糖衣,不苦。” 她不想再让人为她怎么样了! 程兮心里憋着气,用力推开了彧君的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永远亏欠身边的人,她的报答办法,就是压抑自己的内心,呈现出一个开心的程兮。 她不想这样…… 程兮想好了道歉的话,眼神灰暗,心里的病魔越来越多。 彧君捡起药丸,轻轻把程兮抱在怀里,怕她受凉,捏住被角盖在她身上。 “兮兮在生师傅的气吗?” “讨厌师傅……” “……那下次,师傅带小狐狸灯?” 第30章 “不要,就是讨厌师傅。” “那以后的训练少些?” “要多多的!” 彧君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记得兮兮爱听小故事,另辟蹊径道:“嗯,师傅这几日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国力强大的公主,她样貌绝美,一次外出游玩,遇到了一位贫穷但有趣的书生………” 听到一半,程兮疼的受不了了,她好奇故事后来的发展,伸手挠了挠彧君的手腕。 “师傅,我想听下面的故事。”程兮含着眼泪,满满好奇。 彧君顺势给程兮喂了药,“……后来,书生娶妻生子,公主与将军恩爱白头。” 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程兮不满意:“师傅,完了吗?” “嗯。”完了。 程兮听完心里更加难受,不依不饶道:“师傅,为什么公主和书生不能在一起。” 第26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6) 【彧君的告白2】 除了在师傅这里,她听到的所有故事,都是积极阳光的。 “差距。公主自小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性情天真烂漫,书生出身贫寒,他遭受过太多奚落排挤,用自嘲的方式来换得一点生存空间。” “两人性子不合,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书生意识到这点,才会说绝情的话,让公主死心。” 程兮瘪嘴,不甘心:“不,书生很聪明,他会变得很厉害,他会变成英勇的大将军,把公主风风光光的娶回家。” 彧君失笑:“公主身边都是聪明人,都是厉害人,书生立于山脚,岂非容易伸手触云。” “不要不要,师傅骗人,书生和公主要一直在一起。” “不会,身份阶级的差距不会轻易跨越,只要一句话,书生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程兮说不过彧君,气的哭了起来,“师傅坏!讨厌讨厌师傅!” 程兮哭着,彧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还想听么?” 程兮吸了吸鼻子,凶巴巴道:“要听在一起的故事。” “好。”彧君换了商贾小姐与钱庄公子的温馨故事。 程兮窝在彧君怀里,听到一半走神了,伸出手指,戳戳师傅的下巴。 “师傅……” 彧君握住那只小手,“乖乖听,别乱动。” 程兮哼哼唧唧的收回手,眼巴巴地望着彧君,听着师傅有趣的故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为了让她明白,彧君举了通俗的例子,师傅说她是小公主,绝对不会和张叔家养的大黑狗在一起。 差距太大了,完全不可能。 小程兮想明白了自己和大黑狗的差别,还是想不明白公主和书生的问题出在哪里。 好复杂呢。 嗯哼哼,师傅今天最好了。 她是师傅的乖乖,哼哼。 ……… 久远的记忆埋下种子,程兮对于“乖乖”的称呼有了执念。 彧君眉梢染上笑意,轻描淡写道:“今晚讨厌师傅,明早可以继续喜欢师傅。” 酒劲儿上来了,程兮听不进去话,双颊泛起樱花粉红,眼神迷离恍惚。 她揉着自己的脸,歪头晃脑,声音闷闷道:“师傅不理我。” “师傅不喜欢我,她不想跟我说话,也不想理我。” 程兮自顾自的委屈:“她觉得我是麻烦,跟着我很累……” 彧君微怔,这么多年,她注重于如何让程兮活下去,对于细枝末节的处理上……过于草率了。 她忽略了很多小徒弟的内心想法。 彧君垂眉,她从未觉得讨厌程兮,认为她是累赘。 一点都没有。 彧君想说,兮兮,以后心里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转念一想,这些话,还是不开口为好。 兮兮似乎想让她去猜。 “乖乖,不生师傅的气。”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出口,程兮乖了不少,依旧不开心:“你不是师傅……师傅……不喜欢我……” 彧君抚上她的脸,语气坚定:“喜欢。” “程兮,我喜欢你。” 程兮彻底安静下来,她听懂了一些话,下意识张开手,躲进彧君怀里。 身体被拥进熟悉的怀抱,程兮闷闷哭着,“师傅,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很喜欢。” 程兮听过太多人的喜欢了,她很清楚他人的喜欢来源于什么。 对于师傅,她希望是预料之中的另一种回答,所以她开口了:“……是出于心疼吗?” 心疼,便会怜惜,出于怜惜心理,会对怜惜对象产生好感。 她想要师傅的喜欢,不是同情怜悯。 彧君没有直接回答,她见过无数人间疾苦,她并不心疼程兮。 世间苍生皆苦,苦难无下限。 悲苦,并不是喜欢一个人的理由。 彧君克制的声音,在程兮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兮兮,我喜欢你之后,才开始心疼你的一切。” 心疼你偶尔疼的发白的脸色,心疼你故作坚强……甚至会心疼你睡不好觉。 “在之前,于我而言,你只是生病了。” 程兮微微眯了眼,师傅的回答说不上来的悦耳。 程兮听的微乱,不太能清楚分析其中一些话,感觉到师傅没有忽悠她,她用脑袋拱了拱彧君:“师傅要一直对我好哦。” 第31章 “好。” 彧君不轻易承诺人,她有原则,既然承诺,便一定会兑现到底。 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口,都与程兮有关。 程兮撇嘴:“骗子,师傅哄我开心。” “没有,师傅说的是真心话。” 程兮微微笑着,鼻尖通红,不依不饶:“不是,师傅骗我。” “乖乖,师傅喜欢你。” 再次听到彧君说乖乖,程兮心里的不对劲忽地有了突破口。 不对,师傅怎么突然叫她乖乖。 在甬道里时,她蛊惑假师傅叫她乖乖,了却她一桩心愿。 除此之外,乖乖这个称呼,鲜少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程兮心里不妙,会不会,师傅知道她在甬道里发生的一切。 不然,这个称呼,不该出现啊。 顿时,程兮僵住了。 一想到她对彧君的无耻的行为,迷糊的醉意都吓醒了。 程兮石化,手心紧张的出了汗,结结巴巴开口,一阵语无伦次:“师傅!你你你知道我在甬道里的那个,我的睡着,不是昏迷,因为幻觉的,那个………师傅,梦,你知道的?” 彧君似乎笑了,“知道。” 程兮瞪大了双眼,心里咯噔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师傅知道了! 师傅……不对……师傅怎么知道的……不对……哪里不对……啊啊啊为什么师傅会知道啊!!! 程兮整个人都凌乱了。 彧君揉揉程兮的下巴,打趣道:“乖乖,怎么了。” 程兮身体僵硬如石,听到彧君自然的乖乖出口,她顿时炸毛了。 “不是!我不是乖乖!” 彧君淡淡笑:“乖乖,我可以吻你吗?” 程兮已经说不出话了。 可以!她巴不得师傅抱着她亲! 气氛太过暧昧,彧君的眼神温柔缱绻,望的程兮心神飘浮。 不管真假,能亲一会是一会。 可以亲师傅耶,不正经的念头让短暂清醒后,酒劲再次麻痹神经。 彧君轻哼了一声,程兮顿时被蛊惑了,她抛弃了羞耻自尊心,微微点点头。 可、可以吻的。 彧君低头,露出大片洁白的脖颈,轻吻上程兮的嘴角。 “兮兮很喜欢乖乖这个称呼。”源于幼时的依赖和好感,程兮对于这个称呼,有别样的情感。 “兮兮,乖乖,都一样,不过兮兮喜欢的话,我都可以一直唤你‘乖乖’。” “乖乖”听起来,比“兮兮”多了几分宠溺。 程兮被吻的晕乎乎的,整个人都热起来了,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彧君停下时,程兮心跳如雷,“你、你……你是真的师傅吗?” “真的。” “真的师傅喜欢我,还……还、还亲我了?” “是的。” 程兮理不清了,手忙脚乱地开口:“不信……再、再亲一次我就信。” 头顶传来彧君轻轻的笑声,她含着满眼柔情,再度地下头,温柔地吻上带着酒味的人。 “乖乖……” 第27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7) 【新娘回门】 之前,彧君想等程兮开口,不过兮兮胆小,容易胡思乱想,她就主动些。 天光亮了,程兮仍在熟睡中。 察觉到晃眼的光亮,她从彧君怀里冒出头,睡眼朦胧地望了一眼床帷透进来的光,缩回脑袋,迷迷糊糊地换个姿势。 “再睡会。”彧君轻轻拍着程兮的后背,柔声哄着犯困的人。 程兮阖上眼,意识在酒精的麻醉下浑浑噩噩,她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像午后慵懒的猫。 外头的天色惨白如纸,像强度高的白炽灯,混合着经久不散的死气,扭曲自然的天真,用诡异累成空无人气的死城。 黑白交织的界限清晰,带着僵硬的替换色彩,绞杀着血脉偾张的黑夜取代空洞的白天,血腥的蛊惑再度降临。 天黑了。 程兮终于睡够了,精神奕奕的爬起身来。 大醉一场,多年积压心事诉空,程兮吐出一口浊气,如获新生。 嗯哼,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她要开心的活着。 程兮哼着小曲,悠哉哉地换着衣服。 木桌边,彧君放下旧书,轻轻唤了一句,“乖乖。” “!” 程兮顿觉一股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她正要下床,脑子一热一空,忽地不知道先迈哪只脚,犹豫片刻,身体“啪嗒”一声闷响。 程兮扑腾着四肢,摔了下去。 意识到丢脸了,程兮脸一烫,立马爬起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望着彧君。 程兮眼神闪烁,脸色红润。 哈哈哈哈……… 看程兮活泼乱跳的样子,该是没摔疼,彧君松了一口气。 彧君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把程兮按在梳妆镜前,垂眸望着镜中走神的人,“可是身体不舒服?” 程兮心一紧,故作镇定:“没有。” 彧君弯腰凑近程兮的耳朵,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昨晚,还记得么?” 热度从耳朵一路延伸到心口,程兮眼皮狂跳:“记、记得。” 彧君勾唇一笑,她向来内敛克制,情绪鲜少外露,偶尔轻笑,好似凛冬时节,一簇海棠花悄然开放,美艳不可方物。 第32章 指腹有意无意蹭过程兮的耳朵,彧君端详着镜中人的神态,十指不停为程兮绾发。 片刻后,彧君正色道:“村长儿子找到了。” 话题跳跃的过快了,程兮还沉浸在昨晚的旖旎中,开口卡了一下,不太灵光道:“人、人还活着吗?” “活着。”彧君补充道:“在村口找到的,他误食了片尾花的果实,陷入了昏睡。” “村口那么显眼,竟然没人发现?”程兮撇撇嘴,一脸肉疼:“村长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儿子在房间内消失,只是想让我们进甬道不得好死,真是个老奸巨猾,心思毒辣的老匹夫。” 彧君被程兮的话逗笑了,她从袖中拿出人皮花面放在桌上。 待看清那东西时,程兮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的不以为然猛地僵住,她惊呼道:“师傅,你也入幻了?!” 彧君解释道:“不是,昨晚从你身上拿的。” “它认定你了。” 程兮心里凉飕飕的,严格来说,她压根没进洞,人皮花面是幻境里出现的东西。 既然是幻境,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细思极恐,程兮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彧君收回人皮花面,俯身为程兮上妆,两人挨得近,姿态亲昵。 “今夜,村长儿媳妇回门,我们要去参加。” “咦,村里不能与外界通婚……等等三天回门,三天呐,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程兮嘴角一抽。 村长真是想尽办法要弄死她们。 程兮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彧君冷不丁冒出一句:“兮兮,你在紧张吗?” 人在紧张时,会假装自己很忙。 “回门不合适。”这句话,程兮总共重复了四遍。 被师傅识破心思了,程兮脸上顿时五彩纷呈。 很快,她的脸皮微微发烫。 彧君从后抱住僵硬的人,低声细语:“兮兮,昨晚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不要觉得为难,或者难堪,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 “你喜欢乖乖这个称呼,但是不习惯它。”那我们就暂时不用它了。 “兮兮,慢慢来,师傅希望你跟师傅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师傅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兮兮,师傅没有喜欢过人。兮兮,师傅很喜欢你。” 感情是毫无预料的,彧君不能保证自己对程兮十全十美,不过她有信心,她会把程兮养的很好。 她总能轻易察觉程兮细微的心理变化,关于程兮的性格,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程兮,是她第一次心动,也是唯一一次。 程兮的不安、自我怀疑、敏感,在一句句“师傅喜欢你”时悄然瓦解。 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事,彧君温温说着话,深情承诺和永久誓言慢慢打消了程兮心里的胆怯。 程兮被哄的连连点头,羞涩的捏着衣角,甜甜地叫着师傅。 彧君的话像把小勾子,把她扭成乱麻的心思一下捋顺了。 心上人的突然表白,程兮有种迷途知返,醉后醍醐灌顶的畅快愉快感。 彧君淡定地说着肉麻的情话,时不时加上一些亲密的动作,看着怀里一脸呆萌的小徒弟,眼底全是无奈。 果真是青涩幼稚,爱听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也好,挺好骗的。 两人携手出了门,程兮黏糊糊地望着彧君,眼底满是崇拜爱慕。 “师傅,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彧君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她温声重复道:“我的感觉在说喜欢,我的身体在喜欢,我喜欢你,是所有夜晚和思考给我的答案。” “在你这里,喜欢没有权衡利弊,我曾经纠结过的不可为,都在时间里找到了回复,爱我所爱,不顾一切,便是满分的回答。” 听着彧君的情话,程兮脸红心跳:“嘻嘻,我也喜欢师傅,师傅好看又厉害。” “师傅是最好的师傅,是最完美的师傅。”程兮的话都是孩子气,真诚又轻浮。 彧君牵住程兮的手,眼神宠溺:“嗯,师傅会永远爱兮兮。” 路边的鬼,路边的来客:“……” 四周阴气肆虐,白骨披露,她们怎么能腻歪歪的谈恋爱呢。 主神千防万防,日防夜防,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精心养的小明珠,会被她师傅近水楼台先得月,轻易哄骗走。 第28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8) 【回门之宴会】 彧君向来自持冷淡,不过她的这份沉着克制,在程兮眼里就变了味道。 程兮理直气壮地告诉彧君:“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直自持的,就像我,我只要看到师傅,就很开心,控制不住的开心,我不可能忍住开心的。” “师傅没有开心的情绪,那就是不够喜欢。” 她压抑的久,向往热烈开朗的感情。 听她孩子气的话,彧君有些无奈,“师傅很开心。” 程兮皱巴巴地靠近彧君,“师傅没有笑。” 没有笑,就是没开心。 长期的心理缺乏让程兮习惯用无理取闹来证明真心,这是个小毛病。 彧君心里微暖,嘴角扯出一抹笑,“师傅真的很开心。” 彧君笑了,程兮这才放过她,紧紧牵着彧君的手,小声地说着自己的爱情观。 言行内外幼稚青涩,像小孩过家家一样。 第33章 彧君侧目望着一路不停歇的人,眸光温软:今天,小徒弟很可爱。 两人腻歪到场时,村长一身大红色,脚下健步如飞,喜笑颜开地跟周围的人说着话。 新娘回门,地点却还是拜堂的那间堂房。 程兮左右看看,小声嘀咕道:“师傅,只剩五个人了。” 除了她们两人,此行的客人只剩两男一女。 同样的,面对稀少的幸存者,对面三人默契成一队,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彧君二人。 双方客气的点点头,生疏有礼,算是认识了。 程兮不解地坐下:“师傅,这里很难吗?” 几天不见,怎么消失了那么多人。 “还好,也可能有人发现捷径,提前离开了杏花村。”彧君没有明说,杏花村这个世界并不简单。 单单是无处不在的恶鬼,都能解决一部分玩家。 杏鬼无时无刻的蛊惑、村长发布的死亡任务、随意虐杀的规则怪谈……… 彧君熟练穿梭于各个恐怖世界,深谙此道,自然不惧挑战。 程兮鲜少离身的系统空间,以及自小培养的能力,在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有了主角光环。 两人落座后,顺理成章的,与其他三人组成了一桌。 来客入座,村长收回凝视的目光,左右招呼道:“各位好,今夜儿媳妇回门,亲家不宜出面,便由老夫在此代为接手……” 草草交代了缘由,村长一声令下,开始上菜,与以往不同,村长这次亲自为五人上菜,倒酒,以示谢意。 村长枯老如树皮的脸上满是庆幸:“这几天,感谢几位的帮忙寻找,老夫感激不尽呐。” “各位务必吃好喝好,尽欢而归。” 程兮目光紧紧盯着村长,直勾勾的,直到村长实在忽略不了,勉强抬头道:“这……姑娘,可是老夫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程兮微微眯起眼,不置可否:“这……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兮总能出其不意,村长对这个长相人畜无害的女娃有了阴影,碍于面子,尴尬地笑了笑:“尊客不妨有话直说。” 程兮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道:“你儿子呢?不是说只是昏迷了吗,现在该醒了吧,怎么不出来见客,男儿早当家,还是要出来陪客人唠嗑唠嗑的,成天缩在屋内,大好小伙熬成大姑娘了,这成何体统?” 回门却不见新娘,连新郎也不在,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多谢尊客关心。”村长脸色悻悻然:“小儿体内余毒未清,暂时休养在床,不日便会登门拜谢,感谢诸位帮忙寻找。” 程兮一脸不赞成,语重心长道:“啧,你看看,我就说嘛,男娃要穷养,不得娇惯,你看看,这孩子这多娇气,今晚了还下不来床,这要是日后当家了,不知道拿不拿得下主意,哎呀呀,真是苦了你一把年纪咯……” 一番话,让村长下不来台面,气的手臂绷直:“……” 彧君低下头,忍俊不禁。 另外三人目露震惊,纷纷对程兮有了新的认知。 :太过张扬可不是好事,容易惹祸上身。 :能活到现在,会是怕事的人吗?说不定还人家能力在你我之上。 :不论对错,能说出这份话,胆量不可小觑。 总之,有意无意的,三人对程兮刮目相看,多了几分敬意。 几十双眼睛都盯着村长看,他落不下面子,附和着说了几句,在程兮嘴巴暂时空闲时,急忙走到一边,对着一脸懵的村民,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村长自己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刻意站在远离程兮所在的地方,招呼大伙吃菜喝酒。 无人看见的角落,村长沉着脸,目光阴戾地望着程兮。 程兮在路上吃了点心,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和一些看不出原样的粗粮,没有胃口,不动筷子。 彧君也没动,只是要了一杯清茶,不紧不慢的品尝着。 “师傅。” “嗯?”彧君放下茶杯,抬头的时候眼里凝了笑。 “我会闯祸吗?”程兮暗戳戳地靠近彧君。 彧君以为程兮害怕,温声道:“别怕,有我在。” 程兮满意地挪回去,挺直腰杆,她有师傅保护,可以闯祸了。 “乖乖坐好。”彧君把挪远的人拉回来,望着她脸上得意的小表情,无奈的揉了揉她的耳朵。 她的眼里有淡淡的心疼,如果她对兮兮足够好,给予兮兮足够的安全感,兮兮就不会患得患失。 有她在,兮兮不用问,可以肆无忌惮的闯祸,而不是从一些小事中反复验证她的爱意与耐心。 她自认为对兮兮算不上十全十美,却也不曾亏待,兮兮的试探与小心总让她心口微颤。 罢了,来日方长。 师傅开口了,程兮乖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碗里的花生米。 石面地板不太平,桌角轻微晃着,皓月当空,手侧的酒杯晃出模糊的人影。 程兮应景抬头,只见漆黑不见光的房梁上蹲坐着一个人形。 她通体隐没在黑暗中,攀爬在房梁上,像是等待良机的刺客,身上穿着显眼的白色衣服,侧边脸色突兀的青白,阴恻恻地巡视着下方的人。 那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姿势与不协调。 察觉到视线打量,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程兮的视线,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木架车。 第34章 程兮心口一紧,似乎有条毒蛇缓缓爬上她的背脊。 鬼怪的眼睛不宜对视,容易招惹邪祟,有了杏鬼的前车之鉴,程兮自觉别开视线,继续低头捣鼓花生米。 无意冒犯,勿怪勿怪。 第29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29) 【程兮与女鬼的打斗】 程兮装作无意,低头戳着油腻发亮的花生米,手下一时不收力,花生米咕噜滚出盘子,桌上带着几点油渍。 忽地,有什么紧紧猛地一下圈住她的脚踝,锢人的力道不停收缩,好似要将她的骨头拧断,冰凉的触感冻的程兮抖了一下。 她茫然低头,昏暗且空旷的桌下,正蹲着方才的女鬼,她仰起头,一张白到发青的脸,直勾勾地望着程兮。 黑白的视觉冲击惊人心魄,程兮手一抖,差点把桌子掀翻了。 突如其来的对视,她的血管好似要从皮肤中挣脱而出,束缚扎根她的血肉,长出肆意妄为的娇艳藤蔓,盛放一地血腥。 程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女鬼眼睛大而阴寒,通体浑白的,像杏鬼一样。 杏鬼……一瞬间,程兮全身好似有细针扎过一样,沉淀下来的后怕再度侵袭她的感官。 程兮努力深呼吸,指腹微凉。 女鬼那么大只,坐在程兮脚边,竟也没人发觉。 程兮微微向后靠,身体与木桌间露出一小片空间,引起旁边的两男一女的注意力。 三人见状,表情皆是微僵。 彧君与程兮挨得近,她瞥了一眼桌下藏着的女鬼,眼底提不起太多兴趣。 其他人也看得见女鬼,想来不是幻境,程兮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不安歇了下去。 女鬼匍匐在程兮身上,森白的手指扒拉着程兮的大腿,它扭曲地歪着脑袋,在思考往哪里下嘴比较好。 怕女鬼闹出大动静,程兮颤颤巍巍地捏住女鬼的下巴,抖着手腕,夹了一块肥肉塞在女鬼嘴巴里。 程兮心里祈祷:别闹哦,她不想在师傅面前丢人。 彧君失笑,对身侧一脸紧张,给鬼喂饭的人,心里划过一丝无奈。 见此场景,三人动作都是一停,一股凉气顺着小腿爬上脊背,面色异常难看。 三人动了动嘴巴,欲言又止地望着程兮。 熟肉比不得生肉滋补,女鬼想吐出来,程兮死死捏住她的下颌,怕她腻味,又夹了一块白馍塞进去。 程兮心里慌乱,竹筷在女鬼喉咙里横冲直撞,食物全部下肚后,程兮如愿拔出筷子。 女鬼像惹怒的猫,张牙舞爪地挣脱了程兮的禁锢,猛地弓起后背,用力顶开了桌子。 一阵噼里啪啦,极大的刺耳声后,迎来一阵异常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突然出现的女鬼身上。 以及,佯装淡定的程兮身上。 它半有神志,禁不起戏耍。 它低头,吐出被捣烂的肥肉与白馍,眼珠发红,怒吼着盯着程兮,女鬼四肢着地,露出干瘦如青灰枝的身体,头颅扭着,通体蓄着强大的爆发力。 忽地,它动了。 同时,程兮侧身躲过女鬼的袭击,女鬼迅速转身,不给程兮丝毫反应的机会,利爪成钩,直扑程兮。 程兮即刻弯腰,身体灵活地从后闪过,她随手捡起一根摔裂开的桌角,身影如雷云,不得已迎战,与女鬼打的热火朝天。 女鬼发出一声怒吼,把程兮一脚踹飞到木桌上,只见一道残影闪过,强大的冲击力下,木桌应声断裂,发出一声巨响。 身体不怎么疼,程兮被掀起的灰尘呛了一下,难受地胡乱摸了摸自己:好胳膊好腿,不疼咦! 她立马从碎木堆里起身,迎上女鬼的攻击,女鬼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躯干精瘦用力,在绝对的蛮力下,见招拆招。 程兮跑的快,几个来回后,身体绕到柱后徘徊,上蹿下跳的灵活化解女鬼的攻击。 她一再躲开女鬼的正面,爬到木柱上蓄势待发,不久后,女鬼阴笑着跃身而上。 程兮终于趁得良机,身体快速落地,脚尖点地时,撑力让身体飞向对面墙。 快要接触墙体时,身体如同一条游刃有余的蛟龙,借势力趁机转身,从后用力蹬了女鬼一脚,只见白影一闪而过,巨响声起,女鬼狠狠撞击到墙上。 众人微惊。 墙体微晃,女鬼利爪死死划着墙壁,不甘心地弓起身体,喉咙里一声声渗人的叫声犹如婴孩厉声哭泣,听的人一脸痛苦,忍不住捂住耳朵。 村民以及来客,默契的站起身聚成一堆,看女鬼大怒,使用蛮力把程兮踹飞出去,又看程兮猴急的回来,把女鬼按在房梁上捶打。 人鬼不相上下,招招致命,如此循环,只道津津有味。 彧君背靠着木柱,看似漫不经心,在程兮再度被踹飞出去,摔得惨兮兮时,眸光微冷。 程兮踮脚踩上木桌,借力踏上房梁,暂时休息一会。 女鬼体质特殊,打不死,胳膊断了还能自己长回来,长时间的拉锯战,她快耗不起了。 她一个走神,被女鬼逮着机会,双爪紧攥着腰,一个施力,扔到外面去了。 程兮狼狈落地,骨碌碌滚了好久:“……” 她气势汹汹地回来,手里握着一把杨柳青,三下五除二的,把女鬼捆成一团。 第35章 女鬼受制于人,顿时目眦欲裂,惨白的身体上透露出暴怒的青灰模样,皮肤下似是有虫在爬行,顶出一个个凸起。 不消多时,女鬼便会脱身,程兮弯腰扛起女鬼,脚下生风,找到最近的一棵杨柳树,身体抵着女鬼,结结实实地绑在杨柳树干上。 女鬼扭曲着身体,张大的嘴巴里,吐出阴寒恶臭的气息,杨柳青加身,它如同束手无力的弱蛇,嚣张和愤怒都化为了一声声无力的吼叫。 程兮往它嘴里塞了一把柳枝叶团,阻绝了女鬼厉声嘶叫。 她愉快地拍了拍手,揉着自己酸麻的手腕,一溜烟儿,回到了大堂房。 遍地狼藉已被清理干净,若非地面的几个坑以及角落里的碎木渣,很难想象,这里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恶斗。 三人行中一人其貌不扬,身形微佝,眼睛小而突出,看人时常带着算计的意味。 王虎凑到彧君对面,自来熟地拱手作揖,话里亲切:“嘿,那位小姑娘英勇善战,能力不俗,是你妹妹吗?” 彧君望着门口快步走回来的人,轻声慢道:“徒弟。” 王虎大方坐下,哈哈笑着:“你这师傅看着还挺年轻,二十五六吧。” 来人说着客套,目的显而易见,彧君不喜与人打交道,微微蹙眉。 王虎眼神一闪,看不到彧君的反感,反而不好意思笑着,起身为彧君倒了一杯酒,请求的语气带着强硬:“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 “什么?”程兮闪身凑到两人之间,心里暗自警惕:“什么加入?” 程兮眉眼青涩,不像能拿主意的人,王虎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师傅都同意了,只是让我问问你,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 “不可以。”程兮挤进两人之间,一口回绝,像护食的幼犬一样挡在彧君面前。 王虎的目光让程兮心里一阵反感,她自小接受师傅教导,绝不会以貌取人。 只是她向来敏感善察,王虎有意无意的打量,以及不经意透露出来的贪婪好色,都让程兮心生厌恶。 师傅样貌出众,气质如霜尘,在快穿局都是无人敢亵渎的冰山美女,爱慕者不计其数。 王虎紧紧盯着师傅的胸口,时而逗留在师傅的腰下,目光轻佻,程兮攥紧了拳头,心里无生地冒出一股火来。 “我师傅不收人了。”程兮沉着脸,拉起彧君,坐在另一张桌子前。 王虎的同伴上前,皱眉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差不多行了,人小姑娘都拒绝了。 玩家们鱼龙混杂,其中不乏大佬,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 那小姑娘能一人与女鬼打斗,且全身而退,本就优秀异常,更别提她师傅了,那女子气息沉稳,神态疏离淡漠,岁月沉淀的威慑叫人不敢轻视,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王虎用力甩开同伴的手,低声啐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王虎低声咒骂什么,同伴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摆脱了两人畏手畏脚的同伴,王虎急忙坐在彧君两人对面,讨好似的摆摆手,“不是不是,小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加入你们吗?你们两个都是弱女子,体格天生不如男,容易吃亏,我比你们大,经验也丰富,可以当你们的大哥……” 此次玩家来的不少,能留到现在还完好无损的人,绝非善类。 程兮不惧女鬼,彧君不显山不露水,值得一交。 第30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0) 【大声口角】 王虎的算盘打的响亮,程兮当即不乐意了,冷哼一声,语气尖酸:“你既没我师傅聪慧,又没我师傅能打,我为什么要认你当大哥。” 倘若是寻求帮助,或者互帮互助,既然有缘,她当然可以欣然接受,可为什么要说她和师傅弱小,刻意贬低她们,以此抬高自己。 实乃小人行径。 众目睽睽之下,王虎不甘被小姑娘落了面子,当即收了笑脸,用力拍了桌子,大声吼道:“你这姑娘,我不过好心提一句,你又何必阴阳怪气!” “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程兮这个年纪的姑娘脸皮薄,好面子,遇到人大声吼,无论对错,多半会尴尬的无地自容,不消几会,便乖乖当孙子。 王虎此话一出,彧君眼里的温情顿时退得干干净净,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王虎,指尖木针探出半截。 闻言,程兮一脚踩到板凳上,愤怒地撸起袖子,大声吼了回去:“我阴阳怪气?!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窝囊废?你不就是看上我师傅厉害,想占我师傅便宜,还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 “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你娘亲只把你生出来,难道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有适当的谦卑礼貌,还当我大哥,啊我呸!你先看看你自己配不配,你出去给野鬼当小弟,鬼都嫌弃你人心丑陋!” 王虎被吼得一愣,当即冲上前,指着程兮的鼻子道:“你怎么说话的!没家教的野丫头,你这样以后都没人敢要你!” “我今天就是代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程兮更加生气了,一把掀了桌子,“你才没家教!” “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依附男人才算正道吗?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脑子忘记了,你这个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跟你说话我都觉得在侮辱自己!” “你还装什么好人,你的意思不就是看我师傅厉害,想利用她做事,然后用完之后一脚踹了,再不济就杀了了事,你那肮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装什么大好人,真不要脸!” 第36章 村里人纷纷看着程兮,听着她大胆的发言,心里惊讶,满脸不赞成。 自古女子讲究温顺听话,三从四德,怎会有女子如此野蛮,简直在大言不惭! 彧君听着程兮的怒骂,口齿伶俐,思维清晰。 她收了指尖的木针,看来,小时候讲的故事还是听进去些。 王虎到底老练,见村民隐隐与他站在一边,顿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以退为进道:“小姑娘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说我图谋不轨,你这是血口喷人,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言语是会杀人的,既然你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那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不打交道便是,今夜之事说开了便好,何必暗语伤人,恶意揣摩他人好意?” 村民们纷纷附和,程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即气炸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你你!无耻!!!” 明明是王虎颠倒是非,凭什么要把所有错放到她身上。 今夜若是换了其他女子,保不齐就中了王虎的套,想起王虎看师傅黏腻的眼神,程兮真正的体会了一遍,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她要怎么样,难道她要大声吼出来,王虎对师傅有不正当心思? 万一别人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王虎直接表示了吗? 她要怎么回答,她难不成说,我感受到了。 这样的回答,会让人笑话的。 王虎只是把你们当做朋友调侃几句,你就先入为主,说王虎有别样的心意,做人呢,还是大气些,女娃家的,自尊自爱些吧。 还有啊,这朋友之间的几句玩笑话,又不是上门提亲,你怎么心胸如此狭隘,净把人往坏了想。 人与人之间的语言不止是口头上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暗示,身体刻意的表示,都比直接开口,更令人窒息。 程兮就是看到了,王虎目光的凝视。 带着不怀好意的、带着肮脏心思的、下流无耻的恶心意图。 程兮气的身体都在发颤,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愤怒的气红了眼。 彧君无奈,把气哭的人拉进怀里,温声哄了哄:“兮兮很厉害,不哭,师傅在,好了不哭乖乖。” “兮兮。” 程兮心里委屈又无力,偏生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说出难堪的话,不允许她动手打人,她单纯的像张白纸,她的世界非黑即白,遇到无赖了,只能自己受气。 彧君抬眸望着王虎,此等杂碎,她不屑于出手。 不过,还是给兮兮出气。 小徒弟哭唧唧的,实在可爱。 “兮兮,抬头。”彧君轻轻吻过程兮的额头。 她把程兮放回座位,怕她着凉,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彧君转身时,脸色冷的惊人。 没人看清彧君是怎么动手的,众人回神时,王虎手脚经脉被废,刺目的鲜血与黑暗混成一色,鲜甜的血液引来了无数恶鬼的垂涎。 脑袋边,一坨猩红色的舌头冒着热气,如同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众人全都愣住了,村长隐身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不做任何表态。 好歹是曾经并肩的伙伴,两人虽是忌惮彧君,还是于心不忍。 相互对视一眼后,一同上前,有些乞求的望着彧君,“姑娘,可否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一人哀求道:“他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了,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姑娘行行好,出了气,就当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是啊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行行好,就此放过他吧。” 王虎闻言,立马扭动身体如同驱虫一样,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瞧着异常恶心。 他发出呜呜的声音,害怕地向彧君求饶。 彧君望着“好心”的两人,嘴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目光看透一切,不轻不重道:“助纣为虐。” 此话一出,两人脸色剧变。 彧君无心理会闲杂人等,她缓步走到堂房楼梯下,伸手抓了一只瘦下的恶鬼进来。 彧君把小恶鬼扔在王虎身边,淡淡开口命令:“吃。” 恶鬼习性成群出现,僧多粥少,抢食是每只恶鬼生来便会的。 它看着瘦小,寻常时间,连碎肉末都见不到。 现在,有个废物大活人在它面前,散发着食物诱人的气息,周围没有其他恶鬼争夺,小恶鬼立马扑了上去,对着王虎开膛破肚。 众人就那么看着,恶鬼把王虎的五脏六肺吃了,再吃了他的双手双腿,场面血腥,几度令人作呕。 彧君居高临下的望着惨无人寰的画面,神情冷漠地如同地狱而来的君王,目空一切的睥睨着人间炼狱。 同类的躯干暴露在众人眼前,没有谁能坦然面对,恶鬼的撕咬啃食声,像一把锯子一样,缓慢地折磨着众人摇摇欲坠的神经和心理。 他们目露惊恐的望着彧君,不自觉后退一步,后背冒出一片冷汗。 彧君比恶鬼可怕千万倍。 第3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1) 【迷雾集市】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性子在某些程度上会磨合得相同。 彧君从未有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幼稚冲动,她身居高位,动辄天地变色,人间凋零,自然不会把王虎的轻佻戏谑放在眼里。 第37章 王虎如同一只蝼蚁,彧君久居高山,仰观朝夕变化,俯瞰万物轮回,她的眼里是人生无常,世间百态,又岂会轻易分神到细微的尘土身上。 她见不得程兮受委屈,见不得她傻乎乎的为自己打抱不平,又难受的气红了眼。 冲动,不计后果,单纯热烈的维护。 她动手杀了王虎,让他遭受恶鬼啃食,最终死无全尸。 不久,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出现,发出刺耳的提醒:“警告!玩家之间禁止恶意屠杀!” “首次警告!玩家【彧君】违反世界规则!” “世界规则警告:玩家【彧君】恶意杀害同伴,严重触发世界规则提醒,本次惩罚如下,现将玩家【彧君】驱逐【牧童遥指杏花村】世界,本次惩罚公开透明,望诸位玩家知悉!” 听到一连串的提醒警告,程兮脸都吓白了。 她愣了一会,随即颤抖着身体,自责地望着彧君,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彧君不以为然地坐下,抬手摸了摸程兮吓呆的脸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没事。” “它吓唬人的,别怕。” 程兮紧紧攥住彧君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彧君,生怕她突然消失。 过了一刻钟,彧君淡定地抬手啜了一口茶。 程兮:“!” “师傅!”程兮紧张兮兮地凑到彧君面前,一脸严肃:“师傅是不是开后门了?” 她老爹一向不太看得起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下,数落这人不够沉稳,那人能力欠缺云云。 唯独对师傅是尊重有加,客客气气。 按照以往的惯例,师傅应该是位隐姓埋名,极其具有神秘色彩的大佬。 彧君摸摸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脑袋,正经脸色,开口忽悠:“嗯,你爹爹给我开后门了。” 远在一方,忙的脚不沾地的主神:“?” 他什么时候开后门了?! 这些话,只能忽悠程兮了。 程兮对彧君的话信以为真,听完心里冒酸。 除了她的系统空间,她老爹还没有给她开过后门,她几次险象环生,老爹都置之不理。 还是师傅面子大。 王虎的同伴听着两人的对话,后背不禁一寒,他们是老玩家了,不止一次碰到过触发警告的同伴。 彧君公然得到处罚,现在仍然安然无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加上“后门”的提醒,虽然不太能确定两人的身份,也能猜测一二。 人人皆知,主神膝下有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主神对她极其疼爱,她虽鲜少露面,却因为身份为众人熟知,况且,她曾拜师彧君大人。 世界警告声字正腔圆,同样是“彧君”。 两人顿时僵硬在原地,此次同行之人,竟然是彧君大人。 彧君抬眸,不咸不淡地望了两人一眼,以示警告。 两人刚要开口道歉,见状,立马顿在原地,闭嘴噤声。 程兮揉了揉自己哭红的眼睛,冷静下来后,被自己方才的模样气笑了。 嗯哼,她还不够沉稳,冷静,遇事只会往师傅身后躲,还会哭鼻子,要多锻炼锻炼。 程兮靠着彧君肩头,缓慢消化方才的经历:她沉不住气,与人发生争吵,师傅为她出气,利用恶鬼杀了人。 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得师傅被警告。 好在她有老爹当靠山,世界警告作废。 一通下来,程兮心里有点失落,她貌似什么都不会,几天下来,都是靠师傅靠老爹。 惹祸找师傅,背景找老爹。 冷不丁地,程兮头顶传出一道声音:“年龄与经历限制的青涩,造就了你与岁月的鸿沟,时间会让你与过往握手言和,逐渐沉淀浮躁不安,循序渐进地突破方寸桎梏,进退有度地升华阅历认知,往事随风可期,来日漫漫方长,不急。” 程兮轻轻咳了一声,忸怩的应了一声。 师傅就是师傅,不仅能治好她残破的身体,还能轻易看破她那点小心思。 气氛难得祥和的安静下来,村民们时不时偷瞄两眼彧君二人,显然对如此亲密看似师徒,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感的两人产生了好奇。 直到彧君说了什么,程兮惊讶地瞪大双眼,随即不情不愿地啄了一口彧君的下巴。 旁边的村民皆惊,世风日下,这这这简直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程兮别扭极了,闷闷哼道:“师傅,村民不是木头人啊,我刚才看到有个老伯伯瞪了我一眼。” 彧君温声解释:“世间万物皆有灵,或许通达畅快,或许晦涩难懂,塑造源于环境,于特定而定,杏花村村民是至关重要的剧情人物,会有反应不足为奇。” 程兮再度捂脸,内心暗自唾弃自己:能不能稳重点,大惊小怪的,太丢人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沉寂许久的村长突然从角落里冒出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了好了,各位吃得差不多了,酒足饭饱后神念疲倦,不妨跟老夫出去走走,逛逛集市,新新眼。” 程兮听笑了,凑近彧君的耳朵道:“师傅,村长是最尽职尽责的。” 不论眼下是什么状况,村长都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剧情走向。 “好!”村民们以村长马首是瞻,纷纷拍手叫好。 出于礼貌招待,尊客们跟在村长身后,村民们紧随其后。 第38章 村长提着一盏破旧的油灯,步履蹒跚地走在最前方。 风声短促呼啸,油灯把他的身影晃的七零八落,叫人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程兮看不清脚下的路,正要拿出自己的油灯照明,彧君压下她的手腕,示意不可。 程兮抬头,忽地发现,只是一个低头的时间,眼前的场景也大不相同。 原本漆黑的石子路被一片弥漫着白雾的树林取代,树林如迷阵,高低起伏层层叠叠,假象环环相扣,入者不出,死者归西。 白雾间冒出几点红灯笼似的模糊光亮,化出的人影如形魅,恍惚迷离间,犹如百鬼提灯夜行,见者不得好死。 是幻觉吗? 树林里,忽地起了几声遥远的小贩叫卖声,掺杂着热闹的脚步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 彧君紧紧拉住程兮的手腕,顿时,大雾四起。 “师傅?!” 第3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2) 【游街之突然出现的新娘】 掌心倏然一空,熟悉的温度褪去,程兮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远处起了风,白雾渐渐散去,露出遍地红灯笼的集市。 程兮抬眸望去,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边。 两侧商家店门前染上喜庆的红色,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聚集在糖葫芦堆前的羊角小孩,手里攥着一只褪色的虎头狮子红鼓,乌黑清润的眼眸紧紧瞪着稻草垛最大最亮的糖葫芦,似乎因为娘亲手头拮据,面上气鼓鼓的,瘪着嘴就要哭;路边可口的甜汤摊前停了几位歇脚的农夫,青布褐衣,打扮粗糙,正愁眉低头,不知说着些什么,神情一贯苦闷;买绣帕的妇女面色红润,体格健硕,朝路人大方展示自己的绣品,有客人留意一眼了,她便站起身,爽声招呼。 程兮静在原地,正欲打算回头寻找师傅,肩头忽地一沉。 诡谲多变发生前,师傅紧紧拉着她的手,起雾的时候,师傅凭空消失了。 肩头一沉,程兮脚步顿住,来者意图不明,她眼神微凝,宽袖之下,一抹寒光跃跃欲试。 “兮兮。”是彧君的声音。 有了甬道的前车之鉴,程兮警惕不少,她脚步轻移迅速转身,往后退了一大步,戒备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师傅?” 彧君扫了一眼程兮手中的匕首,“不错,还挺谨慎。” 程兮眼神泛起冷气,彧君玩味启唇,无声说了一句话。 程兮忽地红了脸,慌乱地收了匕首,模样又羞又恼。 她快步走了上去,揪住彧君的衣袖,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师傅,哈哈哈这里好生古怪,好奇怪……” 彧君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道:“此地诡异,外围阴气沉沉,鬼灵横行,这里如同普通的人间夜市一样,人来人往,气息温馨,确实古怪。” 彧君环视一周,安抚道:“无事。” 正好杏花村枯燥乏味,让兮兮出来走走也好,见一番不同的光景。 成功引开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程兮暗暗吐出一口气,颇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彧君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心里无端泛起层层涟漪,夜风温凉,眉梢不自含上笑意。 候待入幕之宾,迟归伊人红妆。 村长说的不错,此地热闹非凡,值得一游。 程兮看上一只梨木簪子,低头在铜镜前试戴,镜中,佳人美眸流转,唇红齿白。 小贩是位青年大汉,为人粗糙,手艺可不糙,那些木簪子在夜间的渲染下,犹如活了一般,花瓣流露,娇艳欲滴。 镜中,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快到程兮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程兮收回余光,把木簪子笨拙地顶在脑袋上,问彧君:“师傅,好看吗?” “好看好看,小姑娘模样生的俊俏,怎么盘都好看!”青年摊主在一旁毫不吝啬地夸道。 程兮被夸的不好意思,见摊主衣裳单薄破旧,在寒风中身体冻得发抖,豪爽地买下一堆木簪。 青年笑得合不拢嘴,吉利的话一句接一句,句句不重样。 程兮听的眉飞色舞,浑身都舒坦了。 不愧是生意人,漂亮话一套又一套,全说到她心坎里了。 彧君接过沉甸甸的木簪,掏出钱袋付了钱,对青年轻轻点头:“不用找了。” 青年望着亮闪的大银锭子,难以置信地愣住,老天爷耶,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 这么大锭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他了,两姑娘家气度不凡,想必家里一定很有钱。 青年又哭又笑,早知道就把价格多贵几倍了,还能多得银子些。 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哈哈哈,今晚真是个招财进宝的吉利日子。 两人走得远了,趁旁人不注意,程兮将木簪塞进系统空间,小声嘀咕道:“师傅,它会一直跟着我们吗?” “嗯,饿了么?”彧君不太在意的注视着墙角暗处的一抹红裙。 程兮摸了摸肚子,诚实道:“饿了。” 彧君拉住程兮,转身买了一碟梅花糕,以及几只酱肉烧饼。 程兮接过热腾腾的烧饼,矜持地咬了一口,一口下肚,她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好吃!” 碍于彧君在场,程兮勉强维持小家碧玉的礼仪,小口小口嚼着。 第39章 在彧君提出买一碗热甜汤解腻时,程兮忙不迭地点头,瞅准彧君付钱的时机,猛地张大嘴巴,狠狠咬了一大口。 彧君转身时,程兮已经停不下来,她也跟着身,背对着彧君,狼吞虎咽的嚼着美味的肉饼。 师傅……好吃好吃……从小教她礼仪得体………好好吃好好吃……她就放纵一回……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原来书上说的大口吃肉如此痛快……… 彧君不想打断程兮的欢乐,把甜汤放在随意支起的木桌上,饶有兴趣地望着程兮傻乎乎的模样。 她用力往嘴巴里塞着肉饼,腻了就一口一个梅花糕,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藏食过冬的小松鼠。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兮兮很怕她。 偶尔,她又会很放肆。 等到程兮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施施然地坐在小木凳上时,还不待开口,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哀伤的眼睛里。 程兮定睛一看,身体僵住了,新娘? 她怎么在这? 一直跟着她和师傅的人,竟然是新娘。 彧君把视线投过来时,新娘害怕似的提起裙角,狼狈的转身跑了。 程兮望着最后一抹红消失在黑暗中,心里忽地有种不真实感。 随着剧情的深入推进,原本木讷的人物都变得有血有肉了。 它们似乎活了。 这个认识,莫名的,让程兮心里打颤。 村民们的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新娘哀伤的眼神,仿佛能传递痛苦一样,程兮只是看了一眼,心里就沉闷压抑。 甚至,她对新娘有了一丝古怪的怜悯。 程兮微微走神,彧君低头搅着甜汤,语气听不出情绪,“兮兮,他们死了。” 程兮瞪大双眼,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谁,谁死了?” “王虎的两个同伴。” 程兮微震,距离分开连半个时辰都没有,两人竟然死了。 “师傅,他们是遇到什么了?还是做了什么事?” 莹白的碗中,热汤冒着悠悠白色雾气,彧君停下搅动,声音缓和:“他们入了集市后,担心其中有诈,不敢贸然走进人群,在原地待了一会,共同决定要寻找回去的路。” “在村长的提醒下,两人专挑偏僻阴暗的小道里钻,在一处胡同口深处遭到屠夫虐杀,重伤而死。” 杏花村里,并非恶鬼吃人杀人,里头的“人”也会。 来杏花村的第一天,同伴迟到的代价,王二虎的下场,无疑都在说明村长的话就是杏花村的规则,不想死就不能忤逆。 出发前,村长明晃晃的说了希望客人们在集市里尽兴而归。 两人违反了村长所说的“新新眼”,在村长故意的指引下,半信半疑地走入死胡同,惨死巷中。 是他们大意了。 不过,程兮有个疑惑。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与师傅从未分开过,师傅从何得知两人的死讯。 第33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3) 【集市游街之哄人】 对于程兮的谨慎,彧君不置可否:“兮兮觉得呢?” 程兮一噎,忍不住龇牙:“是我在问师傅问题,为什么要把问题抛回来给我。” 彧君将甜汤往程兮手边送了些,无奈的撑起下颌,歪头笑看着程兮恼怒的模样。 她的眼睛好像一座雪山,恰逢阳春三月,桃娇梨艳,万物繁华盛开,山上冰雪初融,温柔的风雨渡进漫天飞雪中,偶遇了人间不可得的三两邂逅。 程兮被瞧的受不了,气恼地端起甜汤,仰起头一口喝完。 她用袖子随意擦了嘴角的汤渍,目光不善地瞪着彧君:“现在可以说了吗?” 彧君微微摇头,只道一句:“兮兮为何怀疑我?” 又是这样,总是不直视她的问题,反而从乱七八糟的角度把问题还给她,程兮忍住怒气,阴阳怪气道:“那、那你说说,你为什么知道那两人是如何死的。” 她的生气没有一丝威慑力,反倒让人觉得有趣可爱,彧君好整以暇道:“在兮兮眼里,师傅就那么一无所知吗?” “不是,我师傅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博学多才……” 程兮不知,她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彧君顺理成章道:“你师傅既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能得到两人的死讯,又有何大惊小怪?” 程兮顿时哑口无言,她脸都憋红了,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师傅才不会像你一样话多。” 师傅平时话少,不会像眼前之人一样,一样……话多。 彧君目光越过程兮,注视着她身后的万千灯光,语气含上一抹久远的怀念,“兮兮喜欢的,是自己心里杜撰的师傅,还是彧君?” 彧君语气淡,程兮不傻,看出来眼前人在生气。 她凑上前,确认真假似的,伸手捏了捏彧君的指腹。 一阵酥麻从指尖窜上心头,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是真的师傅,不是幻觉,也不是鬼怪所化。 程兮把脑袋埋在彧君怀里,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耳朵都羞红了。 “师傅……” 彧君的声音冷淡:“嗯?” 程兮心如死灰:“我错了……” “嗯。” “……” 第40章 “师傅,你能不生气吗?”程兮抬起脑袋,用衣袖将自己发烫的脸挡住,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不太懂如何与人打交道,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师傅消气,脑中灵光一闪,结结巴巴道:“师傅,要我哄哄你吗?” 彧君手指一顿,望着程兮一言不发。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冷漠地起身离开甜汤小摊。 程兮立马追了上去,呆头呆脑地一个劲问:“师傅,你要我哄吗?师傅,需要哄哄你吗?师傅,我要哄你吗……” 师傅始终不愿意搭理她,程兮想起以前讲的故事中说道:“女娇娥烦心恼怒时,口出难言不中听,男青不可争口舌之快,该当将其困于身下,俯身倾耳,气可化也。” 程兮当即火急火燎起来,顾不得多想,一把攥住彧君的手腕,看中一堵墙,对准彧君倾身压了上去。 她不及彧君高挑,亲不到彧君,只得笨拙的揪住彧君的头发,强迫她低头。 彧君低头时,程兮着急的亲了上去。 故事里说了,要强势地亲,把对方揉进骨子里,亲了就不会生气了。 几道震惊的抽气声同时在两人耳边响起,夹杂着远处路人的惊呼声,以及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短短几息,围观人数里三层外三层。 彧君抬眸,眼里冷芒闪过,一手揽住程兮的腰,踮起脚尖,飞身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路人百般不舍,急的连忙招手:“哎呀!别走啊!” 好事者眼眸一转,怂恿众人道:“走走走,跟上去看看。” “走走走!” …… 偏僻逼仄的小巷道里,程兮跨坐在彧君腿上,捧着彧君亲的一脸虔诚。 “亲一口,师傅不生气。” “再亲一口,师傅气消了。” “再再亲一口,师傅被我哄好了。” 彧君被她气笑了,“……” 感受到彧君笑了,程兮迅速扑进彧君怀里,委屈巴巴道:“师傅不气了,总算哄好了。” 她强势一点,师傅就哄好了,古人诚不欺我! 彧君眸光掀起昏暗的浪潮,抬手绕到程兮后脖颈处,施力一捏,程兮满脸茫然地抬起头,唇口微张。 彧君闭眸,对着那片嫣红的唇,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重重吻了下去。 【以下省略你我心知肚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486字。】 两人携手出来时,程兮双腿还是软的。 她的嘴角破了一个小口,脖颈沿下青了一片,腰间软肉被彧君掐的发烫,走路颤颤巍巍的。 呜呜呜呜故事里没说,没说亲完之后,会被师傅压在怀里欺负啊。 程兮这下真的委屈了。 “兮兮,乖乖。”彧君随意歪头,吻上程兮湿润的眼角,“以后这样哄人。” 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穿过身边的矮墙,打在彧君温柔餍足的目光里,融成了风之外的,第二层抒怀。 人间春风万里,不足伊人温软调情,红墙褐瓦,粉面持妆,慰藉一时兴起,平定万千心绪。 彧君重复了一遍程兮没有回答的话,程兮听的面红耳赤,下意识抬头,对上彧君眼里的深情,顿时心跳如雷,脑中一片白光。 她急忙移开视线,整个人热的快冒烟了。 好吧,她也不是很委屈,不对,她她她根本就不委屈,她现在思绪有点乱,她不太敢回忆自己色胆包天,对师傅上下其手的模样,更不敢想起自己在师傅怀里哼哼唧唧撒着娇,让师傅不要欺负她的时候。 那不是她! 程兮现在脸红如海棠,她想用系统空间刨一个洞出来,把自己埋进去,最好是师傅怎么也找不到的那种大洞。 她不想活了!啊啊啊!!! 不过,她心里有点窃喜。 亲她的时候,师傅声音都是哑的,流连的手指好像带了火一样…… 清冷如月的师傅,为她动了情,眼里的热欲,怀里的掌控…… 不能想不能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出家人不能色欲熏心不能不能!绝对不能!她可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着冷静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激动道语无伦次!不行不能想不能想! 程兮的脸色忽明忽暗,神情变化莫测。 彧君不打扰她平复心情,给她充足的时间消化。 嗯,来日方长。 第3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4) 【醉生梦死】 清风不渡人间暧色,佳景微凉月映山红。 两人十指相扣,安静走了许久。 程兮忍不住仰头看着彧君,老爹曾为她请过无数师傅,陪伴她最久的,只有彧君。 不止一人说过,师傅生性不拘,性情妖漠。 她是师傅唯一的徒弟。 是师傅选择了她。 良辰美景多难折,前尘往事尽闲谈,程兮心里唏嘘,不由百感交集。 “师傅……”声音出口,隐含一丝哽咽。 彧君注意身边之人许久,听她出声,当即微微弯腰,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想到什么了,竟然都哭了。 夜色醉人,彧君眼眸满是宠溺,轻轻抬手,揽住心里脆弱的人。 此时,程兮心里正柔软着,如同一池春水,彧君该说些动听的情话,搅动一江春水,更加缠绵悱恻。 第41章 她抬手挑起程兮的下巴,目光深情地对上程兮红肿的嘴唇,语气说不上的轻浮:“那,再亲一会?” 此话一出,程兮心里的温情散了七七八八:“……” “师傅!” “嗯,亲么?” “……” 这下好了,什么情深意切,什么人生感慨,全在彧君一句“亲么”中烟消云散。 程兮面无表情,心如顽石,再也生不出一点情愫爱意来。 周身尽是红竹仙气,程兮赌气似乎走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偷跑进恐怖世界时,其中有一条玩家规则是:“玩家身份随机。” “随机”与“牧童手执杨柳青,迎远客,赴喜宴。”相矛盾。 而且,据她所知,来的玩家都是划分为客人。 程兮疑惑:“师傅,为什么世界规则里有一条‘身份随机’,我们进来的不都是客人吗?” 程兮性子偏急躁,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眼巴巴地望着彧君,早就不计较方才的气恼。 彧君微微一笑,为她解惑道:“十年前,恐怖世界内部曾发生过一次大动荡,世界规则一朝崩塌,所属世界时间停滞,规则核心遭到破坏,胜在恐怖世界噱头足,吸引了很多玩家参与修补,有不少玩家进入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以此填补空虚,随着时间的推移,世界规则逐步恢复、完善,就废除了‘身份随机’此规则。” 所谓“噱头”,是指:如果玩家自愿献身于世界规则修补,主神可以满足他生前的遗愿。 只要不违背玩家基本守则就行,可以保护家人平安健康,或者家人余生顺畅之类。 “你之所以能看到那条规则,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主神怕你淘气误入恐怖世界,为你设置了世界禁行令,不过多年过去了,禁行令早已失效,主神不认为你会出去闯祸,便没有在意,由此,赋予你的规则内容便没有更改。” 同样的原因,其他玩家看到的都是新规则,程兮由于禁行令的原因,所得到的规则信息还是十年前的。 程兮点点头,听着彧君的解释,手指细细摩挲着手腕间的红绳。 比起规则的解惑,她更想知道在被杏鬼恐吓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师傅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 师傅没有告诉她的打算,言多必失,她也不敢问。 街道上的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走过一排排小摊,程兮秉承着自己是“吃亏受害者”的身份,忽地生起了几分色胆。 程兮理直气壮地抬起手指,满脸兴奋地指向一座五光十色的高楼。 “师傅,我们去那里玩。” 高楼丝竹声声,红匾金字,正题醉生梦死四个大字。 醉生梦死楼,烟花柳地,身娇体弱的姑娘们掐着嗓子,眼神软的能捏出水,迈着细碎小步,如点风泛舟,风情万千地接待来客。 “师傅,我们进去看看吧。”程兮说着商量的话,身体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彧君望着衣着打扮妩媚勾人,媚眼如丝的姑娘们,心里微冷,“为何?” 程兮摊开手,大有一副你不跟我去,我就要闹的架势,“我还没看过青楼长什么样呢。” 幼时常听书说,穷苦书生爱上青楼女、落魄千金沦为万人妓、将军出征带回风尘女…… 总之,青楼之地的爱情故事,总比旁的传的沸沸扬扬。 自小,程兮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 彧君拗不过程兮,半推半就地,两人进去了。 堪堪走到门前,随着一股呛人的胭脂香粉,娇滴滴的姑娘就迎了上来,“哎呦哟,二位姑娘难得赏脸,快快进来,醉生梦死保准让二位姑娘尽兴而归。” 姑娘们太热情了,程兮招架不住,更不好开口拒绝,打着哈哈道:“啊?不了不了……” 她立马跑到彧君身边,一副乖顺听话模样,脸色微红:“我跟师傅来看看,只是看看,一定不捣乱。” 程兮的反应羞涩又好玩,姑娘们捂嘴笑个不停,娇嗔似的开口:“哎呀呀,姑娘这话就见外了,来者是客,什么捣乱不捣乱的。” 还是楼中老妈妈见多识广,一眼看出来两人的关系。 老妈妈年过四十,一双纤纤玉指如二八少女,轻柔平和地凑上前,笑眯眯地轻拧了拧程兮的小腰,打着招呼:“烟红,来来来,送二位姑娘到三楼雅间,万万不能怠慢。” 程兮被拧的一个激灵,双腿一发软,当即心虚不已,手忙脚乱地推开老妈妈。 瘦小的身体紧紧挨着彧君,程兮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扭扭捏捏地上楼了。 两人进到三楼雅间后,名为烟红的姑娘笑眯眯地转身离开,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两人独处。 雅间里,光线比外面暗了不少,淡淡熏香夹杂着一丝甜腻。 程兮用力揉了揉鼻子,这熏香,怎么闻着怪怪的。 程兮凑近,接连吸了几大口。 彧君望着好奇的人,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把窗口打开。 不一会儿,伺候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掌中瓜果点心,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歌舞同起,悦耳长眼。 月光正泄,半妖起舞,程兮正值年轻气盛,方才吸了不少熏香,眼睛望着婉婉约约的舞女,余光一再偷瞄向彧君。 程兮大着胆子挪了挪身体,一眨眼的功夫,就腻歪到彧君怀里, 第42章 “师傅。”程兮羞答答的低下头。 彧君低头吻了程兮的发顶,从后拢住她的身体,抬头专心开始看戏。 为首的舞女戴着狐狸面具,身姿妙曼,细腰如柳,露出唇红如朱砂,勾人遐想。 老妈妈交代过,二位姑娘是一对璧人,她们只管跳舞助兴,不可肆意勾搭。 一舞毕,狐狸面具女在桌上留下一盒小玩意,声音拖长,娇媚撩人极了,“长夜漫漫,客官慢用。” 程兮从彧君怀里起身,走到桌前,好奇地拿起那长条形的玉饰,满脸茫然。 玉是好玉,触手温凉,质感细腻,只是,这什么造型,奇奇怪怪的。 彧君抬眸瞥了一眼,顿时满头黑线。 她大步上前,将桌布一掀,把东西包裹严实,一脚踢到床下。 彧君的动作带着怒气,程兮更加迷茫:“???” 师傅怎么了。 程兮对上彧君不悦的脸,丝毫不知危险来临,傻乎乎的开口:“师傅怎么生气了?” 彧君一言不发,眸色越发幽深。 她忽地抬手扣住程兮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上去, 药效发挥的差不多,程兮吸入不少,定力差,一吻天荒,顿时如坠仙境,几乎意乱情迷。 彧君停下时,她已经胡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大半,晕乎乎地望着彧君。 师傅,你不想继续吗? 师傅,我准备好了。 彧君拭去嘴角的湿濡,神情淡漠的把程兮的衣服穿好,好似方才主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夜里寒气重,别贪凉。” 程兮望着彧君半张半合的嘴巴,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热火,她舔着唇角,一阵口干舌燥。 她小声嘟囔着热,一鼓作气把自己衣服全脱了下来。 程兮不着寸缕,彧君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好似程兮的身体是一截木头,情绪淡定的为她将衣服全部穿好。 师傅对她没有念头,这有点伤自尊,程兮任由彧君为她穿好衣服,提起桌上的酒壶,郁闷地喝着酒。 彧君正要开口提醒她别喝,程兮生着闷气,仰起头,借酒消愁似的一饮而尽。 酒壮怂人胆,程兮摔了酒壶,摇摇晃晃地扑在彧君身上,忍着怒气揪着彧君的衣服,不满地质问着:“彧君,你为……为什么对我没想法。” 彧君的容颜近在咫尺,程兮顿时色心大起,从系统空间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将彧君困住。 彧君无奈叹口气,抬手掐了掐发酸的眉心。 清冷矜贵的神仙坠落凡尘,正由她予取予求,程兮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了,一阵气血上涌后,蛮力地解开彧君的腰封。 望着彧君敞开外放的衣服,程兮盯着那片雪白,脑海中忽地一片空白。 没人教过她,霸王硬上弓之后要怎么做。 她望着彧君肩头的白系带,清澈的眼眸湿润,隐隐发懵。 她怂了。 她不敢顶撞师傅,正要纠结该如何下台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程兮忽地明白了玉饰的用途是什么。 “……” 彧君淡声警告道:“解开。” “……是。”程兮手指一抖,内心慌乱不已。 彧君还未说什么,程兮像小时候那样,“扑通”一声跪下,身体挺的板板正正。 “师傅,徒儿知错了。”程兮懊悔似的诚心磕头。 “徒儿不该肖想师傅,徒儿罪该万死,请师傅惩罚。”程兮用力磕着头,木板沉闷,发出哐哐的声音。 “徒儿知错了……” 彧君听的头疼,把人拎回床,强势地扳开她的嘴,给她喂了药。 然后,用被子将人胡乱盖住。 不到一会,程兮清醒了。 内心处在悲愤和极度羞耻中,程兮缩进床角落里,逃避似的躲过彧君的打量,眼神闪烁不定。 避免两两相望,满是难堪。 程兮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指,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找话题打破僵局。 第3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5) 【鬼新娘的求救】 “叩——” …… “叩——” 程兮微愣,忽地抬头望着窗外,不是幻听。 有人在敲木窗。 可是,她们在三楼,醉生梦死楼庭院宽阔,窗外没有任何落脚点。 程兮掏出匕首,眼神顿时戒备,外面……不该是人。 “叩——”那声音还在继续。 程兮与彧君对视一眼,彧君目光移到程兮肩上,微沉。 程兮顺着彧君的目光看去,看清那东西后,整个人都惊的跳下了床。 是人皮花面! 果真如师傅所说,它缠上自己了。 人皮花面是她在幻象里看到的东西,分明是虚构。 诡异的是,它屡次三番出现在程兮身上,像是诅咒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 程兮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外袍扒下来,嫌弃地揉成一团,一股脑塞进系统空间里,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 啊!程兮心里难受,像沾染了脏东西一样。 “叩——叩——”那声音不知疲倦的敲着。 程兮心里堵着怨气,握紧匕首,屏气凝神,缓步靠近窗口。 得到彧君微微颔首后,程兮缓缓抬手,作势要推开木窗。 “啪!”她忽地推开门,匕首严阵以待,窗外却空无一物。 第43章 窗户大敞,寒风如刀,扬起程兮额头前细碎的软发,浸染进楼体的香软气息卷碎了她眼神里的凌厉。 彧君没有发话,程兮没有伸头去外查看。 身后,烛光摇曳,光影拖拉,程兮后背莫名起了一阵冷意。 她五指紧握着匕首,陡然转身。 一张惨白的脸赫然闯进程兮的视线,靠的太近了,程兮差点没认出来。 程兮往后退了一步,她与新娘距离不过方寸,近到她可以清楚看到新娘额头上黑线缝合的痕迹。 鬼怪现身,似乎是喜欢突然出现在人身后。 待人转身时,正与恶鬼近在咫尺,面面相觑。 加上鬼怪样貌大多阴森,浑身气质恐怖,常人见了,不被吓死,也得丢半条命。 新娘身上的气息很古怪,程兮闻到了尸体的腐臭,以及尘封已久的烂木头潮湿的味道。 很熟悉……是甬道里面的气息。 “扑通!”新娘猛地跪了下去,僵硬地对着程兮磕头。 “姑娘……救我……”新娘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几个字,她大概许久不曾说话,开口的声音质哑嘲哳。 程兮面色有恙,不太确定地开口问:“你说什么?” 新娘直起上半身,对着程兮,又重重拜了下去。 “求姑娘救命。”这次,她抬起头,说的很清楚,“人皮花面是我。” 程兮在幻象里听过彧君讲述人皮花面的由来,其制作过程极其残忍恶心。 目光停顿在新娘额角的黑线上,程兮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顿时,温热的指腹冰凉发寒。 新娘察觉到程兮眼底的震惊,难堪的低下头,语气乞求:“姑娘,我的时间只有今晚,今晚过后,我可能没有任何机会与姑娘再见,冒然打扰,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村长不知何时会出现,不顾程兮是何反应,新娘的语气焦急:“姑娘,求求你杀了我。” 程兮被新娘的无助急促感染,心下一片火急火燎,当即扭头去看彧君。 彧君坐在床边,目光投向窗外,神态自若,好似新娘不存在一样。 程兮知道,这次师傅不打算插手了。 程兮心里有点空落,只得把目光再度放回新娘身上,微微抿唇。 看似是新娘有求于程兮,而彧君一眼看出,程兮现在完全被新娘牵着鼻子走。 果然,程兮顺着新娘的话,问道:“为什么要我杀你?” 彧君注意到,程兮握着匕首的手,已然有了几分放松。 “嘭!” “砰!” 忽地,几声巨响传来,有人在外暴力砸着门。 两人一鬼皆抬眸去看,脸色各异。 彧君收回目光,淡淡落在那人身上。 稍会,“砰!啪!” 又是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 第36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6) 【村长的暴怒】 “放肆!” 以村长为首的一干村民提着砍柴刀,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怒目圆瞪着躲在程兮身后的新娘。 一声厉喝下,新娘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显然,她在害怕村长。 “今夜本是邀请尊客们游街玩耍,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啪!”村长怒不可遏,甩袖大步上前,抄起桌上的瓷盘,猛地摔到地板上。 程兮站在新娘身前,她首当其冲,被突如其来的震怒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细碎的瓷片划过她的衣角,受到阻力后,顺着程兮特制的衣料滑落。 她还是第一次当村长发那么大火,恨不得将新娘生吞活剥了。 为何新娘出现在程兮二人面前,村长反应如此之大,比起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村长给程兮的反应,更像是……在捉奸。 捉奸?程兮被自己的想法微微惊了一下。 彧君无声隐没在暗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程兮身上,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一道黑影。 程兮不太愉快的撇嘴,师傅是在生气吗。 对此事,师傅真的要旁观了,让她自己解决了。 算了,她来就她来吧。 长袖下,程兮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刺痛之下,给自己醒醒神。 无论是新娘还是村长,见面之后,都是先入为主,在两方拉锯战中占据领导地位,也导致她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先发制人,会导致另一方失去自我思考能力,完全顺了对方的圈套。 “等一下!”村民上手便要抓新娘,程兮闪身上去,犹如救世主挡在新娘面前,大声吼道:“别动!” 见状,村长沉着脸,招呼村民们停下,眼底一片阴翳。 他稍稍走上前,面色不善地望着程兮,目光阴戾,吐出的话隐含警告:“姑娘,这是何意?” 程兮气的眉头一跳,冷幽幽道:“呵,村长又是何意?” 程兮不止一次公然挑衅村长,这次与往常不同,村长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看着程兮,目光不似从前温和,满是死气和窒息。 诡异的,程兮开口后,整个集市都安静了。 窗口大开,缓缓探出几只恶鬼,攀爬在窗框边,低声嘶吼着。 房顶上方传来呼呼的声音,狂风鬼声招摇过市,树影藏身妖邪嚣张,热闹街道如同一幅褪色的旧画,四周的繁华停滞不动,直到鬼怪出现,人气渐渐散去,展现出原本的阴森荒诞。 第44章 “姑娘,这是老夫的家务事,望姑娘不要插手。”村长耐着性子说话,身后的村民们皆半低头不言,双手宛如失力般垂着,举止怪异,犹如傀儡。 村长握紧砍柴刀,嘴里说着商量的客气话,刀刃却向程兮面前微微近了些。 程兮冷哼一声,挑衅道:“你处理家务事,与我何干。” “尚且不论男女有别,你声势浩大地带着一帮大男人闯进我房间,砸门恐吓,意欲何为?” “再说,你作为东家,热心邀请我等进集市游玩,如今又如此粗暴待客,又是何道理?” 程兮态度强势,村长脸色几经变化。 到底还是有些顾虑,村长咬牙切齿道:“……此事是老夫思虑不周,望姑娘大人有大量。” 程兮心里憋笑:村长这鬼,还挺讲道理的,我要是他,在我的地盘,我说一是二,那它就是二,谁敢忤逆我,我必杀谁。 都是世界鬼怪了,何必受这窝囊气。 程兮下了逐客令,大方摆摆手道:“既然如此,此事我就不计较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村长请回吧。” 程兮装傻充愣,村长左脸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抬手指着新娘道:“姑娘,她,老夫必定要带走。” 程兮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对方非人是鬼,且不论善恶之分,新娘此行目的本就不纯。 她曾听师傅说过,古代女子大多不如意,思想灵魂受制于时代,一生皆是男人的附庸品,一生都是以侍奉男人为主。 何其悲哀的一生,如何配得上其人“心思细腻,天生温良”。 程兮好似看不见村长的暴怒,淡定抬眸迎上村长阴沉的目光,悠哉开口,句句诛心:“我若不让呢?” 话音落,程兮选择先发制人。 她猛地推了新娘一把,用力将她送到师傅面前,而后掏出匕首,直面迎上村长手里的砍柴刀。 气氛本就剑拔弩张,打斗一触即发,程兮闪身混迹在村民之中,从三楼房间内打到醉生梦死大楼堂厅,热闹非凡的男女老少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荒凉破败。 华丽的幻象后,是腐烂的森然白骨。 程兮弯腰抬起桌子,引着鬼怪,一路打到荒凉的街道上。 这是一场恶战,趁她不留神,随时有恶鬼从角落里,冒出来偷袭她。 彧君散漫的靠着三楼窗口,垂眸而下,望着鬼群中,程兮一人提刀打斗。 程兮想的没错,今夜,她确实不打算插手。 想到纠缠自己多时的人皮花面,可能在过去发生过极其血腥残暴的故事,程兮心里没由来的气愤。 她下手越发重了,村长被程兮抡起来的村民砸中时,压根没想到程兮能以一己之力打败他们数位精壮大汉。 在第三次,村长被不知形状的物体砸中时,他猛地掀开身上的重物,厉声叫了停,“全都住手!” 眼看所有鬼怪都停下了,程兮弯腰抄起脚边的烂木凳腿,潦草瞥一眼鬼怪群后,用力砸到村长脸上。 趁村长没反应过来,程兮噼里啪啦扔了一堆东西砸向村长。 此后,四周猛地静了下来,连风声都停止了。 村长缓缓从废墟中起身,大半张脸隐埋在阴暗中,浑身的气息阴戾可怖,整只鬼顿时变得极具有压迫性。 程兮甚至没看清,村长怎么动的。 一眨眼的功夫,村长已经站在她面前,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程兮心里响起剧烈的警告音。 她非村长对手,超强的威逼下,她下意识的想逃。 突然,一双粗粝的手用力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程兮被迫仰起头,村长与寻常恶鬼不同,他身上的黑气会腐烂人身上的灵气。 程兮心脏隐隐作痛,久违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程兮从系统空间掏出杨柳木做的木刀,费力的用心神操控着,用了点老爹给的辅助,准确的扎进村长眼睛里。 “啊!”村长用力甩掉程兮,痛苦地捂住受伤的眼睛。 程兮大口呼吸着空气,在村子痛苦哀嚎时,正要偷偷逃跑,村长暴怒的犹如一头狮子,利爪从后按住她的肩头,乌青的指甲快速生长,力图刺穿她的身体。 程兮用力甩开,下意识心神一动,反手用木刀挡下村长致命一击。 程兮如一条滑溜的鱼一样,几次从村长手里脱身。 村长一再遭到戏耍,暴戾彻底被激怒,它褪去了人形的伪装,条条黑线在脸上蔓延扩张,展露出来的脖颈手背上,细密的黑色纹路犹如叶片的脉络,生生不息的流动着。 它身体比之前膨胀不少,暴起的血肉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瞧着力大无穷。 它的身体高大健硕,跳跃动作极快,程兮沉眸凝神,收了玩闹的心思,掏出长木剑,起身迎战。 一人一鬼打得昏天暗地,直到天色蒙蒙亮了,程兮分神看了一眼泛起白的天空。 据她观察,在杏花村里,天亮之后,恶鬼都会消失。 这场恶战,快停了。 她一时松懈,被村长找到破绽,将她抬起猛地摔在地上,并压在地上用铁一般的拳头捶打。 程兮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寻思着,师傅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这身体怎么如此扛揍。 第45章 她能确定,自己具有所有感觉,只是在打斗受伤时,她不太能感受到疼。 类似于,她的身体失去疼痛反应了,可是多年习惯使然,身体被揍时,出于正常的心理作用下,身体依旧会有疼的反应。 村长再次下拳,程兮忽地回神,稳稳接下村长的拳头,在短短一息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控木刀刺入村长眉心。 感受不到疲倦之后,她随时都可以是最佳状态。 “啊!”村长仰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天彻底亮了,村长的叫声在无声息的废街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眨眼的功夫,村长的声音变得遥远了,听得不太真切。 突然,四周起了一阵浓郁的白雾。 白雾来势凶猛,程兮还未凝神,便已被彻底包围。 第37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7) 【山与春色】 置身迷雾中,一双温暖的手自雾中探出,稳稳地握住她的掌心。 是师傅。 程兮心神皆宁,兀地松了一口气。 师傅在,她就很安心。 “师傅。”程兮依赖靠在彧君怀里,软软地蹭了蹭,想到与村长的打斗,冷不丁笑出声,“哈哈哈师傅,我比村长还像恶鬼。” 哪有人身能经得起恶鬼左打右摔,还能不受丝毫伤。 大雾散开,露出村子一角的样貌,两人置身宽敞石子道上,衣衫相缠,场面温馨。 四下无行人,听着程兮骄傲的话,彧君眼神微暗。 程兮闹着不想走路,彧君抱起程兮,目光投向远处,神情瞧着寡淡,眸底泛起不同寻常的波澜。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房间,彧君将程兮放回床榻上,抽手时,忽地冒出一句话,“兮兮,你会怪我吗?” 彧君的话没头没脑,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对于问题的根源,两人心知肚明。 程兮不敢抬头去看彧君,多次试探下来,她隐隐知道师傅对她做了什么。 师傅所做之事,对她来说,是黑暗的救赎,是重获的新生。 倘若有一天师傅不要她了,师傅曾经赠予的福馈,可以是永远的诅咒。 对于程兮,这个问题太过复杂了。 程兮缄默,彧君微微蹙眉,神情倏忽冷了下来。 “程兮,抬头看着我。”彧君指腹下压,声音带着命令。 彧君收了温情,程兮心里发酸,嘴一撇,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彧君。 她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酸涩,努力瞪大双眼,倔强地望着彧君。 她哭不是因为师傅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师傅对她用冰冷的声音说话,还叫了她全名,她心里很委屈。 彧君注视着程兮发红的鼻尖,心里忽地刮过一阵柔软的风,带走些戾气,起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她弯下腰,用指腹缓缓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问道:“哭什么?” 程兮眼巴巴地望着彧君,眼眉耸拉,目光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她可能不善言辞,但是她善于闹别扭。 彧君心里一软,抬手挥下床帐,把人压在怀里亲。 【此处省略235字哈哈哈哈哈】 彧君吻着程兮的唇角,指腹压住她的眼尾细细摩挲,适时开口,语气粘稠蛊惑:“兮兮,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程兮被亲的晕乎,小幅度的点点头,含糊开口:“……嗯,知道。” 以前知道大概,现在知道差不多大部分了。 彧君捧着程兮的脸,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对待心爱的珍宝一样,目光放得温柔,语气也是极其缱绻,她故意凑近些,缓声哄着:“兮兮会怨我吗?” 程兮开口,连迟疑都没有,“不会。” “我只是害怕,害怕师傅有一天……有一天会不要我。” 程兮的回答直截了当,听起来,过于幼稚天真。 彧君轻轻笑了,她抬手捂住程兮清澈的眼睛,低头吻上她的下巴。 “傻。”程兮听到彧君用气音说了这个字。 两人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刻,程兮额头冒出一点细汗。 她克制不住心里的起伏,小声反驳道:“我、我才不傻,我喜欢师傅,我就是喜欢,就、就算是师傅耍我,把我当消遣,我也是极为……愿意的。” “兮兮很傻。”眼睛被蒙上,彧君的声音削减了很多情绪。 这次,程兮没有从中听到喜欢的意思,心里不安,闷声道:“师傅是不是想骂我愚蠢。” 彧君没有反驳,大方承认了,“是,兮兮很愚蠢。” 程兮十分气愤:“……” 彧君按压着程兮粉白的耳朵,放在指尖肆意把玩,耳朵柔软敏感,被蹂躏之后泛起热潮,蜷缩在指尖侵扰滚烫。 指尖绽放出细小的电流,彧君不受控制地低头,她轻咬住程兮的下唇,细细吮吸。 在程兮绵软无力时,陡然施加力道。 唇角破了一个小口,程兮疼地倒吸了一口气,晶莹的眼泪忽地顺着眼角滚落。 彧君没有心疼,她的指腹压在那处伤口,把涌出的血液均匀涂抹在程兮的嘴唇上。 直到程兮的双唇变得殷红娇嫩,彧君才满意,嘴角微勾。 她缓缓收手,温声道:“兮兮,你了解过我的过去吗?我不仅是彧君,我还有很多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 第46章 “兮兮,师傅擅自替你做主,你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将不死不灭,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诚然,如果以后师傅不要你了,兮兮被抛弃,兮兮只能回到黑暗里,不,兮兮只能回到地狱里,接受无时无刻的折磨和痛不欲生的等待。” 彧君,是程兮唯一的选择。 “没人能救兮兮,兮兮会在痛苦中轮回,兮兮会变成疯子,甚至,兮兮会想杀了自己。” “兮兮,没有人会一直爱另一个人,师傅也一样,如果以后师傅厌弃兮兮了,那,兮兮该怎么办?” 程兮听的愣住了,心里涌现巨大的寒意。 她很难将眼前薄情寡义的人,与自己心目中的师傅联系起来。 杏鬼恐吓之后,她命悬一线,师傅取了杏鬼的心脏,并且,师傅与青姨对她的身体做了某种“改造”,或者说,对她的身体进行彻底伐洗,让她脱胎换骨。 醒来之后,她变成鬼了。 她与之前并无不同,她有意识,有自我判断能力。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不死不灭了。 不死不灭,即长生。 长生,对于一个生性孤独的人,是最刻薄的诅咒。 程兮眼前朦胧一片,她艰难的开口,泪水夺眶而出,“师傅……” “师傅,只要我们永远相爱,这件事就是美好的祝福,是天大的恩赐。”程兮固执的说着,脸上的泪花越来越蔓延。 彧君指腹轻压,不知疲倦地拭去程兮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她出口的声音不余温情,只剩权衡利弊。 “兮兮,永生的时间太长了,我们能相爱多久,没有人知道,岁月的流逝会冲淡所有的悸动美好,或许五年,十年,可能就是我们的最大极限。” “兮兮……抱歉。” 彧君像个冷漠的独裁者,她擅自改变了程兮的人生轨迹,留下温情的毒药,任由程兮消化。 程兮原本可以死在最快乐的二十岁,现在,她的人生另起航帆,一切都是未知。 程兮憧憬着与彧君的美好,彧君却将她的梦幻世界打碎,无情地告诉程兮,现实的残酷与多情。 她自私地把程兮拉入深渊,在她迷茫时,将所有问题抛给她,对她的无助袖手旁观。 程兮感受到压抑,对于师傅来说,她确实过于幼稚。 师傅的过去,她一无所知。 杳杳经年,她爱上了片面的彧君,渴望彧君的全部。 彧君像一座大山,她窥见了山的一抹青色,便想要独占山的四季。 程兮闷闷吐出一口气,她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烦躁不已,因为她的内心认同了彧君的话。 程兮偏过头,不去看彧君,只是问:“如果师傅足够爱我,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不知道师傅的过去,我不了解师傅,是师傅没有给我机会了解你,我那么爱师傅,从来不会考虑除师傅之外的事,师傅不够爱我,才会瞻前顾后……” 她的话过于孩子气,说到最后,自己都没有底气了。 第38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8) 【未雨绸缪——彧君】 时间在此刻凝滞,恍惚间,程兮回到了生病的时候。 她再次回到置身阴霾的潮湿,彼时,她的内心世界已经腐烂,生命从中开出一朵糜丽的枯萎之花。 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场,发泄内心的悲苦,或者完全抛弃自己,从极限的生命磅礴中,找到一丝存在的意义。 可是,这一切太过异想天开,她能做的,只能忍。 忍,毫无停止的忍耐,忍下心底的咆哮委屈,忍下无数负面的心理挣扎,变成乖顺的孩子。 她的人生,一直都在与病魔和解。 程兮转过头望着彧君,嘴角勾起的笑凄惨又绝望,“师傅……” “你曾经教过我,救赎是自己与外物的同频震动,其本质是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师傅的意思,也是告诫她,不要太把希望放在除自己的人身上。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只会处处受限。 “师傅也说过,如果自己是自己,也担得上外物,那不能称为救赎,那是自我觉醒。” “师傅,我说过无数次我不想活了,无人之时,我又渴望有人拉我走出去。” 程兮想,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沉重的话,太过轻描淡写,不足以解释她的烦忧。 程兮现在很脆弱,她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 在彧君过于冷漠的审视中,她还是选择开口,鱼死网破一般:“师傅说的对,如果师傅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或许会找到某样值得追寻的精神寄托,或许……我会如师傅所说,痛苦一生。”话到一半,程兮呜呜哭着,模样难受极了。 彧君高高在上抚摸着程兮的脸颊,听她凌乱的话语,眼底起了细碎的光。 她的态度发生了极其大的转变,她心疼地亲亲程兮的眼睛,语气温柔:“好了,乖乖不哭了,师傅逗你玩的。” “这些问题,师傅都会解决。” 耳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不真切,程兮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怀着隐秘的希望抬头,看见彧君的神情,不由愣住了。 彧君低头吻着她的眉心,模样深情。 第47章 程兮缓不过来了,她已经丧失了大半思考能力,她的悲伤似乎要陷入尴尬的境地了。 她甚至已经不知道师傅在做什么,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彧君把她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温声解释道:“别哭了,乖乖,师傅跟兮兮开个小玩笑而已。” “关于我的过去,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兮兮。” “我会永远爱兮兮,时间会是最好的证明。” 程兮濒临大脑宕机,她努力找回自己的思绪,结结巴巴道:“师傅……我、我不明白……” 彧君失笑,揉着程兮的耳朵,“好了,刚才的那些话,是怕你年纪小,会胡思乱想,提前告诉你,它们确实是存在的问题,在你我这里,它们便不存在了。” 年长者的魅力在于,她成熟宽松,能一眼看透你的心思,并且权衡利弊,分析出所有可能。 她占据绝对主控权,你的心思在她面前是小孩过家家。 魅力最大的渲染在于,她愿意为你的心思买单。 她与程兮之间可能出现的问题,在经过此次之后,将会大幅度减少。 程兮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失神地望着彧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她的模样呆呆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彧君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轻轻往外扯,冷漠淡然的眉眼忽而柔和起来。 “兮兮,不是我长生,也不是你长生,而是你我长生。” “你的命是我改的,往后呢,你都是我的。”彧君语气稍顿,缓声加了一句,“我的私有物。” 程兮含糊地瞪大双眼,她对“私有物”反应很大。 私有物的刺激,让她忽略了彧君话中极为重要的问题:彧君为何会长生。 程兮,记得在很久之前,师傅还严肃地告诉过她:程兮,你就是你,你的灵魂思想是自由的,你不会是任何人或事的依附,你独你,世间无二,不必妄自菲薄,人生漫漫,处处是转机,你是无拘束的,往来如水,一切都会圆满。 她一直铭记师傅的教诲:我程兮,不会依附于任何人,我是如风一样的自由! 可是,师傅说她是私有物。 “兮兮,我爱你,以后要乖乖听话,好不好?”彧君埋头在程兮耳侧,沉稳的气息吐出失重的话,勾的程兮意识沦陷。 “师傅会永远陪着你,爱着你,师傅会带你见你之前向往的一切,师傅会带你找到重生的意义。” “兮兮,师傅会带你领略人间美好,体验四季轮流,你已是人间一员,你会去见日出潮汐,花开山重。兮兮,我会代替人间欢迎你。” 师傅从未如此亲昵待她,师傅的语气明明最是温柔,却好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一样。 程兮脑子发出轰鸣声,她窝囊的想,其实师傅不用说那么多话的。 一句“兮兮,我爱你”,不管师傅骗不骗她,她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师傅。 老爹说的不错,对上师傅,她毫无胜算。 程兮缩在彧君怀里,听着彧君的情话,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 “嗯嗯,我也爱师傅。”程兮像是被人用棒棒糖哄骗的小孩,傻乎乎的开口。 主神的警告验真了,只要彧君愿意,她可以把程兮玩成傻子。 彧君揽住怀里的人,掌心揉着她腰间的软肉,轻声道:“不要听你爹爹吓唬,任务完成后,你可以自由出入恐怖世界,我们的生活与从前无异,只是我们需要多几层身份,以此伪装。” “好。”程兮被揉的全身酥麻,脸颊红扑扑地窝在彧君怀里,听着彧君说着她们的未来,心情慢慢转好。 经此一事,很长一段时间内,程兮不会再问“师傅,我们以后那么长,你会不会突然厌倦我?”、“师傅,如果有一天,你找到更合适的人了,会抛弃我吗?”、“师傅,我们还能走多久?”等一类问题。 化鬼身份得到完全证实的那一刻,以上的问题都会接踵而至。 好在彧君未雨绸缪,在程兮连苗头都没产生的时候,便将问题抹杀了。 程兮不想那么多了,她完全信任师傅。 师傅说的,她都相信。 未来确实很长,只不过现在,师傅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师傅很爱她。 当下美好,珍惜当下。 程兮知道师傅身上有很多秘密,师傅瞒了她很多事,她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不急,来日方长。 心诚则灵,她会与师傅永远在一起。 坦诚之后,彧君变得与之前不同,细微的不同,足以让冰封的雪山为之哗然。 她依旧冷漠情绪寡淡,只不过,在程兮的闹腾下,她的神情时常无奈,宠溺。 此刻,程兮心里几经波折,稍稍累。 在彧君的轻声哄中,她来了睡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白天鲜少有人干扰她们,作为仅存的二位玩家,她们将面对更多的危险。 彧君轻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随着她的熟睡,动作渐渐停了。 她细细端详程兮的容貌,眼尾挑起一抹兴奋。 彧君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内心对程兮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程兮已经死了,怀里的程兮,不再是主神府的小千金,而是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珍宝。 容易被她忽悠的小徒弟。 第48章 她的私有物。 第39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39) 【十年前的玩家】 酣睡之中,天色变得很快,程兮迷迷糊糊醒来时,窗外已经暗成一片。 室内点了一盏迷惑的油灯,程兮头昏脑胀的坐起身来,费力睁开酸涩的眼,只见眼前飘浮着黑色圆晕。 身体难得酸软,程兮又躺了回去,迷茫地眨着眼睛,试图挥散眼前大片的圆晕。 如师傅所说,她是鬼了。 作为一只鬼,她竟然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的酸涩。 程兮猜测,她应该不是普通鬼,至少是只高阶鬼,或者半人半鬼,总之,她现在比之前病恹恹的模样好了上万倍。 察觉到榻内人呼吸变化,彧君起身站在床纱前,递了一杯温水过去,口吻关心,“喝了。” 程兮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再次撑起身,眼睛清明些,瞥见那只纤细白皙的手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程兮接过茶杯,小口喝着温水,彧君坐在榻侧,目光停留在程兮微抿的嘴唇上。 几番辗转。 喝完水了,程兮精神好了些,她把茶杯递还给彧君,有些不太自在地对上彧君的视线,干巴巴问:“师傅……我们今晚要做什么?” 彧君收好茶杯,擦干净手后,轻轻揉了揉程兮的脑袋,“今夜,去找新娘问些事。” 头顶的手心发出温热,隔着头发传递宠溺的讯号,程兮的脸“噌”地红了。 师傅她她她她好温柔,程兮忍不住兴奋,在心里大声嚎叫。 “身体可有不适?”彧君弯腰,凑近程兮的脸颊,轻声询问,“可要再睡一会。” 程兮闻着师傅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清醒片刻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 她开口,声音泛起轻微的颤抖,“没、没有。” 见程兮气色无恙,彧君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为她披上温暖的大氅,牵着她的手出门了。 小道上,凉风刮在滚烫的脸上,程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幸福感。 师傅在照顾她。 虽然说从前也是,唯有程兮知道,现在的师傅打破了隔着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屏障,完全接纳了她。 师傅看她的眼神,带着碎冰融化的温和,点点暖意,犹如寒雪覆霜梅,梅香归蕉人。 师傅很会照顾人。 程兮握紧彧君的手,偷偷看着目视前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开心的弧度。 师傅最好了。 两人走到村子祠堂后,荒废的一间小破屋里。 新娘在此,久候多时。 昨晚,程兮与村子为首的恶鬼们打得不可开交,彧君与新娘站在醉生梦死三楼上,恶鬼云集在地,源于某种忌惮,不敢靠近彧君。 四周无人,故而,无人知道她们在楼上说了什么。 两人潜进屋子时,程兮点了一根蜡烛,昏暗阴森的房间有了蒙蒙的亮意。 眼前忽地一亮,新娘见到两人,匆匆起身行礼。 对于新娘,程兮态度十分复杂,有猜疑戒备,更多的是对她的遭遇心疼同情。 三人靠的近了,烛光照在新娘额头,密密麻麻的缝合黑线看得人头皮发麻。 “好了,起来吧。”彧君淡淡抬手,虚抚了新娘一把。 新娘望着靠得极近的两人,急急恳求道:“二位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杀了我。” 彧君坐在木椅上,将程兮拉进怀里抱着,犹如夜夜贪恋美色的昏聩君王一样,把下巴搭在程兮肩头,懒懒开口道:“为什么?” “你总归要说出合理的理由,或者说,你的苦衷。” 彧君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两人隔的太近了,程兮听的耳朵发烫,思绪有片刻的失神。 昨夜之后,师傅仿佛卸掉了某种伪装,凡事都更随心所欲了。 程兮低头,望着盘踞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在心里小声嘀咕:明明在昨夜之前,师傅最重礼仪了。 哪怕私底下,对她也要求颇严。 程兮心里小小的不满:平时对我多加管束,嗯哼,轮到师傅自己,便不管那么多礼数,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彧君不容易心软,态度冷漠。 新娘苦涩地闭上眼,她哭不出眼泪,弯下的身体充满无力的渴求。 新娘低声开口,空洞的声音十分飘渺,满是无助:“二位姑娘,我同你们一样,也是玩家,只不过,我来自十年前。” 此话一出,程兮惊的瞪大了双眼。 新娘也是玩家?! 第40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0) 【突兀的新娘】 等等,新娘说,十年前? 程兮忽地想起师傅说过,十年前的恐怖世界,曾发生过一次大动荡。 新娘说自己是十年前的玩家,在此期间她并未完全蜕变为剧情人物,反而因为成为剧情人物备受折磨。 而据师傅所说,当年的玩家都是自愿留下,并无胁迫。 难不成,十年前那场恐怖游戏,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兮想都没想,心里点开老爹的联系方式,将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发了过去。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给老爹看看。 新娘已经没有退路了,在醉生梦死楼,她冒死请求二位姑娘帮忙,村长来寻找她时,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第49章 只是,二位姑娘非寻常女子,不仅不害怕村长一行恶鬼,还给了她护身符,让她躲在此处,不让村长找到。 如此,新娘更加笃定,二位姑娘必定能帮她脱离苦海。 “这么多年了,我……我已经快放弃了,好在上苍垂怜,派了二位姑娘前来,不叫我此生绝望,我、我求二位姑娘帮帮我。”新娘跪趴在木板上,乌发从后背两侧散开滑落,瘦小的身体如同秋叶中的枯蝶,无力的打着颤。 彧君来了兴趣,素来平静的眼眸掠起一丝波澜,“既如此,你不妨说说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沦落至此受苦多年。” 彧君的话如同一缕久违的希望照进新娘心里,她忙不迭地起身,满眼感激。 程兮微微拧眉,师傅的语气,她怎么听出了一丝讥讽? 新娘低头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眼前蓦地模糊,思绪忽地拉回十年前。 “我名唤柳烟儿,自小是孤儿,十年前,我身患不治之症,我的爱人白威为了救我,孤身一人来到恐怖世界。” 那时,恐怖世界动荡,玩家自愿留下,可以满足其一个愿望。 白威自愿进入恐怖世界,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爱人柳烟儿身体健康,一生富贵无忧。 “所有人都瞒着我,当我得知此消息时,已经是一周后,我本就命不久矣,何苦他如此枉费性命。” “他从前便是我的恩人,如今为了救我,竟要以他命换我命,我不愿看他自轻自贱,也进入了恐怖世界,我的愿望是:希望白威平安离开。” “我来此处时,迟迟不见他身影,我便在此,等了他十年。” 程兮微惊,怎么样的执念,会支撑一个人等待一个人十年。 “十年以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我不知道他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出现,我没有希望的等待了十年,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再等了。” “十年,每一天我都在等,我在枯燥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幻想他出现,我常常出现幻听,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我知道那是幻觉,我不愿意醒过来,饮鸩止渴一般,我越陷越深。” “时间久了,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臆想了,直到二位姑娘出现,我沉寂已久的渴望再次复苏,我……我想赌一把。” 终于等到解脱的良机,柳烟儿目光异常坚定,“恳请二位姑娘杀了我。” 最开始,程兮与彧君并未引起柳烟儿的注意,只把她们当做普通玩家。 随着剧情的进展,数十位玩家仅剩两人,实力可见一斑。 而且,早在彧君利用恶鬼杀死王虎时,柳烟儿躲在暗处,一直注视着彧君二人的行为。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她猛地想起了“彧君”此人的身份。 是彧君大人! 彧君望着柳烟儿满是痛苦的眼睛,掌心把玩着程兮的根根手指,冷不丁出声询问:“你难道不想见白威一面?” 闻言,新娘浑身如遭雷击,她怔怔地对上彧君的眼眸,表情愈发苦涩:“我、我……还有机会,见他一面吗?” 十年光景,再次听到见面的喜讯,她竟然生出了几分胆怯。 彧君似笑非笑地审视着柳烟儿的反应,语气轻佻:“自然有的。” 想到在醉生梦死楼中,柳烟儿匆忙的话,程兮从彧君怀里冒出头。 她在心下细细斟酌一番后,轻声问道:“那柳姑娘,不知你与人皮花面,又有何关系。” 提到人皮花面,柳烟儿平静如水的脸上爬满了恐惧,显然,那是一段极其悲惨惊悚的回忆。 见状,程兮心里冒出些懊悔,她不该多嘴,揭人伤疤。 思及过往的噩梦经历,新娘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袖,极力克制心底的恐怖,缓声抖道:“村里每隔五年,会选出合适的女子进行祭祀,我来这里的第三天,刚好碰上祭祀活动,我不幸被选中……” “我不明白,我的身份是新娘,为何还会被选中祭祀。” “它们的祭祀异常血腥,它们用酒把我灌醉,将我绑在木床上,屠夫小心翼翼的把我的皮活剥下来……我不会死,却要感受那剜心割肉的折磨。” 因为皮被活剥了,她没有人皮覆盖在身上,只能在后来玩家死亡时,将她们的皮如法炮制,生生剥下来,缝合在自己身上。 程兮听得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柳姑娘,你一开始的身份就是新娘吗?” “如果是新娘,选择祭祀人选时,为何又会选中你,‘新娘’与‘祭祀者’应该是两个身份才对。” 程兮心里不安,虽说是十年前的事,可是在老爹的管辖下,世界剧情任务怎会发生如此大的纰漏。 程兮还想再问,彧君收敛了笑,声音泛起冷,“你安心待在此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跑,三日之后,我自会将人带来。” 说罢,彧君抱起程兮,缓步离开破旧的房屋。 程兮点亮的蜡烛还剩大半截,烛光昏惑,恍恍印在柳烟儿身上,一袭红衣好似要隐没在那黯淡的光线里。 良久,她俯身弯腰,眉眼轻暗,轻轻吹灭了蜡烛。 四周陷入熟悉的黑暗中,粘稠的阴气顺着门窗缝隙中,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石道上,风声如许,程兮窝在彧君怀里,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彧君的下巴,“师傅,你相信柳烟儿说的话吗?” 第50章 彧君脚下步子不变,闻言,不答反问道:“兮兮呢,可相信?” 程兮拧眉,“我总觉得柳烟儿的出现,以及在她的过去,很……突兀。” 对,就是突兀。 柳烟儿的一切,都太过突兀了。 第4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1) 【清冷淡漠腹黑vs呆呆傻傻不灵光】 想到这茬,程兮脑海忽地闪过方才彧君的异样,急忙抬眸去看她。 程兮喉间微凝:“师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彧君没有问答,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加快脚下的步子。 两人回到房间,彧君什么都没解释,她把程兮放下,动作比之前添了记一分急切,眸光在暗色中显得十分晦涩。 程兮还想开口问,彧君缓缓地,她低头吻上她的唇角。 程兮微惊:“?……” 程兮:“!” 程兮沦陷:“~” 彧君吻技高超,娴熟勾人。 程兮从小到大,对于情爱之事,只来源于几张薄薄的纸,实战经验匮乏。 彧君手指灵活的解开活扣,指腹在细腻温热的皮肤上四处探寻,轻拢慢挑。 “兮兮……” 程兮揪住彧君落下来的乌发,情难自已地仰头出声。 程兮发出闷哼声,彧君知晓她难受,哑着声音,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程兮被迫出声,声音破碎凌乱,她犹如江上浮木,只能揪住彧君的长发,露出的模样无助青涩。 掠夺良久,罪魁祸首彧君终于抽身离开。 她站在床边,抬手拭去嘴角的湿濡,动作随意。 程兮羞涩不已,把自己捂在被子下,身上有一把大火,把她翻来覆去的烤,她觉得自己要熟了。 餍足之后,彧君淡声吩咐:“兮兮,有关于柳烟儿的事,自己解决。” 拢聚的热意在缝隙中涌进的冷气中缓缓退散,似有似无的风声从耳边匆匆一过,留下无限余音。 程兮委屈,师傅总是这样,把她勾的欲仙欲死了,又露出一副冷淡清醒的模样。 这样子,给程兮一种错觉,好像只有她在这段感情里认真了。 程兮恨的牙痒痒,想要立马扑上前,把师傅淡然的面具撕下来,扔在地下狠狠踩几脚。 奈何,以上想法,程兮不敢造次,腹诽良久,闷声道:“那师傅呢?” 她解决柳烟儿的事,那师傅在这期间要去做什么。 “师傅——自然是看着你。”彧君的尾音在舌尖打着转,含着情动时熟悉的韵味。 程兮浑身一激灵,脑海中胡乱闪过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彧君的态度说不出的模糊敷衍,程兮不懂爱人之间的情趣,她闷闷不乐地掀开被子,盘腿坐下,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桌边喝茶的人。 她心里闹了脾气,可怜巴巴地朝彧君张开双手,小声嘟囔着:“师傅,要抱。” 她想要师傅哄哄她。 她的服软和示好显而易见,彧君低头喝了一口温茶,不咸不淡道:“何事?” 彧君现在冷淡异常,与方才压着程兮,哄骗她出声的人判若两人。 程兮心里“噌”冒出火气,她掀开被子,赤足下地,脚尖蕴着怒气,径直走到彧君面前。 程兮直挺挺地站在彧君面前,白皙透粉的脸上满是怒气。 彧君依旧不为所动,甚至,眼皮都不曾掀一下。 程兮委屈地想哭,她飞快钻进彧君怀里,语气可怜,满满控诉:“师傅……过分……” 程兮抬头,笨拙地去吻彧君,彧君揽住她的腰,来者不拒。 程兮吻技生疏,始终不得要法,反被彧君哄骗着,主动散开小衣,任君采撷。 烛光摇曳,一夜情动。 第4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2) 【祭祀祠堂】 昨夜闹的晚,白天亮了大半,程兮才蒙蒙转醒。 破天荒的,彧君还在睡。 醒来后,程兮五官皱成一团,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痛的腰。 嘶,要断了。 薄光晃了进来,彧君的脸庞拢上一层柔和,床纱微慢,摇晃的光影流露成团,晕晕然然。 程兮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彧君的嘴唇,一时看的口干舌燥,她想偷亲一口,又怕彧君中途醒来。 要是被师傅发现她偷亲,她可以把自己迷晕送到恶鬼嘴里,让恶鬼把她啃食干净,好解决她后顾之忧了。 想了又想,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腰间酸涩缓和后,程兮蹑手蹑脚地下床,背对着彧君穿好衣服,生怕彧君不定时醒来,匆匆轻声掩住门。 白天恶鬼出行少,可去查查新娘一事。 师傅也说,以后的世界还长着,她要多锻炼锻炼。 门声轻响后,彧君缓缓睁开眼,眼神一派清明,不见丝毫混沌,显然醒来已久。 黄光影动,几息之后,虚掩的床纱后,已经空无一人。 程兮走路难受,慢吞吞地沿着石子路,左边看看,右边瞅瞅。 热意渐渐爬上脸庞,程兮抬手揉了揉鼻子,奇怪了,她都变成鬼了,还能感受到如此明显的痛意。 ……咳咳,师傅……果然不同凡响。 程兮顺着石子路,顺利找到了在石井前忙碌的村长。 程兮眼前一亮,踏进门后,单手抵拳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到来。 第51章 在村长不善的目光中,程兮寻个木凳,铺垫干草,客气的坐下。 程兮的动作一气呵成,大气随和,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看。 村长脸色极为难看,他保持着打水的模样,掌心紧紧攥着木桶的提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程兮挪了挪屁股,换个舒服的姿势后,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村长爷爷好。” 村长被那笑刺激了,忽地直起身,厉声逼问道:“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村长这只老鬼很不欢迎她,程兮无辜摊开手,迎上村长嗜血的目光,轻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村长爷爷好,我对柳烟儿——很感兴趣。” 程兮敢这么问,自然不怕村长的威胁,更何况师傅给了她名分,她是师傅的人,师傅会护着她,她做什么都比从前安全。 提到柳烟儿,村长眼里划过一丝杀气,咬牙切齿道:“姑娘还真是好奇心重。” 村长低低发出警告:“姑娘难道就不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咦。”程兮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岿然不动地坐在光滑的凳面上,开口便是胡搅蛮缠:“是啊不知道,村长您要是不告诉我,那我便不走了。” “我就赖在你家,一直问你话。” 白天不能行凶,村长胸膛剧烈起伏着,掩盖在衣袖下的拳头紧紧绷着,他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玩家,若非世界限制,他真想在此地把程兮解决了。 程兮扬眉,露出一口晃眼的小白牙,笑的人畜无害,“村长爷爷,十年前,为何会让柳烟儿作为祭品。” 村长愤然别过身,好似看不到程兮,便不会心烦意乱了。 程兮叽叽喳喳的重复着问题,村长脸色阴沉,他死死注视着前方,嘴唇微张,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命定。” 程兮撇嘴,一口否决:“胡说,其中一定有隐瞒。” “……”此女子性情甚是恶劣,村长沉闷吐出一口浊气,脑袋气的抽疼,“姑娘说有,那便有罢。” 村长的态度明确,是不打算说了。 程兮双手撑膝站起来,揉着发胀的脑袋,幽幽道:“您不告诉我,我便拆了您村子。” “我不光拆,我还要把你村子一把火烧了,全烧光。” 程兮真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村长忍无可忍,用力转过身,倏然黑了脸。 程兮不怕村长,村长瞪她,她就瞪回去。 青天白日,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村长先败下阵来,他恶狠狠的咬着牙,嘴里的话仿佛烫嘴一样,恨不得一下吐出来,“祭祀祠堂。” 说罢,村长大步进了门,猛地将门摔上,“嘭!” 村长的怒气昭然若见,程兮得到回答,也不追上去,继续磨鬼。 程兮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水井前,稍稍伸头,望着在白天同样黑乎乎的井水,嘴里反复咀嚼着“祠堂”二字。 她听师傅讲过祠堂,但是不知道具体位置。 现在玩家只剩她和师傅,白天鬼都看不到一个,不好问路。 看来,她要自己摸索了。 程兮踏出院子,在村里绕了大半天,误打误撞停在一条遍布杂草的小路口,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异样。 程兮茫然,抬头望去,一座恶鬼狰狞石像赫然映入眼帘。 程兮有预感,此地便是她要找的地方。 她几步跨过小路,快走到一处宽阔之地,终于完整地看清了石像的构造。 石像高约两米,长年风吹日晒下,早就看不出原样,只是瞧着狰狞可怕。 底座是块刻着古老文字的方形石头,程兮看不懂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目光上移,石像右侧站立着一诡异男孩。 程兮记得,她初入杏花村时,见到的第一只鬼就是牧童。 牧童手执杨柳青,目视前方,神情庄重,像是在守护石像一样。 石像左侧一根骨头雕刻的石柱,石柱上盘缠着杨柳枝,枝叶娓娓下垂,好似在风行晃曳,不似死物。 头仰的久了,程兮眯起眼,打量半天,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索性径直越过石像,直奔祠堂。 比起外头明堂,祠堂内昏暗的多,程兮试了几次,都无法照亮。 看来,这里也有禁制。 程兮握紧杨柳木刀,轻声在祠堂里绕了一圈。 祠堂前厅很大,四周摆放着祭祀要用的人皮鼓,生锈的器具,以及一些陶瓷罐。 程兮停在前厅中央,她忽地抬头,在房梁上对上一双凸起的眼睛。 从进门开始,一道视线紧紧盯着她。 四目相对,程兮陡然握紧了杨柳木刀,浑黑的身影纵身跳下来,阴影大团,落地却无声。 “嘶……啊!”一股阴寒之气直奔程兮面门。 化鬼之后,她的五感比从前更加敏锐,对于同类的气息,她不再反感。 对面之影力大无穷,动作迅速,招招带风。 它身上的气息很阴寒毒辣,靠近程兮后,她潜意识想跑。 出现这种感觉,只有一种情况:她打不过对方。 简单对过几招后,程兮沉眸,它,比之前遇到的鬼都棘手。 第43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3) 【杏花村的由来历史】 程兮在前厅乱跑,时而跳上房梁东躲西藏,时而爬在地面迅速滑动,它在后面穷追不舍,指尖泛黑的利爪,几将抓到程兮的长发。 第52章 程兮惊的叫了师傅,火急火燎地从桌角冒出头,“师傅救命啊!” 彧君闲闲地靠在门外,听着前厅内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眼底掀不起丝毫情绪。 兮兮需要突破,无论心性还是身体。 程兮被打的鬼哭狼嚎,一个踉跄跪压在门口,隐隐看到熟悉的身影,程兮眼前一亮,来不及起身,双手用力拍打着门,嘶声力竭道:“师傅!救我啊!” “师傅!!!” 这鬼手段厉害,神志清醒,她打不过啊! 话音刚落,一只青色的手忽地出现,利爪攥住程兮的肩头,将她轻松拎了起来,反手扔在供桌上。 “砰!”程兮在一堆烂木头中起身,胡乱抬头,眼前蓦地闯进一抹黑影,心一惊,眼皮狂跳。 “那个,等,啊!!!师傅!!!”程兮求饶的话还没说完,烛台的铁座狠狠砸在她头上。 “!”程兮猛地推开恶鬼,转过身,害怕地手脚并用慌乱往里乱钻,嘴里也不闲着,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师傅!救我!!!” 爬到一半,程兮的脚踝忽地被冰凉锢住,她瞳孔猛地缩小,紧紧抱住前方的一根大柱子,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叫着:“师傅!!!我要死了!!!” 门外,彧君听着程兮的求救声,低眸望着指尖的一抹红,眉眼寡淡。 程兮被恶鬼拖了出来,身体挤开一堆废品,拉出一道长痕。 不消多久,程兮完整地呈现在恶鬼面前,恶鬼高高在上审视着程兮的颤抖,喉咙里发出阴森的气音。 “呵呵……”恶鬼发出轻笑,居高临下地嘲笑程兮的不自量力。 程兮脑海空白一片,慌乱启动系统空间,惊慌之下,她不知道自己唤出了什么,一股脑扔向禁锢自己的恶鬼。 好在,空间内有克制恶鬼的东西,脚踝上的冰凉受到刺激似的,忽地收了回去。 身体的使用权短暂恢复,程兮猛地站起身,朝着深渊一样的黑暗,闪身窜了进去。 师傅不管她,她要趁恶鬼恢复过来后,找个地方躲躲。 跑了几步,脚下突然一空,身子倏然悬空,程兮心一紧:“?!” “啊嗷!”程兮手忙脚乱地滚了下去。 “啪嗒!”一声巨响过后,程兮摔到一块坚硬的石板上。 好在不疼,程兮习惯性倒吸了一口气,耳边的风声未完全褪去,她缓缓爬起来,掌心不知道按到什么,黏糊糊的一团。 程兮试着点了灯,这里能隔绝祠堂的禁制,灯如愿亮了。 是一坨……人。 程兮猛地瞪大双眼,指尖啪嗒掉了几许肉浆,她艰难的别开眼,察觉不到同类的气息后,谨慎地打量四周,再三无恙后,然后提着灯,大步往里走。 师傅锻炼人的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直接。 程兮注意到,这里的场景布置,很像她当初入幻的甬道。 甬道……程兮凝神,步子放得更加慢了。 走的深了,两道开始出现散落的陶瓷罐,无论模样大小,都与放在祠堂前厅的别无二致。 见的多了,程兮看的心痒痒,心里实在好奇,便蹲下身徒手扒拉着陶瓷罐。 程兮低头凑近了些,发现里面是空的,灯往里点了些,只见罐壁上面,是的风干的薄肉和经久的血痕。 显然,作为曾经的祭品之一,陶罐曾用来装过极度血腥的恐怖人体。 脑海中联想到人皮花面的制作过程,程兮后背爬上一股凉意,她站起身,离陶罐远远的。 隐隐的,陶罐发出阵阵阴气,好似会说话似的,低声轻语的发出咒语。 程兮立马警觉起来,匆忙离开视线。 这里的东西太诡异了,带有一定的诱惑作用,不能长时间对视。 联合祠堂前外,杏花村祭祀的应该是某只大鬼,村民与鬼同生,并且会定期向大鬼献祭活人。 程兮摇摇头,收了扩散的心思,提着灯,继续向前走着。 不可否认,她心里有点委屈。 方才,师傅看着她被恶鬼打,要是从前那也就算了,师傅对她一向严厉,偶尔惩罚她,连老爹都不能说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师傅互相表明心意,师傅总该对她有所不同。 书上说,真正爱一个人,会心疼她的一切。 师傅不心疼她…… 这个认知让程兮心里发酸,她正是心思泛滥的年纪,心里渴望师傅能把她捧在怀里宠,把她当珍宝一样呵护。 而不是,让她独自面对恶鬼单方面毒打。 程兮越想越难过,她的思想想不到太深,只觉得师傅对她太过克刻,一时没忍住,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彧君比她年长,考虑的事物更加全面,长久。 此后,她要与程兮山高水长,程兮处处青涩,平时有机会多多锻炼,日后遇到事了,不说如鱼得水,也能淡然处之。 兮兮现在年纪小,精力旺盛,心性能力都正是磨砺的最佳时机。 前方那人的身影越发小了,彧君隐了气息,无声跟了上去。 程兮走了数百米,甬道里的气息越发粘稠潮湿,陶瓷罐灯光下,两侧慢慢浮现一幅幅连接的壁画。 壁画保存大致完好,色彩明艳。 壁画一类,大多用来装饰,或者记录文化历史、社会生活。 第53章 程兮抹干净眼泪,将灯凑近了些,一幅幅仔细看着。 不出所料,壁画是在讲解杏花村的历史。 程兮顺着壁画进度,粗略扫过,心里微怔。 杏花村,又名邪村,壁画上没讲诞生的具体时间,不过看壁画内容,繁琐深长,想来历史悠久。 邪村,程兮撇撇嘴,听名字,便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到杏花村诞生由来,程兮看的仔细些。 壁画讲的是,在某个古朝代,出了一名邪僧,邪僧利用职位之便,擅自修炼禁术,门下信徒屡屡惨遭毒手。 后来事情败露,邪僧人人喊打,无奈之下只能躲进深山,一手创立杏花村。 村里众人,都是恶人之后。 人鬼共存,便是邪僧留给后代的财产。 第4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4) 【主神的怒气/彧君的神秘身份】 视线再转,村民们密集的停在一处宽地上,数十人共同躬身朝石像仰拜。 村民们在拜鬼,大祭司位于上座,叱咤风云,村民俯首称臣,模糊的脸上不难看出畏惧之色。 一系列复杂的仪式之后,众人推出来一位女子。 女子年轻貌美,体态宜人,作为祭品之一,她身上裹上了特制的白长布。 不多时,大祭司身后出现一位身着青布黑衣的粗犷大汉,面目可憎,大汉手脚伶俐,手里刀具寒光闪闪,当着村民的面将祭品的皮肤活剥下来。 壁画稍显清晰,女子被人压制着,白皮渐渐褪去,露出通红的血肉,肉团痛苦蠕动着,刺目的鲜红犹如地狱开出的花。 雕刻壁画之人,极为重视祭祀步骤,连对大汉的兴奋心狠都刻画的淋漓尽致。 融入女子被剥皮后的绝望,整个壁画现场堪比人间炼狱。 程兮揉了揉酸涩的脖颈,看样子,这也是柳烟儿的经历。 活剥人皮,作为祭品之一。 残忍血腥,充斥着暴力与忌讳。 不过,对于祭祀女子的挑选,壁画上没有明说。 程兮继续往里走,阴翳的黑暗中,她没注意到,她身后走过的路空间发生扭曲,比起从前,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条陌生的甬道。 同时,甬道里起了一阵微风,有人无声出现。 彧君转身抬眸,望着身后的一道身影,掀唇唤道:“大人。” 主神隐在黑暗中,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望着彧君淡然的模样,心里有疑惑,欲言又止:“彧君,兮兮她……” 主神察觉到了什么,彧君并未觉得不妥,接话道:“嗯,化鬼了。” 彧君的回答理直气壮,主神心里涌现出滔天的怒气,“你!” 化鬼一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对于彧君先斩后奏,以及自家宝贝女儿的隐瞒,主神心里恼怒不已。 这简直是胡闹! 主神正要训斥,彧君淡淡笑道:“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兮兮。” 照顾? 化鬼即长生,生命无止休,人心变化莫测,彧君如何保证能永远待兮兮好。 主神神情微暗,眼底蕴着沉沉的杀意,“彧君莫不是拿我儿性命当儿戏?” “兮兮叫了你多年师傅,如今,你便是这样对她,让她不明不白的活着。” 彧君不赞成主神的担忧,卸去多余的情分负担,她比主神更加清楚程兮想要什么。 “大人,兮兮迟早会死,她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自由的。” 主神怒然甩袖,严厉打断彧君的话:“化鬼永生是最大的诅咒,你我死之后,兮兮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亲人相继离世,她要孤身一人,无可奈何地面对附着在自己身上的诅咒!这些后虑,彧君难道不知吗?!” “彧君啊彧君,当初请你为兮兮授课,意在你教她努力活下去,而非浑噩度日,如今兮兮化鬼……你、你怎能如此对她!” 主神气极,彧君直视主神,一字一句道:“大人,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兮兮。” 彧君声调拉的低,显然话里有话,加上她的身份本就带有蹊跷,只是多年不曾做过出格之事,主神便也没有太在意。 电光石火间,主神想到过去的一些旧事,脸色大变,骇人道:“你!你是……” 彧君垂眸望着指尖的纹路,眼底再无一丝笑意,沉声道:“大人请回吧,此后,兮兮便由我来照顾。” 此言一出,无疑是证实了主神的猜想。 主神顿时大惊,彧君不以为然,只是轻声抛下一句话,敛回目光,闪身跟上了程兮的脚步。 主神留在原地,脸色几几变化,透过微弱的光亮,显出几分不寻常的扭曲。 彧君的真实身份,令他暂时忘了自家女儿化鬼带来的震怒。 对于自家老爹和师傅的到来,程兮一无所知,她现在很忙碌。 因为,她迷路了。 壁画很快看完,没有醒目的陶瓷罐头,所有的甬道都是一模一样的,毫无任何标志物指示。 程兮分辨不出来它们的区别,望着黑乎乎的甬道口,幻象里的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 程兮不想陷自己于不顾,她往后退了几步,自然回头,却发现身后场景与之前看到的,早就大有不同。 原来,她每走一步,后来的路都会变的。 第54章 这也意味着,她出不去了。 程兮暗自琢磨着出去的方法,实在想不到便从空间内掏出一床大毯子,席地而坐。 算了算了,有鬼出现她就打鬼,没鬼她就坐在这里睡觉。 什么时候师傅看不下去了,现身找她了,她再起来。 程兮毫无形象地躺在毛绒绒的大毯子上,双眼一闭,开始睡觉。 虽然是鬼,但是她还是保留了作为人的大部分习惯。 半个时辰后,彧君无奈现身:“……” 程兮的样子不像在玩闹,彧君站在大毛毯前,无奈地掐了掐眉心,“兮兮,起来。” 程兮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毯子足够宽大,她往侧边滚了一周。 “程兮。”这次,彧君加重了语气。 程兮身体微愣,只好滚回原位,本分的把手搭在小腹上。 哼,她睡的好好的,干嘛吵醒她。 “……” 彧君蹲下去,轻轻捏了捏程兮的侧脸,语气温和:“好了,起来了。” 程兮睁开眼,瞧见心心念念的人,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的委屈劲儿咕噜冒了出来。 “要师傅抱么?”彧君把人拉进怀里,轻吻了一下程兮的额头。 对上程兮,她总是克制不住的心软。 程兮一声不吭,只是把自己送进彧君怀里,闻着彧君身上令她安心的气息,眼尾一片湿濡。 要。 要师傅抱她。 彧君揽住怀里人,到底心疼她委屈搭搭的模样,径直将人抱起来,稳步向前走着。 她不愿见程兮,她心里知道,只要见了程兮委屈的模样,无论之前下了多大的决心,都会在程兮哭闹的难过中弃械投降。 走了不知多久,程兮把自己的手爪子递到彧君面前,声音带上细微的哭腔:“师傅……疼……” 一声呜咽的疼,好似在彧君心里划了一道大口子。 彧君望着白白嫩嫩的手爪子,没有找到丝毫伤痕,低头对上程兮湿漉漉,带着一丝闪躲的眼神,彧君忽地明白了。 她垂首,轻吻上程兮的手背。 第4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5) 【剧情即将进入尾声】 温凉的吻带着疼惜落下时,程兮僵硬的移开视线,别扭的躲开了。 程兮的躲避,不在彧君意料之中,她的表情微微愣住。 兮兮为何要躲? 程兮埋头在彧君怀里,手指揪着彧君的衣袖,放在掌心蜷着,嘴里小声说着模糊的话。 “师傅……不好……”她的声音含着一丝落寞。 无论彧君好与不好,程兮总归是委屈的。 哽咽的声音无疑是最好的谴责,彧君像是一片平静的湖,坦荡从容的外表下是哗然的涌动。 她伸手捏住程兮的后脖颈,将热乎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拧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兜兜转转,还是罢了。 凡事有她在,兮兮若是不想磨砺,那便不磨砺了。 她有能力护好程兮,让她日后开心多些。 坚固的城墙,因为一声呜咽分崩离析。 拥吻过后,程兮更加乖巧了,两颊绯红地坐在彧君怀里,气息微急。 她有意无意蹭着彧君的锁骨,心里也不气恼了。 彧君亲昵地蹭过程兮的鼻尖,程兮忍不住腹诽:咳咳,你看,我多好哄啊。 一时间,程兮被勾的神魂颠倒,彧君抬手把玩着程兮的下巴,指尖忽地探进程兮微张的嘴唇里,压着洁白的牙齿,细细摩挲。 程兮的脸更加红了,彧君动作挑逗,惹得她想咬伸进来的异物。 “师傅,不能……不能这样。”程兮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甬道空旷,彧君应了一声,醇厚的声音像把小勾子一样,“哪样?” 程兮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彧君的指尖,耳朵烫成红梅,含情的声音带着颤意,“师傅……” “嗯……乖一点。” ……… 两人腻歪了良久,直到程兮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彧君才将她敞开的衣服一一系好。 彧君的指腹蹭过暴露出来的皮肤,程兮好似被烫了一样,冷不丁咽了咽口水。 “师傅,书上说、说……” 彧君动作微顿,挑起一抹雪白,眸底划过一丝笑意,出口的话说不出的宠溺,“书上说什么了?” 程兮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的声音不受她控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她磕磕绊绊道:“书上说,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不可、可,不可纵意。” 说完之后,程兮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程兮紧巴巴地望着彧君。 彧君低低笑出声,无奈地揉了揉程兮的脑袋,哑声蛊惑道:“嗯?那兮兮说说,何为纵意?” 程兮知道师傅在逗她,哼哼唧唧地往彧君怀里钻,“师傅明明知道的。” 见程兮羞的不行,彧君见好就收,捧起程兮的脸左右亲了亲,语气缱绻温柔,“好好,师傅知道了。” 程兮无师自通了撒娇技巧,呆呆萌萌地趴在彧君怀里,继续哼哼唧唧。 彧君心里又软了几分。 闹了小半天,程兮终于满意了,心里最后一丝不痛快也散没影了。 她蹭着彧君的掌心,好奇问道:“师傅,我们要怎么出去。” 第55章 “我们每往前走一步,后面的路就变一分,回头看去,陌生得不行。” 彧君下巴搭在程兮肩头,听着她说着话,胸腔里闷闷笑着:“兮兮可还要查找什么,若是不要,现在便可离开。” 程兮一口答应,生怕彧君反悔:“现在!就现在,我想离开了。” “好。” 程兮窝在彧君怀里,走神了一会,两人已经走出了甬道,大大咧咧地站在祠堂内。 一道身影如疾风袭来,彧君侧身一让,单手抱稳程兮,将那折返回来的恶鬼轻易制服。 彧君动作快准狠,程兮就在她怀里,眼皮都没眨一下,愣是连彧君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 再次回神,两人已经走出了祠堂。 祠堂外天已经暗了下来,寒风呼呼打在脸上,程兮陷入沉默,师傅如此厉害,怎么会教出她这么废物的徒弟。 师傅在恶鬼群中游刃有余,她却被恶鬼翻来覆去的狂揍,毫无还手之力。 程兮面带尴尬之色,心虚地揉了揉鼻子。 她开口,纯属没话找话,“师傅,天黑了,今晚要走剧情吗?” 彧君把人往里一掂,“不用,今夜好好休息。” “好、好的师傅。”程兮声音发紧。 彧君挑眉,停下脚步,含笑望着怀里的人。 程兮默默抬手捂脸,“……” 彧君的视线久久落在程兮脸上,她忍不住小声控诉,“师傅不要看我……” 彧君隔着手指,吻上程兮的眼睛。 温热的触感珍重的落在指背上,犹如平江水里掷了一颗石子,在程兮心里,圈起层层涟漪。 “兮兮。” “嗯、嗯……?”程兮不明所以地露出一条小缝,正对上彧君打趣的目光,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头顶传来彧君愉快的笑声,一股热意顺着小腿攀爬上头皮,程兮整个人都快被自己热熟了。 回到两人的房间后,程兮沾床就把自己裹成紧实的一团,不让彧君碰她,也不让彧君看她。 彧君倒了一杯凉茶,浅尝一口后,温涩的声音请润不少,“兮兮,杏花村这个小世界,快结束了。” 不出她所料的话,解决完新娘的事后,两人从杏鬼手里平安脱身,方才圆满完成任务。 看来,新娘是最后的压轴戏了,程兮急不可耐地从被里冒出头,“师傅师傅,柳烟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件事背后定然有所隐瞒,她不想费心思查了。 彧君被她猴急的可爱模样逗笑了,“这个要兮兮亲自去查,师傅不方便告知。” 闻言,程兮心里一空,无力地躺了回去,唉。 师傅又这样,就……就不能给她开个后门吗? “师傅。”程兮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烦闷又滚了回去,像只好动的蚕宝宝,小声嘀咕道:“师傅还不睡觉吗?” 彧君放下茶盏,余光里全是在床上好动的人,“要出去一趟。” 程兮来了精神,费力地从被里钻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那我要跟师傅一起出去!” 彧君拒绝:“今夜兮兮好好休息。” 程兮吵囔着:“不!我要跟师傅在一起。” 彧君唇边勾笑:“……好。” 喂程兮吃了些东西,把人喂饱后,彧君选了一件浅桃白粉的长裙,让程兮换上。 程兮想也没想,利索换上师傅给她的衣服。 程兮低头整理衣服,一边好奇问道:“师傅,我们今晚要去哪里啊?” 彧君靠近,把她的头发从衣服里拿出,铺散在手腕间,以右手为梳,穿插进入,乌发从指缝间细细划下。 “找新娘。” 新娘之事,该有新进展了。 第46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6) 【深夜质问】 解决了一点心里的间隙,程兮比之前更加黏彧君。 两人共同出门时,她挽着彧君的手臂,脚步轻快,犹如一只欢快的鸟儿,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挂在彧君身上。 一片寂静中,程兮心里难耐地吐出几声气息,再抬眸,目光幽深地盯着彧君的下巴。 她望着彧君,昏惑的夜色好似在引诱什么。 缓缓地,无形的催促她捅破什么,心里热流涌上头顶,冲动顿时破土而出。 程兮忽地开口,声音异常欢愉,“师傅!” 彧君微顿,只觉心里起了一阵温暖熏风,春风平白醉人。 她歪头看程兮,眸光覆上柔情,像是好整以暇的捕猎者,“怎么了?” 程兮古灵精怪摇头,表情格外可爱,“没有,只是想叫师傅一声。” 彧君失笑,俯身亲了亲程兮的脸颊,两人的气氛忽而粘稠起来,“乖,兮兮。” 程兮大胆的揪住彧君的手指,内心充斥着强烈的悸动,黑亮的眼眸因为情绪翻滚而湿润。 “师傅!”程兮低低叫了一声,话里藏不住的开心。 彧君轻声应着,手腕一转,主动牵着程兮的手,缓步向前走着。 “师傅,师傅……”程兮重复着简单的呼唤,内心的雀跃超过她的言语表达。 被程兮的情绪感染,彧君好脾气的应着,唇边勾起的笑无奈又纵容。 程兮又冒出一句,“师傅喜欢。” 彧君稍稍顿足,“什么?” 程兮用指腹挠了挠彧君的手背,小声哼道:“喜欢。” 第56章 彧君含笑凑近羞涩的人,“嗯,兮兮喜欢什么?” 程兮脸上一热,声音比之前更小,彧君却清楚地听到她说:“师傅。” 喜欢什么? 喜欢师傅。 彧君揉了揉程兮的脑袋,柔声询问道:“谁喜欢师傅?” 她的话放得轻,带着温柔的意思,似乎只是一句平常的询问。 程兮却听得出,那话里,带着一簇蛊惑诱哄的花。 程兮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她的世界只剩彧君一人了。 她专注地望着彧君,闻着她身上令人沉沦的气息,意识恍惚。 气氛高扬之中,有什么催促她将话说出来,她微微抿唇,眨了眨发热的眼睛,声音微微带点颤,“兮兮,兮兮喜欢。” 不知何时,彧君的手指已经落在程兮唇角边,熟练贪婪的左右摩挲着。 指腹感受到程兮因为说话发出的震动,彧君心里被小猫挠了一下。 孤傲平静的山河,在春光灿烂时,也会喧然哗起。 彧君沉声,心思悠扬,“师傅也喜欢兮兮。” 石路两边,不祥的杏花在阴影黑暗中透出诡异的白,寥寥几日过去,杏花依旧保持着进村时的欣欣向荣。 黑风拥入怀,程兮眉眼含笑,连看着那花都带上几分别样的风情。 她挨着师傅,时而抬眸偷看,隐秘的小动作在欢喜中,更添一份起伏。 程兮想,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师傅。 喜欢,很喜欢,好喜欢。 路尽,两人来到上次的破房间内,程兮轻呼了一口气,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 会不会,她其实也很厉害,解决新娘一事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和师傅在一起,她光顾着师傅,才看起来一无是处。 程兮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挺直些腰,偏头,捂住嘴巴嘿嘿笑着。 程兮像偷腥的猫,彧君瞥了一眼心思活络的人,无奈摇头。 傻。 彧君推开门,黑暗中,柳烟儿安分躲在安排的残破房间里,身上散发的静默的死气,让她瞧着犹如一座石雕。 两人一齐抬脚进去,彧君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揽着程兮坐下。 这次,彧君不打算久待,对着柳烟儿开门见山:“柳姑娘,今夜拜访,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彧君推门时,柳烟儿便闻声而动,施施然地起身坐在彧君对面,“姑娘有话直问便好。” 彧君轻揉着程兮的小肚子,身体紧贴在程兮后背上,吐出的声音不自觉带着一分宠溺和温情。 彧君轻描淡写:“柳姑娘,可否告知当年祭祀的实情。” 程兮被揉的瞪大双眼,一时没听清彧君到底说了什么,她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好似有无数电流从身体里穿插而过。 “我……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新娘愣住,烛光将她的脸庞映的有些恍惚,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姑娘可是在怀疑我?” 程兮忍不了了,她怕自己做出丢脸的事,一把按住彧君的手,轻喘道:“师傅,别揉我了……” 彧君轻轻吻了一下程兮的耳朵,好脾气的应道:“好,不揉兮兮了。”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程兮身体忽地软了下来。 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她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凉气,犹如一只炸毛的猫。 她快要疯了。 师傅绝对是故意的。 柳烟儿指节微紧,二位姑娘当着她的面调情,不知将她的苦楚置于何地。 就好像,她饿了一天一夜,恨不得将草都拿来吃了,突然冒出两个人,拿出一桌美味佳肴,在她面前大快朵颐。 柳烟儿素来寡淡如水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缝。 彧君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的错愕惊讶,忍不住抬手一逗。 新娘的表情越发僵硬,彧君这才看到她似的,淡淡抬眸,意有所指道:“柳烟儿,当年的事,你真的只是受害者吗?” 彧君的口吻散漫,带着上位者的质问和窥透天机的轻蔑,“柳姑娘,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到底是自愿进入恐怖世界,还是被迫入局?” “对么?” 第47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7) 【破】 平地惊雷一声响,柳烟儿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彧君的质问漫不经心,短短数言,好似能窥透她的内心。 柳烟儿不敢直视彧君的审视,眼神微闪,身体不自然的侧过,躲过烛光的正面照射,这是心虚的表现。 连在程兮将目光投向她时,柳烟儿忽地抬袖遮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我不知姑娘何意。” 程兮有些走神,不明白师傅和柳烟儿在闹哪一出。 虽然彧君之前说过,柳烟儿一事让程兮负责解决,可这怀里人娇憨灵动,满眼都是情爱一事,实在分不出别的心思。 看样子,柳烟儿不打算坦白了,彧君冷声:“祭祀只选命定之人,一身无两命。” 壁画中记载,献祭之人特殊,选定步骤复杂繁琐。 但是有一点,命定之人的生辰八字,必须完全符合选定标准。 世人何止千千万万,生辰八字相同的不计其数。 错错参参,最是容易偷梁换柱。 温香暖玉在怀,彧君心情极好,耐心也多了些,“柳姑娘,可知?” 第57章 程兮年纪小,无心剧情,彧君不能让她平复躁动,只好寻找机会,一一引导。 柳烟儿不答,彧君把玩着程兮的手指,加重了语气:“柳姑娘,当年之事,还望一并告知。” “你们……不相信我?”柳烟儿忍无可忍,烛光侧映下,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戾气。 幽幽烛光下,原本楚楚可怜的面容顿时变得面目可憎。 程兮心里恍惚了一下,柳烟儿的身世讲述太悲惨了,她下意识把柳烟儿放在无辜受害者的地位,以至于她忘了,柳烟儿可是在恐怖世界十年的恶鬼之一。 十恶不赦的恶鬼,又怎会出淤泥而不染。 彧君冷笑:“不是不信,而是你有意隐瞒。” 柳烟儿抬眸,空洞的眸子戾气横生:“你……在指责我?” 程兮注意到,柳烟儿微微弓起身子,蓄势待发。 只等某个契机点出现,她便要主动出手。 彧君沉眸,“柳姑娘,非要我把话说敞开吗,我查了十年前的事,十年前……” “啊!”彧君的话刺激到她了,柳烟儿突然暴起,红影混在黄光中,一双苍白有力的手兀地将木桌掀翻,“你闭嘴!” 一阵刺耳的重物落地声,万物静,蜡烛熄灭了。 “嗬嗬嗬……”过于死寂的房间里,柳烟儿在阴影里发出急促的声音,隐隐有暴怒的前兆。 忽地,程兮听到了细微的风声,她原本恍惚沉醉的目光蓦然清醒了。 其实,师傅有意无意告诉过她,柳烟儿绝非受害者,她在十年前的恐怖世界中,扮演过其他非善类角色。 利爪划破凝滞的空气,呼啸声一晃而过,彧君轻轻推了程兮后腰一把。 程兮身体上前一步,心里哀嚎,知道师傅又要让她来。 恶鬼的阴寒气息扑上前来时,程兮眼神一凌,及时抬手捏住柳烟儿的手腕。 恶鬼的体温极低,程兮正要屈膝抵住它的前进,正要将其制住,甫地,一股大力袭来,她被带着飞快奔向了房间外。 外面更加阴暗,无一丝光亮,柳烟儿为恶鬼,置身其外如鱼得水。 程兮只能闭上眼,靠听觉和本能去接招。 风声呼呼,拳脚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彧君斜靠在门上,指腹随意滚着一颗朱红如血的红珠子,举止散漫。 她很喜欢从程兮身上拿着小物件,在其人不在自己怀里时,按压挤动,以物渡情思。 “碰!”一道残影闪过,程兮一个四肢着地跪在彧君面前。 气氛短暂安静了一会,“……” 程兮闷闷咳了一声,忙不迭地爬起来,胜负欲被激起的那一刻,她顾不了那么多形象问题。 天色过于黑,程兮从系统空间摸出一把长剑,她不擅长用剑,不过此时,短刃比长剑更适合。 长刃白光闪,程兮冷冽抬腕,横劈在柳烟儿肩头。 “咚!”恶鬼的身体僵硬如石,柳烟儿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程兮。 程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柳烟儿的眼神,如同一个深渊,充斥着极端的危险和阴翳,一旦对视,便如凝视一样,让人心里压力一块大石头一样,直喘不过气。 柳烟儿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纵使两人隔得近,程兮依旧没听清她的话。 隐隐约约地,程兮听到了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熟悉的悸动响起,不安在黑暗中渐渐发酵。 忽地,一只手腕横过程兮的腰间,将她用力拉进怀里。 身躯相拥,程兮小心握住长剑,心里疑惑,师傅这是做什么。 “兮兮,回去。”彧君语气比平时稍稍快,程兮心里莫名不安。 不等待她做出更多反应,彧君闪身,迎上了柳烟儿的进攻。 程兮站在台阶上,耳边阴风怒号,寒气掀起裙摆处处花样,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 背后凉意袭来,程兮僵在原地,瞳孔微缩。 不对! 第48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48) 【群起暴乱】 顷刻之间,黑暗中道道劲风划破诡异的帷幕,无数利爪撕碎暗夜中粘稠的桎梏,争先恐后地从各个阴暗角落里冒出身体。 “小姑娘。”一道疾风向后袭来,阴寒的声音在程兮耳边幽幽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阴冷气,它们是耐心极好的捕猎者,缓缓上前围着程兮,将她完全笼罩在弥漫的黑色雾气中。 阴气森然,缓缓舔舐过她的皮肤,激的程兮头皮发麻,本能告诉她该转身反抗,逃离黑雾的掌控,身体却犹如木桩一样被钉在原地,不能挪动分毫。 程兮能感受到,黑雾有序的攀爬上她的脖颈,温和的绞杀着她的身体,掠夺原本温热的气息。 不仅如此,短短几息,数不尽的恶鬼从各个角落里冒出头,朝着彧君和程兮出现的地方蜂拥而上。 很快,彧君被鬼群淹没了。 程兮看不到师傅,默默催动系统空间。 她费力地抬起手腕,手腕刚有起势的抬头,便被一只干瘦的白手压了下去。 “嗬嗬……别乱动哦小孩。” 程兮沉默。 恶鬼邪恶,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鬼手冷如天山寒雪,死气白生,快要将她冻伤了。 杏花村是鬼村,平日看到的有分量的恶鬼也就那么几只,今晚不同寻常,恶鬼倾巢出动,占据杏花村每个角落。 第58章 其中,她与师傅是唯二的异类。 简单来说,她和师傅是所有恶鬼的目标。 然而,恶鬼源源不断地涌现,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她与师傅被迫走散。 程兮垂下眼帘,宽大的衣袖下,凭空出现一把杨柳刀,她握紧手里的刀刃,眼神忽地坚定起来。 衣角微拂,她陡然抬手划破拥挤的黑雾。 四周是几乎要近身的鬼群,程兮脸色发紧,泛白的指节在抬落之间微微颤抖。 来自密集同类的压迫,恶鬼的气息让她深觉沉闷,心头散发出窒息感。 她的威慑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恶鬼嬉笑着偷袭她,她犹如困兽在牢,面对恶鬼的戏耍毫无还手之力。 她冷不丁一阵发寒。 忽而,两只手从脚底凭空出现,用力锢住她的脚踝,程兮心头一紧,整个人摔倒在地。 身体失去平衡前,程兮惊慌失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啊!”四面八方的恶鬼爬在她身上,张嘴撕咬她的血肉,利爪拉扯她的衣服。 程兮吓的出了眼泪,慌乱从腕间红绳掏出一罐汽油,胡乱抓出一把火星子。 “噗!”大火如恶龙,直窜上天,恶鬼纷纷避让,鬼哭狼嚎地在同类身上打滚。 火光大亮,照亮了四周的环境,密集的恶鬼让程兮冒出了一身冷汗。 恶鬼惧火,不幸被点燃的哭嚎尖叫着,声声刺耳好似要划破人的耳膜。 程兮捏住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警惕着可能出现恶鬼的地方。 ——程兮冷静冷静,不能乱不能乱。 她的头发散了大半,披头散发的,瞧着异常狼狈。 她的系统空间什么都有,不要害怕,程兮颤颤巍巍地摸上她的红绳,心跳快地要蹦出嗓子眼了。 她甚至来不及想,掏出一堆认识或不认识的东西,堆积在自己身边,有恶鬼靠近时,她就扔东西去打。 恶鬼太多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而且,这个世界快要结束了,她要跟师傅一起回去。 对,要跟师傅一起回去,程兮催眠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灵魂一阵轻颤,泪水洇湿了她的眼眶。 村子里到处都是恶鬼,去哪里都会被恶鬼包围,她待在这里,等师傅来找她。 一通理顺下来,程兮心静了不少。 对付普通恶鬼,她尚能轻松,这次出现的大鬼煞不在少数,它们善于蛊惑人心,制造假象。 程兮闭着眼,不去看它们致命诱惑的眼睛。 程兮在原地等了近一个时辰,彧君才姗姗来迟。 彧君回来时身上难得挂了彩,绾好的头发落了几根下来。 这是程兮第一次见师傅狼狈的模样。 彧君一路见鬼杀鬼,站在程兮面前时,她的脸色万分凝重,“兮兮,可有受伤?” 程兮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 她没有受伤。 彧君蹲下身,利用程兮空间里的东西,摆放出法阵,将两人围在法阵中,保障暂时的安全。 彧君起身,将程兮揽在怀里,把她凌乱的头发理顺,低声温柔:“别怕,我在。” 程兮心里一颤,眼前的场景忽而模糊。 看,她一个人也可以守好自己,坚固如城墙。 只是师傅一句“别怕”,她所有筑好的坚墙便土崩瓦解了。 彧君拭去程兮眼角的泪水,声音缓缓道:“兮兮,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世界给的最终任务是:顺利离开杏花村。我们都下意识认为要从杏鬼之处逃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十年前那场动荡之后,世界任务加上难度,杏鬼成了幌子,出路被掩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我们真正的任务是柳烟儿,从一开始就是,‘迎远客,赴喜宴’已经是暗示,是我大意了,现在才知道,它竟才是离开的关键。”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了?”程兮陷入巨大的惶恐中,她用力抱住彧君,汲取到安心的气息后,哽咽开口,“为什么突然这样了?” 程兮的声音含着一丝害怕,彧君轻拍打着程兮的后背,安抚地揉着她的脑袋。 “兮兮,我一直以为走完所有村长安排的剧情,便可以从杏鬼藏身之处离开此地,顺利脱离世界,直到方才我与柳烟儿发生了一场恶斗……” 彧君没有细讲在那一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现在过程并不重要,加上时间不够,她敷衍似的跳过,“……之后我才发现,我们都被骗了,村长任务及其剧情的引导性太强,我们都没有深究其中问题,一直顺着它们的想法走,其实仔细想想,从踏进此地开始,剧情就给了我们提示,‘赴喜宴’,世界的关键处是喜宴,是举止怪异的新娘,是我们走错方向了。” 彧君这样解释,程兮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畅快感。 确实如此,每每遇到剧情,无意之间,她心里都会觉得异样。 说是村长为了让玩家死亡,倒也算合情合理。 细细想来,比起设局下套,村长的行为毫无规划,更像是在混淆视听。 直到所有玩家仅剩两人,新娘才决定亲自出马会会彧君和程兮。 但是她没想到,彧君身份特殊,手中权限偌大,竟然查到了十年前的事。 彧君明晃晃的怀疑,导致柳烟儿暴怒,引起众鬼现身,所有剧情提前了一大步。 第59章 第49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大结局) 【大结局】 “师傅,那我们是不是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如果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新娘身上,直捣黄龙,说不定早就脱离杏花村了。 听到程兮的话,彧君似乎笑了一下,不太正经道:“是啊,费了好大劲儿,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呐。” “不过不要紧,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只是原本循序渐进的恶鬼打斗,现在要一股脑的同时进行了。 时间赶的急促,程兮心里充斥着慌张不安,“师傅,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闻言,彧君转头,视线径直越过层层恶鬼,准确落在外围的柳烟儿身上,“当然是……擒贼先擒王。” 话音落,彧君单手环抱住程兮,足尖点在密麻的恶鬼脑袋上,身影如刀,直奔柳烟儿而去。 落地时,彧君将程兮挡在身后,长剑直指柳烟儿,气势凌人。 柳烟儿红衣打眼,耳边乌发起起落落,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歪头娇俏一笑,“还可以,醒悟的不算太晚。” 程兮望着柳烟儿,意识起了一阵白雾。 忽地,程兮想起初见时,柳烟儿神情木讷的与新郎在堂前接受祝福。 匆匆一瞥,那抹红扰乱了她的心神。 后来集市隔着人海远远一望,她无意窥见柳烟儿眼底的痛苦与煎熬。 不温不火的悲伤,成了蔓延了一个冬天的灼伤。 她那时唏嘘,柳姑娘真是个苦命的女子。 要是能帮帮她就好了。 后来事情大变,才知道,原来鬼怪善于蛊惑人心,是能利用人心的弱点。 一如杏鬼。 莫名的,程兮喃喃开口,对着柳烟儿说了这句话,“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我没想过所有命运的纠缠都是因为你从中作梗。 师傅说的对,人心是复杂的,更何况鬼怪。 柳烟儿冷眼抬手,顿时万鬼俱静。 柳烟儿低低笑着,屈指挑起一缕乌发,绕在指尖旋转翻折。 她掀眸望着程兮,眼底满是讥讽,“莫要自作多情。” “我需要你的可怜吗?” “你知道我可怜,那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做出一副要救赎我的模样,却迟迟没有实际付出行动,怎么了程姑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看来,你很喜欢自我感动呢。” 彧君侧头去看程兮,她低着头,沉默着,像是犯错的小孩。 彧君抬手揉了揉程兮的脑袋,她比谁都知道,程兮心地善良。 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关于柳烟儿的事,是自己笃定地告诉程兮,柳烟儿一事有蹊跷。 她还知道,程兮偷偷摸摸联系过主神。 她多次命悬一线,都没想过向自己的父亲开口寻求帮助。 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恶鬼,她眼巴巴去求主神,能不能帮帮柳烟儿。 甚至在知道柳烟儿并非善茬之后,她依旧选择要帮助柳烟儿。 因为她在难受,难受柳烟儿的过去。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勇敢的善良不是自作多情,她不需要因为善良给了不值得的人而愧疚。 兮兮笨笨的,甚至有些蠢。 可她很真诚的对待她认为值得的人,不后悔。 可是兮兮,无用的善良放在敌人身上,会变成捅向自己的利刃。 程兮握紧了拳头,忽地抬头望着柳烟儿,“你一直在骗人对不对?” 柳烟儿嗤笑,“我骗你什么了?” “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傻姑娘。” 彧君冷笑:“哦?当真吗?” “十年前确实有位名为柳烟儿的姑娘进入恐怖世界,只不过她心术不正,缠绵病榻却行事坑蒙,忽悠白姓人为她夙愿所偿后贪心不足。” 柳烟儿之所以成为新娘,是因为她看中了新娘的身份,新娘在杏花村算得上是个透明人。 来者玩家多被牧童,村长吸引注意力,很少将目光放在新娘身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她行事。 她偷换了两人的命格,奈何学艺不精出了差子,不幸遭到反噬,最后一身两命。 “人总是不知满足,从前只想着身体健康就好,一朝夙愿轻易成真,她便妄想通过欺骗谋求更多的好处,不劳而获的魅力远大于安分守己。对么?柳姑娘。” 柳烟儿捂嘴,吃吃笑着,接着彧君的话继续道:“是啊,人总是贪心不足,从前只求一份好身体,后来得偿所愿,我又想要更多,想要财富,想要长生,想要我曾不敢想的一切。” “它来的太轻松了,我没有办法不去渴望它。”她随意抬手做出迎接的姿势,表情睥睨一切。 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 “后来呀,我将他封印在新郎的躯壳里,每来一批玩家,我便与他拜一次堂,成一次亲。”柳烟儿不由自主哼着曲,“你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多好啊。” 程兮愣住,想起师傅方才的欲言又止,又道:“那你后悔了吗?” “嗯,什么?”柳烟儿震惊的看着程兮,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反应过来后,柳烟儿满脸鄙夷,“后悔,我为何要后悔?” “你知道我现在多快乐吗,在这里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的命令。”她在这里是绝对的掌控者,没有什么能忤逆她。 第60章 “至于他……”柳烟儿顿了一下,望着远处,思绪忽地回到了从前。 良久,她无奈似的摇摇头,娇娇笑着:“我每每与他拜堂,他该知足了。” “我非好人,他一厢情愿罢了,我可没有逼他为我做什么。” “再者,我登高山,必要有人牺牲。”自古便是如此,何必大惊小怪。 “我为了能站在这里,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柳烟儿垂眸,浓密的睫毛投影下,难以掩盖她的野心。 不对,程兮皱眉看着柳烟儿。 虽然说剧情人物有思想是正常的,可是柳烟儿未免太接近“人”了。 程兮沉下心来,细细分析不对劲的来源。 先不管柳烟儿的身世作为,光光是她开口的几句话都有种剧情人物要失控的前奏。 就像是,本该刻在壁画上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师傅说过,剧情人物就是要活,让玩家有参与感。 活也是有限制范围的,显然,柳烟儿已经超过这个活动范围了。 她有了不该属于剧情人物的思想,她快要脱离世界束缚了。 “是么?”彧君应付着柳烟儿,抽空扫了一眼程兮极度惊讶的表情,心里失笑,兮兮反应还算快。 这类场景,柳烟儿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她闲闲的坐下,弹着自己修长的指甲,轻哼道:“我曾是玩家的身份,很大程度上可以降低你们的戒心,只要你不去查十年前的事,我有信心能瞒天过海,让你们成为杏花村一员。” 毕竟她身世可怜,为情所困,容易惹人心疼。 杏鬼突兀,是离开之地。 只见彧君闪身一晃,程兮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衣角,师傅便已经将利剑贯穿柳烟儿的身体。 刹那间,四周安静极了,程兮耳边还残留着一点刀剑刺破身体的声音。 万物生寒,柳烟儿盯着彧君的手腕,眼神倏然冷戾,无谓的神情忽地变成阴沉。 彧君闪身离开,她面无表情地拔出插进自己身体里的剑,随手扔在一旁。 她挥袖轻呵出一口气,随即起身望着彧君,下巴微扬,“你,该死。” 话音落,万鬼得到指示顿时沸腾,凶气膨胀。 彧君往后退,伸手轻推了程兮一把,喉咙压滚出两个字,“村口。” 村口是玩家进入杏花村的地方,是杏花村的入口,是万鬼不能涉足的地方。 有了目标,程兮从恶鬼群中杀出一条血道。 鬼群稍稍散开,她便快步跑到村口。 村口处挂了两盏灯,牧童站在村口,一如当初一样望着程兮。 身后的恶鬼穷追不舍,程兮望见牧童手里的尖刀时,掌心骤然一紧。 忘了还有牧童守在这。 程兮凝神,她能杀牧童一次,便能杀它第二次。 思及此,程兮迅速做出反应,快步闪影到牧童面前,拔刀相向。 恶鬼们在村口徘徊,不能进来也不会离开,程兮与牧童缠斗在一起,心里越发不安。 牧童比初见时难缠的多。 不过,对上牧童一只鬼比对上万千恶鬼好得多。 程兮这样想着,彧君很快从后现身,她看都没看牧童一眼,随手掷出一把刀将牧童钉在木桩上,拎起程兮便直奔树林。 程兮悬在半空中,心里涌起应景的熟悉感。 她初来昏迷,师傅将她捡回去,也是这样拎着她。 两人来到树林里,彧君将程兮放在一棵大树下,低头靠近,“兮兮,乖乖在这,等我。” 师傅有事要做,程兮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彧君习惯性揉了揉她的眉心,眼神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转身飞快离开。 恶鬼不得靠近树林,唯一的危险牧童被彧君钉在木桩上,程兮背靠着粗粝的大树,警惕的打量四周的情况。 不能掉以轻心。 耳边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程兮听不太真切,心里越想越毛骨悚然。 村里到处都是恶鬼,唯独树林里没有,事出常态必有妖,程兮冷不丁头皮发麻。 又是一阵窸窣声,无形催促,她从系统空间拿出敛息丸,仰头吞了下去。 服下敛息丸,她的气息便可以与周围环境相互融合。 程兮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极致的黑暗中,似是藏了不为人知的阴暗。 忽地,一抹寒凉停在她的脚踝上,程兮僵住了。 它像是一条小蛇,吐着信子,检查着与自己同类的气息。 半信半疑的绕了一圈,没有察觉到异样后,它没了兴趣,缓缓松开程兮。 程兮大气不敢喘,紧紧闭上眼,睫毛微颤。 很快,她伸手如拔剑,一把抓住黏腻的藤条,忍住心中的战栗,用力扔远。 而后,她快速起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 程兮用尽全力跑着,眼前忽地一暗,她来不及惊叫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是师傅! 程兮紧紧抱住彧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事了,别怕。” 此时,天光微亮,隐藏的阴翳黑暗渐渐被打散。 程兮胡乱应着,她一直被师傅推着向前走,脑子犹如一团浆糊,什么都组织不了。 初晨微熹,明强暗削。 第61章 彧君吐出一口气,缓慢收紧手里的红绳。 树林与村口交界处,一道狼狈的红影被大力拉扯进来。 程兮顺着师傅手里的红绳抬头去看,红绳紧绷,末端系在柳烟儿脖颈上,死死牵扯着它。 柳烟儿暴怒的挣扎着,身后是万千恶鬼,因为她的磅礴怒气而瑟瑟发抖。 彧君指尖弹出一点白,径直刺入柳烟儿身体。 它嘶吼着跪了下去,周身冷白的皮肤顿时青红泛黑。 万鬼躁动,彧君缓缓收力,红绳拖着柳烟儿,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彧君将木剑刺入柳烟儿眉心时,程兮猛地回神。 “啊!”柳烟儿发出凄烈的叫声,缝合的人皮骤然裂开,露出狰狞的本来原貌。 它通体黑青,割裂的小块组成了它的皮肤,犹如干涸晒裂的土地,四肢干瘦扭曲,手肘顶出的白骨叫人看的心里发痒。 彧君拔出剑,与此同时,一道青铜门虚虚出现在两人身后。 程兮急忙抬头去看彧君,“师傅,门出现了。” 彧君用剑尖压着柳烟儿,语气与往常一样,“兮兮,快些进去。” 程兮几步走到门前,只需要抬脚向前,她便能离开此地。 青铜门实体完全出现,程兮心里忽地一凉,师傅为何不跟她一起回去。 程兮把脚收了回去,心里涌出密密麻麻的冷意。 她正要转身询问,一股大力猛地砸向她的后背。 她猝不及防师傅的攻击,整个人骤然向前倾去,身体刚好进入青铜门。 “师傅!!!” 程兮在门里急忙回头,彧君站在原地朝她微微笑着。 她的笑容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程兮熟悉的宠溺。 程兮呆呆的看着彧君那笑容,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程兮疯狂摇着头,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师傅不要……不要这样……” 柳烟儿匍匐在地,身体折叠,头颅扭曲地面对着程兮。 数不尽的恶鬼撕破禁制,贪婪的朝彧君涌去。 万鬼彻底淹没那道身影,青铜门在慢慢虚化,青铜门内有什么压着程兮,不让她起身乱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彧君被恶鬼吞噬,程兮指甲陷进肉里,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心脏猛地一阵抽搐。 “师傅!师傅!!!” 程兮心脏绞痛,眼前骤然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彻底晕了过去。 “师傅……” 几息后,青铜门消失了。 一道门,隔绝生与死,分裂重逢与离别。 同时,一道被风吹散的声音淡淡响起。 “兮兮,等我。” 【牧童遥指杏花村(完)】 第50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番外一) 【牧童遥指杏花村(番外一)回归现实】 “师傅……不要……师傅………” “师傅……” “……别抛下我……” “彧君……” …… 装潢精致淡雅的房间内,茶香袅袅,徐徐生烟。 主神负手站在床前,身影在薄光下拉得很长,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地望着床上的小崽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太想动手收拾一顿胡乱的崽子,让她长长记性,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可是看她在梦里哭哒哒的模样,主神表情气到扭曲,恨铁不成钢地转过身,心里又软了下去。 算了算了……平安回来就好。 程兮这一闹,先是孤身进入恐怖世界,后又把彧君拐到手,一系列莽撞的行为惊动了快穿局大大小小的人。 昏睡的三天,不时有亲戚管事上门探望。 主神疲惫地应付着,心里不免埋怨,他这主神居都清静多少年了,难得有时间空闲下来,他遛弯逗鸟,好不自在,小崽子又给他添乱。 刚送完一批管事离开,主神面无表情地踏进门,坐在床前,正要好好数落程兮一顿。 不多时,软被之下,一只白嫩的手拱了出来,指腹左右乱动,调皮地挠了挠主神的手臂,“爹……” 一道细小模糊的声音,微弱到快要听不到了。 “……”主神立马噤声。 程兮冒出脑袋,见到自家老爹眨眨眼,嘴角一撇,泪水大滴大滴滚了出来,“爹,师傅为了让我回来……师傅……她、她……留下来了………爹呜呜呜……” 主神仔细分辨那模糊不清的呜咽声中的消息,了解大概后,嘴角微抽。 他抬手,想狠狠敲敲程兮的脑袋瓜子,把她脑子里进的水敲出来。 手背靠近时,下拳头意识舒展开,宽厚的大手翻个面,揉着程兮的脑袋,动作温柔满是无奈。 彧君不会出事。 “好了好了,爹爹跟你保证,你师傅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莫要再哭了,爹爹听着心都揪起来了。 “最多再三天,你师傅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你面前。”主神掐着眉心。 彧君那老古董,恐怖世界怎么可能困住她。 自家老爹的话可信度极高,程兮胡乱抹掉眼泪,委屈巴巴地揪住自家老爹的衣服,“真的吗?师傅真的会回来吗?” 不要骗她,她可是听说了,留在恐怖世界的人永远都出不来了。 等等,人? 第62章 师傅不是人…… 对,师傅不是人,又那么厉害,一定是怕她在世界内妨碍做事,才把她先送回来,等处理好事情,师傅再回来。 对,一定是这样。 主神望着程兮开心的样子,心里微妙。 兮兮还没发觉吗,还是习惯了,她的身体已经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好出一大截。 程兮揪着被子,越想越觉得师傅留有后手,当即擦干净眼泪,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家老爹。 “……” 主神对上小崽子精神十足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涩。 也不知道数十年后,小崽子面对他的死亡,面对所有亲人相继离世,要如何伤心。 希望彧君说到做到,对小崽子一直好,陪伴她到生命的尽头。 “老爹,我饿啦!”相信师傅会平安无事,程兮兴冲冲地掀开被子,下床摸索鞋袜。 主神被她豪爽的动作惊了一下,回神后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水。 他犹豫地盯着程兮的圆乎乎的后脑勺,斟酌良久,试探性开口,“兮兮要吃人吗?” 鬼啃食人,天经地义。 如果兮兮要吃,那便……吃罢。 “……”程兮:“???” “!!!”她才不吃人。 程兮嫌弃自家老爹,“不吃啊,师傅说了,我吃正常食物就行,当然啦师傅还说,偶尔我也可以吃几只鬼补补身体。” 这次,轮到主神惊了。 “当真?”这……兮兮做鬼,竟然有如此特殊之处。 程兮仰头望着自家老爹,无奈摊开手,“当真是真的了,我在恐怖世界里,师傅就让我吃正常食物。” 她可是一个人,一只鬼都没吃过。 这样一想,她可真是一只好鬼。 主神顿了一下,心里有了新的思量,又问道:“那你师傅呢,她吃什么?” 对于吃食,老爹怎么如此上心,程兮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师傅自然跟我一样。” 只不过,师傅吃的极少,敷衍两口之后,便不会再用了。 程兮咽了咽口水,再次发声,“老爹,我好饿啊。” 主神轻咳一声,很快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进来,都是程兮从前爱吃的。 兮兮昏睡期间,滴水未进,饿是正常的。 他也没想过,兮兮变成鬼之后,竟然还要吃正常饭菜。 白白让她饿了三天。 不过,他还真好奇,彧君竟然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和兮兮身体如此特殊,异于常规。 想到彧君的身份,主神只得把心里的好奇压了下去。 若是从前,他要问便可直接开口。 如今知晓彧君真实身份,他无权过问彧君的所作所为。 甚至于某种程度上,他还要尊称彧君一句“前辈”。 第51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番外二) 【温馨日常】 程兮狼吞虎咽的一口肥嫩的鸡腿,一口爆汁的红烧狮子头,再抽空喝一碗解腻的银耳汤,忙碌且满足。 好饿好饿,她真的好饿。 主神抬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眼帘垂下,恰好遮住眼里的心疼。 他亏欠兮兮良多,凡事他能做的,他都会做到最好。 只是爱依旧不够。 兮兮受的委屈太多了,无论他怎么做,心里都是空了一角。 他没有给兮兮健康的身体,剥夺了她正常人的生活,让她失去了太多寻常的快乐。 一个父亲竭尽所有的爱,弥补不了在孩子身上的一点遗憾,这是父爱的至高行为。 主神走着神,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他并不想吃,只是习惯和程兮在一桌吃饭。 见状,程兮筷子一顿,向来迟钝的脑子飞快运转,老爹不饿,干嘛跟她抢吃的。 程兮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眼疾手快地伸手抢过老爹筷子夹着的排骨,反手塞嘴巴里。 “嗷呜呜呜呜呜……”程兮嚼着肉,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声。 主神微惊:“……” 兮兮这是在护食? 这孩子从小就乖,怎么大了反而护起食来了。 还真是,在自家爹爹面前,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主神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动筷子,一杯一杯地喝着茶。 等到程兮喝饱后,满桌的盘子只剩几点配料酱汁,主神面前的茶水刚刚见底。 程兮吃饱喝足有了精神,矜持地擦干净嘴巴,叽里呱啦开口道:“老爹,师傅真的会回来吗?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师傅会不会受伤……” 好久没听到自家崽子的活力满满的声音了,主神好脾气地一一作答,“你师傅一定会回来,最多三天,受伤倒不至于,你师傅道行深着呢。” 程兮在,彧君会束手束脚,顾虑太多。 把人先送回来了,没了顾虑更方便她施展拳脚。 彧君年龄阅历手段摆在那,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主神说完后,程兮没有再问,板板正正的坐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家老爹。 主神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皱眉道:“怎么了?” 这孩子,离开一趟,怎么变得傻里傻气的。 主神一个开口的瞬间,程兮黏糊糊地凑到自家老爹面对,用脑袋蹭着主神的肩膀,可爱撒娇:“老爹,我好想你咦。” 第63章 听着程兮刻意软糯的嗓音,主神一颗心像泡在醋水里似的,软了又酸。 “爹爹也想你。”他一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程兮蹭完右边蹭左边,像只翻肚皮的小猫。 主神原本皱起的眉心忽如一夜春风来,极为愉快地舒展开来。 好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崽,程兮转会眼珠子,主神就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他把人压坐在身旁的木椅上,心情极好拍了下程兮的肩膀,“好了好了,你跟你师傅的事我同意了。” “咳咳,老爹说什么呢,我跟师傅才没有什么事呢。”程兮掩面娇羞起来。 主神一脸嫌弃,“好了,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 这事都放明面上说过了,兮兮还羞涩的不敢承认。 小怂包。 程兮眨巴眨巴眼,摇头晃脑道:“谢谢老爹成全。” 主神望着程兮那傻样,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暗戳戳问:“兮兮,你师傅对你好吗?” “好!”程兮快速点头,没有丝毫犹豫,“非常好!” 主神作为过来人,知道热恋期的人没有清醒的理智,轻弹了她的脑门,“矜持一点,好好回答。” 程兮坐直身体,故作严肃道:“师傅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塞好吃的,给我讲道理,很细节会照顾人,我跟师傅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还有呢?” 程兮抬手摸了摸鼻子,“没有了。” 主神心酸:“就这些?” 程兮不明所以,这些还不够吗。 “昂,对,就这些。” 主神一脸沉默,“彧君就给你些吃食,讲些道理,就没有了?你们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 “……是的,当然师傅还会锻炼我,磨练我的心智,让我去打恶鬼……” 主神听不下去了,生气反问:“吃食和道理都是廉价的付出,你根本不需要,让你独自应对恶鬼,若你能独自面对要她这个师傅作甚?!” “简直胡闹!” 程兮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的挠了挠下巴,“老爹,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程兮一向呆,主神更加生气,大怒道:“我不会同意你和彧君的婚事,此事毫无商量的余地。” 说罢,主神大步离开了程兮的房间,背影都透出极大的怨恨之气。 程兮:“……” 程兮现在身体好了,见老爹难得生气,提着裙角就追了上去。 下台阶时,她甚至还蹦了两下。 咳咳,四下无人,程兮又蹦了两下,身体没有一点不适感,反倒有几分快乐。 程兮不由感慨,身体好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师傅果然没骗她,她还和在恐怖世界里一样。 师傅最好了。 “爹!”程兮连忙追着主神的背影,一路中气十足的叫唤着:“老爹你等等我啊,爹!!!” 听着程兮焦急的声音,主神一阵心悸,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主神急忙回头看,程兮弯着唇角,蹦蹦跳跳的追着她,耳边不知何时别了一朵粉色的小花,整个人灵动可爱,讨人喜欢极了。 主神眼眶不由泛起酸涩,心里异常难受,怕程兮看出异样,只得低声训斥道:“喊什么,爹爹又不会飞。” 程兮抬头,瞅见自家老爹泛红的双眼,心虚的摸了摸下巴,十分没有眼力见的问道:“老爹,你哭了?” 主神心塞且难堪:“风大。” 程兮原地转了一圈,严肃道:“老爹,今天没有风哦。” “……” “爹,你怎么不理我了。” “老爹,你说话啊。” “老爹!” …… 程兮咋咋呼呼的跟自家老爹比划说着,主神始终一言不发。 孩子太傻了,以后不知道要被人骗成什么样。 唉。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主神从程兮的描述里旁敲侧击彧君对她的态度,时而愉快地点头称赞,时而怒气横飞满心不值。 一阵鸡飞狗跳。 其实主神内心知道,彧君最大的魅力就是让兮兮明白,要先爱自己。 关于兮兮从前拧巴的性格,他大概知道些。 他研究了不少资料,始终找不到适合的方式解决这个顽疾。 兮兮这次回来,除了十句有九句的念叨彧君,最大的变化就是她热爱这个世界。 她变得热爱她周围的一切,她沉寂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是对新生的向往和期待。 生机,一直是兮兮缺乏的东西。 虽然不情愿,主神还是打心眼里感谢彧君。 他这个父亲不称职,对于兮兮一直过于谨慎担忧,对于很多尝试方法缩手缩脚。 于情于理,他都欠彧君一个人情。 一个值得他永远感谢的人情。 悠悠闲闲,时间流转。 两天后,正值傍晚。 彧君回来了。 第52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番外三) 【谜团解开】 【牧童遥指杏花村(完)】 傍晚时分,暖阳铺满整面天空,温情惬意的时光融在一片金黄澄澈中,时间流逝都变得温柔缓慢了。 “师傅?”见到心心念念的身影,程兮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葡萄滚落一地,在落日余晖中发出晶莹的光泽。 第64章 多日未见,彧君大步上前,一把将程兮揽入怀中,“兮兮。” 程兮蹭着彧君的肩头,见到师傅平安回来,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师傅,我、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师傅……” 彧君抚摸着程兮乌黑的头发,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师傅也很想兮兮。”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主神被晾在一边,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一只酸杏。 啧,真酸,难吃。 腻歪良久,彧君轻轻推了程兮一把,连哄带骗道:“好了乖乖,我跟你爹爹有事要说,你先回房间,好不好。” 说完不妥,彧君又柔声加了一句,“说完事,我就来找你。” 程兮听不进去话,双手紧紧抱住彧君的腰身,仰头委屈巴巴道:“不,我也要听。” 为什么不给她听。 彧君温声哄道:“兮兮听话,先回房间好不好。” 看到程兮委屈撇嘴,主神忍不住得意,兮兮要闹了。 按照他对自家宝贝女儿的了解,接下来兮兮会先哭,闹着问为什么不能让她在旁边听,气氛到了,再牵扯出一系列问题质问彧君。 主神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不料程兮乖乖松开抱住彧君的手臂,听话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主神脸色微微扭曲,平时他叫兮兮做什么事,兮兮总是不听话,叫她起来吃饭她要睡觉,让她睡觉休息她要起来玩。 凡事和他对着来,何曾有过半分乖巧。 程兮离开后,彧君神情冷了几分,眼底的暖意也很快冻结。 她正对着主神,神情凝重:“大人,恐怖世界人物【新娘】产生自我意识,并且利用身份之便,追求长生和权利,在杏花村瞒天过海做了许多逆反之事,一刻钟前我已将她意识抽离恐怖世界,目前关押在狱,等候大人发落。” 柳烟儿自小在红尘中摸爬滚打,见过无数冷嘲热讽,落井下石,怎么会轻易对一个人动真心,付真情。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所付出的每一份感情,都是在为自己谋求利益。 她从小遭受不公平,在打骂凌辱中长大,最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 “柳烟儿先是利用白姓人为自己恢复健康身躯,后又在众人口诛笔伐中进入恐怖世界,机缘巧合之下,她利用偷学的禁术私自换人身份,摸索清楚世界规则后,她在自我意识未完全消失前,强行换成了新娘隐形人的身份。” “在玩家进入世界后,她趁机掠夺外界信息……意图不轨。”万千世界规则里,最忌讳的就是剧情人物有自我意识。 就像天空,本就该高高悬挂,不与苍山白雪接触,不与黄土相近,这是天空的职分,也是它该受的桎梏。 如果天欲与地相近,坏了规则,破了戒律,天地之间的生灵便要承受永远的无妄之灾。 “……不仅如此,牧童遥指杏花村中的所有恶鬼,全部受柳烟儿操控,不消多时必成大患。” 主神听完后,立刻转身,吩咐手下人紧急处理此事。 “牧童遥指杏花村的世界中,一开始的提示就是新娘,然而大部分玩家都没意识到这点,完全被村长牵着鼻子走。” 世界剧情没有改变,柳烟儿巧妙利用规则,完美避开所有可疑点。 主神沉下脸,“十年了,我竟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 此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十年,整整十年,足够柳烟儿谋划大患了。 更巧的是,在原本的剧情安排中,新娘也是最大的黑手。 这也是她能隐身多年,不被怀疑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得不说,柳烟儿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新娘身份之便。 彧君不然,“大人莫要多虑,恐怖世界本就非比寻常,柳烟儿运气好钻了空子,借着隐形人的身份,妄图统治恐怖世界,现在我已派人暗自整顿内部,不会走漏风声。” 彧君做事向来周全,主神微微顿了一下,从善如流道:“此事多亏你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彧君现在的身份是下属,完整的身份又是主神的前辈,两人交流起来,主神心里异常怪异。 不过,彧君不打算捅破自己的身份,态度依旧如从前一样,他只好配合。 彧君又汇报了一些详细的处理方案,主神一一吩咐后,彧君淡淡提出了一路辛苦,需要一间房屋休息的要求。 主神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你的房间在老地方,这么多年一直派人打扫。” 主神的言外之意就是,彧君啊,你的房间我都一直派人打扫,你随时可以入住,不要去拱我家的小白菜了。 彧君淡淡一笑,“不必麻烦,我与兮兮共榻便好。” 主神听得心梗,冷笑连连,“你便是这样为人师表的?” 彧君不恼,依旧淡淡笑道:“大人说笑了。” 主神一口闷气卡在心头,不上不下的,难受的抓心挠肝。 彧君抬眸望了一眼天色,扔下一句“天色已晚”,便直奔程兮闺房。 主神立在原地,脸色发僵。 此时,程兮等不及,便从自己房间找出一个小板凳,规规矩矩的坐在门口,等师傅回来。 彧君推开大门时,小小的人坐在门口,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第65章 她脚步微停,当即快步上前,将程兮打横抱起,在她小声惊呼时,低头吻了上去。 【省略大量描述细节,过不了(▼ヘ▼#)嗷呜…】 半个时辰后,程兮依偎在彧君怀里,香肩漾粉,双颊绯红,眸光水润。 程兮调皮的用手爪子去戳彧君的鼻尖,声音闷闷道:“师傅,你留在里面做什么,我好想你哦。” 彧君侧头吻了吻程兮的眼睛,故意卖关子:“这个师傅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还不行,时机尚未成熟。” 程兮一口咬住彧君的脖颈,牙齿用力下陷。 彧君仰头,眉眼上挑,右手揉着闹腾的人,喉咙里震出一份欢愉。 程兮退出来,望着彧君脖颈上泛红的牙印,不甘心地小声嘀咕,“还有呢?” 彧君眼底浮现笑意,故作不明白道:“嗯?” 程兮委屈哒哒的戳着彧君的下巴,她藏不住事,彧君一问她,她就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了。 “师傅不想我吗,我可想师傅了。” 彧君低低笑出声,笑声一路流窜到程兮心头,心里的海激起一阵温柔的浪花,“怎么会不想,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真的?” 彧君吻上程兮的眉心,“真的。” 程兮还想再问,彧君揉了揉掌心下的温软细腻,侧身吻住那张叽里咕噜的嘴巴。 恰逢月色清梨,彧君说了羞人的情话,惹着身下的人呜呜哭着。 一夜旖旎,春光融融。 此后时间,两人腻腻歪歪,如胶似漆。 主神一贯面无表情,时常冷哼郁闷。 彧君回来后第三天,恐怖世界第二站正式开启。 在主神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程兮娇羞的挽着彧君的手臂,再次踏上探索之旅。 【宝子们,第一个世界到这里就结束了。】 【自我检讨一下,在写杏花村这个世界时太忙了,有哪里描述不清楚的地方,还请宝子们见谅哦。】 【还有嗷,第一个世界有很多一笔带过的地方,因为剧情发展需要,会在后面的世界慢慢展开,嗷,算是一堆伏笔哦。】 【看过一个宝宝留言,很多剧情我只能想象出,写下来时却差强人意,哈哈哈哈谢谢宝宝的建议,相信作者大大呀,作者大大在努力提高文笔嗷。】 【在准备第二个世界了,努力努力!】 【幸而逢尔,加油!】 第5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 “鬼楼海棠开,戏子树下枯骨销,秋风薄面,却道人间寻常。”——《恐怖世界》 ———————————— 街上,天黑气沉。 一位老丈按部就班的打着更,声音洪亮,“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他看到路中出现了一道身影,“天干物燥——小、小……那是什么……鬼啊!” “来人啊!有鬼啊!!”他胡乱扔了手里的东西,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来不及了。 “呃,救命啊!!!” 恶鬼招幡,阴风平,冤魂静。 …… 永康大街,平安酒楼。 酒楼前的红灯笼在晨风微光中摇晃,犹如一只饱满的大柿子,鲜艳的红穗子徐徐荡漾,招揽着热闹的生意。 柜台前的老板其貌不扬,是个四十多年的酒蒙子。 听当地人说,老板性情和善大方,待人宽厚,广结善缘。 缘于此,平安酒楼生意向来兴隆。 正值早膳时间,门内外挤满了客人,气氛热闹,像是一锅煮沸的烫水。 几位体格健壮的妇女大步走了进来,浑身热气,裹挟着刺鼻的脂粉味,眼尖找到空位便急急坐下。 几人掏出汗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灰尘,“哎哎哎,你听说了吗,陈老更夫死了!” “听说了,啧啧,那老匹夫,我听孙二娘说,心肝肺腑都被掏出来,血淋淋的铺了一地,脑浆都溅出来了,白花花的,看着渗人慌。” “哎呦,可不是嘛,陈老更夫多年孤寡,膝下没个能做事的小后,今早天不亮,官府的人匆忙收了尸体,胡乱扔了乱葬岗,生怕沾染上晦气。” “何止啊,我听那些大官说,是……那姑娘回来复仇了……” “什么?她回来了……不可能啊,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当时大官人还找大师超度了,这怎么又回来了……哎呦可叫人心紧。” “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她作甚,举头三尺还有神明呢,怕甚?” …… 程兮把脑袋放在桌上,半眯着眼打盹,看着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彧君要了一壶热茶,瞥了一眼杯边残留的茶垢,不动声色地将那茶放回原位。 程兮听的专注,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包子,直起身体,悄悄往壮妇女那桌靠了些。 “……王家那小子好福气,娶的媳妇屁股又大又翘,三年咯,孩子都两个了……” “……” 程兮脑子一激灵,方才还是陈更夫死了,现在变成王家媳妇生孩子了。 气息相冲,好巧不巧一噎,肉包子哽得难受,不上不下的,程兮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支起脖子,余光一闪,急急伸手抓住彧君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彧君抬眸。 第66章 “呼~”程兮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开心的将茶杯放回原位。 彧君制止的话停在嘴巴,望着一脸八卦偷笑的人,无声将手里的甜汤收了回去。 妇女们话题变的快,程兮直起耳朵,还想听关于陈更夫的事,以及关于“那姑娘”的来龙去脉。 得到彧君的默许后,她找小二要了一根小凳,自来熟的挤进妇女的位置中。 妇人皆是把打量的目光放在程兮身上,程兮低眉顺眼,甜甜的叫着人,“二婶,我来啦,哈哈哈哈,各位婶婶也在啊,婶婶们好哦。” “咦,这是……”被挤开的妇女好奇的望着程兮,往左边挪了挪屁股,暗自嘀咕,这小姑娘好生面生。 程兮低下头,好让妇女看清她的模样。 她模样打扮青涩,羞涩的捏着衣角,软软糯糯的开口:“婶婶好。” 那妇女一听这声音,又瞅见那清丽的容貌,心里冒出了些激动的念头,看人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先不问程兮是那家的,妇人一把抓住程兮的手,亲切地回道:“哎呦,这女娃真水灵,瞧着模样,方圆百里都挑不出一个,这鼻子眼睛比王家那小姐还美上三分呢……哎呀呀,婶婶说话直,娃娃你可有婚配?” 不是她急,她儿子快二十有三了还没娶得女娃,村里人都当面笑话她呢。 这地方就那么大,方圆的姑娘她都认识。 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回见。 程兮脸都红了,羞怯的抽了抽手指,“回婶婶,还没有。” 妇人眼睛都亮了,急忙开口哄骗:“哎呦,婶婶家中有一小儿子,容貌俊俏,踏实能干,今日婶婶厚着脸皮为自己逆子说个媒……” 程兮脸更红了,羞答答的点头,模样乖巧,“好哦。” 彧君抿唇:“……” 妇女追问起程兮家世,程兮自称是异地人,来此处为了探亲云云。 回答滴水不漏。 妇人问的起劲,程兮趁机问了关于陈老更夫的事。 等到程兮打探的差不多,妇人突然想起程兮那句“二婶”,亲热的握住程兮的手,热情道:“哎呦,对了娃娃,你是谁家的?” 程兮笑眯眯地抽身离开,自然靠近彧君,黏糊糊道:“我是我师傅家的。” 妇人坐在位上,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女娃娃,那你二婶是谁?” 这女娃不是随二婶来探亲吗,她们这一桌上,也有两个刚来的外地妇人。 程兮无辜摇头,“不是,我认错人了。” 妇人少见如此鬼灵精怪的女娃,想到儿子的婚事,心当即提了起来,“那婚事……你可不能漏我啊小女娃!” 程兮靠在彧君肩头,模样无赖,“婶婶莫怪,我与师傅苦心清修多年,不得染红尘事,望婶婶见谅。” 这鸭子都快煮熟了,哪里有让它飞走的道理。 再说了,小女娃一口一个好,可是实实在在答应她的。 第54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 【尸体的惨状】 这样一想,那妇人顿时不乐意了,和善的脸色沉了下去,“小女娃,你敢糊弄我。” 程兮撇嘴,老神在在道:“出门在外,不免与人交谈,如果能从中得到快乐,结果如何并不那么重要,相逢的意义都是在沿途遇到的,得之偶然,用之使然……我自认为一片真心,婶婶何必咄咄逼人。” 妇人没上过学堂,不识几个字,听程兮的话,只觉得很有道理。 心里觉得不对劲,偏生见识浅薄,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状,程兮继续,摇头晃脑说了一堆大道理,什么之乎者也,什么道法自然,什么我佛慈悲。 源于对读书人的尊敬,妇人成功被程兮绕进去了,原本坚定的想法摇摇欲坠。 彧君在一旁听的无奈,起身找小二结了钱,返折回来,拎起侃侃而谈的小徒弟,走出了酒楼大门。 留在原地的妇女一脸茫然,整个人处于程兮所虚构的道理条框中,意识恍惚沉醉。 直到两人走远了,背影都看不到了,邻座那人拐了她一下,那妇女才品出几分异样来。 “嗐!这小丫头片子,忽悠人一套一套的,好生可恶!” 小巷口,凉风习习,彧君放下程兮,身体拢上前些,形成一个压迫的姿势,垂眸望着局促的人。 程兮背靠着坚硬冰凉的石墙,小声解释着:“那几人交谈时夹杂官话和方言,其中有两人明显不合群,插不上话,面孔也与其余人有些不同,应当不是本地人……婶婶提到别家媳妇,反应很大,话里话外都是嫉妒,旁边两人神情晦涩,显然她儿子不好,她也不好。” 她一开口就是“二婶”,态度热情,双方下意识把她当做对面人的亲戚。 那婶婶焦心儿子的婚事,程兮气质出众,小家碧玉,正正撞上那婶婶心口,开口便与她套近乎。 程兮温软的解释着,彧君始终没有表态,程兮心里慌,继续道:“我、我套出了陈老更夫的一些事,他年轻时做了许多恶事……” “对于他的死因,附近的人都是说罪有应得……” 程兮眼神闪烁,左右寻不到办法,心都快拧到一起了。 师傅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想到从前的哄人方式,程兮眼巴巴的抬头,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彧君的唇角。 第67章 亲亲不生气,不骂她。 彧君挑眉,程兮顿时心领神会,又亲了亲左边。 一刻钟后,程兮昂首挺胸的从小巷口走出来,满脸骄傲得意,行为好不潇洒。 哄好了。 彧君稍落她半步,衣服微乱,下巴处留了个浅浅的牙齿印。 程兮走了两步,猛地停住,横伸出左手,亲热的挽着彧君的手臂。 她要和师傅黏糊糊的在一起。 彧君安抚的摸着程兮的后脖颈,抬眸望着小巷外气派的酒楼客栈,眼底泛起深意。 “我们要在这里久待,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程兮顺着彧君的视线望去,一脸深思:“师傅,这里跟杏花村差别很大。” “世界千面,面面不同。” “师傅说的是哦。” 彧君把目光落在乖顺的人脸上,笑意柔情爬上眉梢,“兮兮成长不少了。” 彧君说的是,程兮自动搭话,套出关于陈老更夫的事。 程兮微微红了脸,“谢谢师傅,师傅最好了。” 彧君失笑,牵住傻乎乎的人,喉咙里溢出一声愉悦,“小傻子。” 程兮默默分析,傻子是骂人的话,不过师傅语气温柔,还带着宠溺,应该同爹爹骂她“小混蛋”一样。 更何况,师傅在“傻子”前面加了个“小”,应该不是觉得她笨。 毕竟师傅训人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眼底杀气浮现。 想通之后,程兮心情更加好了,她的情绪显于面上,一路上哼着小曲。 彧君找了家离衙门最近的酒楼,先付了一个月的定金,喜的老板眉飞色舞,当场一口一个“贵人”,吩咐小二仔细招待贵客。 彧君给的钱多,小二端上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彧君照旧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靠在三楼窗口,迎着江水秋风,神情闲适。 她经历过人间冷暖,体验过分别离合,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在岁月时间的深久沉淀下,会对偶然收的一个小徒弟情深意长。 程兮天真幼稚,阳光开朗,敏感脆弱……她熟知于程兮的所有。 带着她在恐怖世界过关,慢慢陪她成长,教她人生哲理……往常枯燥的剧情也因为她的存在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彧君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成熟稳重,兮兮活泼可爱。 她很愿意陪着闹腾的人慢慢蜕变,也能很好的照顾她,成功扮演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浓稠些许,风动三江。 陪爱人长大,是生活的另一种风景。 程兮嘴馋,一阵风卷残云,瘫坐在贵妃榻上,舒服的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发出一声声喟叹。 真好吃。 她歪头看向窗口边的人,不自觉笑的眉眼弯弯。 休息了一会,天色黑了,两人换上夜行衣,开始行动了。 漆黑的长街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幽暗,路边蒙蒙点了几盏灯,形如萤火之辉,显出几分阴森。 秋天的永康大街弥漫着萧瑟的寒凉,那风打在人身上,像是刺骨的尖针。 彧君快步踏过青石板砖,一路直奔衙门而去。 一道稍矮的身影紧随其后,动作微微笨拙。 彧君身姿灵活的避开巡逻的官兵,绕过几条小路后,转身隐入一间摆满卷宗的房间。 程兮以为师傅要找资料时,彧君快步在卷宗面前闪过,随手抄起一本不起眼的小本子,抱起程兮躲进密室里。 程兮:“!” 在程兮错愕的眼神中,彧君点了亮,将小本放在铺了一层灰的木圆桌上。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室的?”程兮看的明白,师傅拿起小本子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踏进了密室。 动作熟练,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彧君随手翻了翻小本,指尖碾磨着沾染上的细小灰尘,轻声道:“习惯使然。” 这样的世界她进过无数次,知道有密室不足为奇。 “兮兮。”彧君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灰尘,踮起下巴,示意程兮拿起小本子,“接下来,全部由你来查。” “好。”程兮认命的点点头,也不嫌弃密室脏乱,拿起小本子便开始快速翻阅。 “丰德十三年,秋,南茂宋氏茶庄兄弟二人死于暴毙……” “……江水镇客商王氏一族死于食草中毒……” “……抚平村段氏贫女,夜洗衣,溺于河……” …… 如今是丰德十四年,小本记录的是去年死亡的人。 程兮好奇,她与师傅来到此地时,只知道此地名为“永康大街”,虽为街道名,内部是繁华的州县。 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 程兮一目十行,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小本记录死亡之人来自天南海北,身份姓氏不尽相同。 既然死者户籍地不同,为何要记在同一个本子上。 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程兮合上小本,接过彧君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手,问道:“师傅,这个小本——” 话到一半,程兮眸光一闪,惊的猛地瞪大双眼,犹如一双用力的手掐住脖颈一样,将她所有话都堵在嘴里,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逼仄的密室内,分明只有她与师傅两人。 不知何时,一个肚烂肠出,脑浆横流的“人”,直挺挺的站在彧君身后。 第68章 在程兮不经意抬眸时,才发现师傅身后多了一道影。 密室内昏暗,看不太真切。 她眯起眼,凝神一看,才发现是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彧君微侧目,眼神示意程兮稍安勿躁。 程兮紧张,轻呼出一口气,她们所处世界是恐怖世界,鬼怪横行是常事。 初来乍到的永康大街一派生机勃勃,加上她在自己家待习惯了,暂时忘记了世界的危机四伏。 实在不该大惊小怪。 想到白天的喧哗热闹,很难想象明亮富足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潮湿。 程兮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次抬眸去看,却发现师傅身后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淡淡的腥臭从背后传出,程兮顿时汗毛竖立。 彧君的眼神似笑非笑。 浓郁的腐臭味刺激着程兮的鼻腔,程兮咽了咽口水,忽地,一抹黑影稳稳落在她肩头。 肩头一沉,程兮抖了一下,不堪重负的闭上眼,转身朝那烂鬼用力踢了一脚。 烂鬼不堪一击,被程兮踢倒后,不反抗也不回击。 程兮睁开眼,发现烂鬼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担心有诈,程兮一脚踩在烂鬼背后,用力碾压。 烂鬼依旧不动,程兮收回脚时,烂鬼像是醉汉缓过神一样,费力的蠕动着残废的身体。 它犹如一条烂蛇,缓慢地爬行着。 程兮退到彧君身后,观察着烂鬼出现的目的。 第55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 【烂鬼的身份/重要的线索】 烂鬼扭动着身体,头颅朝着木桌方向爬行,程兮那一脚让它的身体遭受重创,它行动不如之前灵活,一路磕磕绊绊的。 凑近些看,它的身体腐烂大半,血肠白浆挂在它身上,所到之处恶臭难闻。 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血肉模糊的双手饿虎扑食似的盖在桌上的小本子上。 忽地,它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大力,破烂不堪的双手竟将那小本子撕的粉碎。 齑粉扬下,烂鬼像是完成了最后一桩夙愿,身体如没了气的球,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它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再也没了动静,一阵细微的挤压声过后,烂鬼变成一滩黑气,缓缓渗入木地板下。 程兮指着那小堆书本的粉末,小声问道:“师傅,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记录死亡名单的小本。” “确实如此。”彧君微微颔首,歪头看向程兮,眸底凝上一层笑意,“好在兮兮聪慧,背下了书中所记内容。” “那烂鬼白忙活一场了。” 程兮身体一僵,“师傅……我没背下来。” 彧君语气不变,笑意稍稍淡了些,“为何?” 彧君压低声音,好声询问,“为师让你翻阅,为何不记?” 思及幼时师傅训人的场景,程兮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苦哈哈的扑进彧君怀里,左右两边拱拱,“师傅……” “师傅师傅……” 彧君的手停在半空中,到底不忍心将人推开,反而把程兮拥近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好了,下不为例。” “日后遇到此类情况,记住,要第一时间保存信息,以防万一。”甚至于,在她动手拿走小本时,程兮就该知道本子意义重大。 “好。”程兮乖乖应答,抬起脑袋,讨好的亲上彧君的下巴。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彧君在琉璃的眸中看到自己缩小的模样,心中一时触动,指腹抚上柔软的唇角,倾身轻轻压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不似来时小心,程兮牵着彧君的手,慢悠悠的行走。 “师傅,我们要回去了吗?”今晚收获不大,程兮心里有点可惜。 彧君步子迈的比程兮稍大一些,“时间还早,去乱葬岗看看。” “乱葬岗?”程兮重复了一遍,心里冒出一点熟悉的陌生感。 想到白天妇人们说的话,程兮喃喃自语,“我记得,惨死的老更夫就是被扔在乱葬岗……” 电光石火间,程兮脑海中闪过烂鬼的衣着打扮,以及妇人们对陈老更夫烂肚脑浆的描述,心里忽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师傅,方才那鬼是陈老更夫。” “是。” 彧君在前方带路,程兮拉着彧君的手,拧眉暗暗思考。 据几位妇人所说,陈老更夫半夜惨死街道上,见者不在少数,坊间有关恶鬼索命的消息愈演愈烈。 官府非但没有安抚民心,反而避之不及似的将尸体丢进乱葬岗,此举实在反常。 还有,乱葬岗阴气重,陈老更夫死后大概是执念太深,从而化鬼。 它趁夜来到衙门,不找把自己尸体随意糟蹋的官差报仇,费劲力气,只是为了将记录死亡名单的本子撕毁。 程兮越想越觉得那本子藏有极大的秘密。 直觉告诉她,那本子是该次任务的关键。 可惜本子已经毁了,重要线索在她眼前白白断了。 第56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4) 【乱葬岗之虚影花楼】 乱葬岗,堆放混乱的死尸上方停着盘旋的乌鸦鸟兽,嘶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阴沉树丛中。 黑影稍纵即逝,零碎的血肉横挂在树枝桠头,偶尔垂下露出几截森然的骨头。 第69章 绕路翻过一座山头,穿过细小的泥巴路,两人终于来到一处下凹天坑。 程兮立在坑边,一股股冷气冒上来,顺着脚踝往人骨头缝里钻。 程兮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反应,好奇探头去看,坑下黑雾弥漫,厚重的如同一层纱,难以窥见其中样貌。 “……送君东别离……故人恰逢春……不舍……犹恨红妆……” 耳边咿咿呀呀响起了唱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从远方传来,又被大风刮散。 此地诡异死静,程兮喉咙一塞,开口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什么一样。 “师傅?” 她听到了有人在唱戏,不知道是不是幻听。 “下去看看。”彧君环住程兮的腰,踮起脚尖纵身一跃。 显然,她也听到了唱戏的声音。 程兮用力揪住彧君的衣服,凌厉的冷风刮在她暴露出来的皮肤上,犹如钢针刺入血肉,不疼,也不好受。 程兮紧紧闭上双眼,把头埋在彧君怀里,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天坑没有想象中的深,不消片刻,两人很快落地。 双脚落地后,弥漫的雾气徐徐散开,一座红楼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一楼上方,是醒目的“安归戏庄”四个大字。 安归戏庄,这名字怎么不伦不类的。 程兮正疑惑着,一眨眼的功夫,死寂的红楼忽地恢复了生机,丝丝缕缕的红光彩色从楼中绽放出来,连同泛旧的牌匾都多了几分生气。 隐隐约约的,程兮看到了在楼道间行走的人影,她们三五成群,热闹的交谈打闹着。 一楼大堂口,走出几位年轻的姑娘。 姑娘们头着簪花,面容姣好,挽着手笑盈盈的说着话。 半大的女童在墙角玩花脸,见到诸位姐姐出来了,抓起地上的小老虎人跟在姑娘们身后。 白净的小脸上满是童真懵懂,她小步小步跑上前,一把抱着一人的大腿,奶声奶气的闹着。 姑娘们将女童抱起来,无奈的捏住她的小鼻子,女童哇哇笑着,亲昵的将脸蛋凑近围着一起的大姐姐们嘴上。 远处一角,步履蹒跚的老妪从角落里出现,她极为困难的蹲下身,哼哧哼哧的揉洗着衣服。 姑娘们见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夺下木盆。 老妪反应慢,木盆被人端走后,生气的说着什么,小女童机灵的从姑娘们身上滑下来,调皮的在老妪面前蹦蹦跳跳,像只欢脱的兔子。 老妪愠怒的神情慢慢变得慈爱起来,她弯下腰牵起小女童,妥协地进了屋子。 姑娘们围坐在一起,说话打趣,不时用水弹闹嬉戏,一盆衣服很快揉搓干净。 众人其乐融融,气氛温馨。 心里接受到了某种讯号,程兮好奇走近些,四周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程兮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程兮一时好奇,伸手去碰那开的正好的秋海棠,手指径直穿过那红花瓣。 程兮一愣,这些,是假的。 忽地,远处一道冷厉的目光投射过来,犹如实质一样沉沉落在程兮身上。 程兮察觉异样,下意识抬头去看,正正撞入一双寒冷阴沉的眼眸中。 那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一袭红衣艳比红棠,她端坐在花楼大堂的戏台中,目光阴沉的望着程兮。 那目光,似是在怪程兮冒然动了她的花。 此举实在唐突,程兮忽地收回手,想要开口道歉,那审视的目光顿时消失了。 她再度抬眸去看,那女子已然消失,戏台上空无一人。 破旧的红色地毯在陈旧的岁月中更显破败,蒙上一层灰的帷幕高高挂起,它在等待旧人回归,等候属于自己的海棠重开。 台上的空白留下太多可以遐想的空间,程兮脑海里冒出杏花村杏鬼的恐吓。 心里起了危机感,程兮谨慎的后退了一步,低低唤道:“师傅。” 彧君扫了一眼空旷的戏台,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复杂。 “兮兮,进去看看。” 有师傅在,程兮吃了定心丸,小心避开红楼前的花树玩具,抬脚迈进大堂。 她不惧怕鬼,只是此地给她的感觉是沉重的悲凉,她被悲伤的情绪感染,下意识想远离。 曾经,这里一定发生过极为悲惨的事,亡灵所呈现出的过往欢快和睦,不幸发生时,一定给当年人留下了极大的哀怨与不甘。 进了大堂,程兮这才发觉,里面乌泱泱坐满了人,气氛热热闹闹。 视线陡然转到台上,台上红妆粉面青衣长袖,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 可怖的环境热闹起来了,让人暂时忘了身处险境。 台上戏子身段轻柔,宛如春燕,程兮看的入神,在最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戏台上。 台上长袖连绵,明艳的色彩如同泼了水的画渐渐褪色,婉转的声音缓缓含上怨恨。 程兮看的眼眶隐隐发酸。 她看不清台上在传达什么情绪,也听不到婉转的曲声,她的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难受地喘不过气。 她隔着一层雾气,旁观着局内人不可逃脱的命运,心生痛苦又无能为力情绪让她陷入极大的悲伤中。 穿过时间的鸿沟,她听到了女童尖锐的诅咒谩骂声,稚嫩的声音尖叫到破了音,骂出最刻薄的话。 第70章 她听到了昔日温软细语的姑娘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她的指甲骤然崩断,雪白的身体下流出刺目的鲜血。 她听到棒棍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一声苍老的呜咽声含着冒出的血腥气,一口一口的呕出,佝偻的身体紧紧护住身下的小婴孩,寸步不让。 “叩!叩!叩!”重重的磕头声接连响起,自我轻贱的话从平日冷淡的人口中说出。 她卑微的跪下,额头上鲜血淋漓,她被人揪着头发虐打,眼角青了一周,木板上滚出一颗混血的牙齿,她努力保持着笑,忍着巨大的痛苦,讨好的求着人。 …… 彧君蹙眉站在程兮身后,望着她坐在大堂仅有的一根木凳上,神情恍惚。 程兮落泪后,彧君知道,兮兮进入了幻境。 程兮沉浸在幻想的悲伤中,捂住嘴巴呜呜哭出声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下。 “兮兮。”彧君把手搭在程兮肩头,声音沉沉,“凝神。” 程兮听不进去,小曲声钻进了她心里,在心里挖了一个大洞,她难受的说不出话,呼吸骤然收紧。 “兮兮!”程兮状况不对,彧君抱起入幻境的人,快步走出大堂。 野草覆盖的石头上,彧君顾不得太多,抱着程兮直接坐下。 “兮兮放松,看着我。”彧君抬起程兮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程兮眼神弥漫着沉重的悲伤,她失神地望着彧君,眼底浮现挣扎之色。 彧君脸色微紧,程兮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遮住了原本的清澈。 “兮兮,看着我的眼睛,身体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程兮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犹如小兽一样难受的呜咽着。 程兮陷入情绪旋涡里,暂时走不出来,如果不及时唤醒,迟早会被迷障吞噬。 彧君抱紧怀中人,飞身离开了天坑。 两道身影快要消失中,一道残影在浓雾中隐隐出现。 红衣打眼,它抬头望着已经消失的两道背影,昏沉的眸中戾气横生。 良久,它退回浓雾中,红衣轻扬。 白衣染血,却道人间好颜色,实在讽刺。 第57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5) 【今日不宜出门】 天坑上方。 程兮被彧君裹的严严实实,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出来。 彧君正要飞身离开,一双白皙的手挣扎着探出来,轻轻挠了挠她的脖颈。 同时,程兮急急哼道:“师傅师傅我好了。” 彧君掀开衣服,对上程兮湿漉漉的眼睛。 程兮不自然的抬手揉了一圈眼睛,闷声闷气重复道:“师傅我好了。” 好了,是指她从幻境中出来的意思。 彧君望着程兮恢复干净的眼睛,正要开口提醒程兮不要拿手揉眼睛,冷不丁听程兮郁闷道:“今日乙酉,诸事不宜,最不宜出门。” 彧君自然知道程兮的言外之意,先是亲眼目睹重要线索被毁,后又定力不足进入幻境。 两次吃瘪,若非有彧君在,不知还要走多少弯路,难怪程兮心里不痛快。 彧君屈指弹了弹程兮的额头,笑着揶揄,“是,兮兮说的对,今日诸事不宜。” 都怪今日不宜出门,不是兮兮粗心大意,能力不足。 程兮听不出彧君的打趣,当真以为师傅同她一样的想法,顿时一阵别扭,心里为自己找借口的行为多了分愧疚。 “师傅。”程兮扭捏开口解释,“其实……其实是我不好,我该收起玩心,谨慎些的。” 程兮认真的自我检讨,“恐怖世界并非儿戏,我不该因为有师傅在就掉以轻心,更不该放下戒备,屡次入套……” 程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嗓音已经模糊。 彧君从那话里听出来几分委屈,望着检讨自己的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彧君抬手摸了摸眼前沮丧的脑袋,安慰道:“兮兮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年纪太小了,爱玩是正常的,有师傅在,不要为这样人之常情难过。” 程兮闷闷反驳,“我已经二十多了,还算小吗?” 彧君远山眉微微舒展,眸光放在闹别扭的人身上,脸上划过一丝稀奇。 从前心里不痛快,还会挑个好日子对她闹。 如今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了,小脾气说来就来。 彧君好脾气的解释道:“在其他世界,二十多进入世界走剧情确实不算小,但在恐怖世界,二十出头的玩家少之又少,根据最近五年统计,二十五岁以下的玩家不足千人。” 程兮不想和其他人比,她只想和师傅一较高下,“那师傅呢,师傅几岁进入恐怖世界的。” 彧君挑眉,“十岁。” 程兮放下的心又紧紧提了起来,“为什么!” 十岁,十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彧君凑近程兮瞪圆的眼睛,在她薄薄的眼皮上留下一吻,“没有为什么,我属于这里。” 程兮还想再问,彧君低头堵着她的嘴巴,将她的疑惑不解一同吞了下去。 兮兮,有些事,本该是我背负的。 程兮原本不敞亮的脑袋顿时变成一团浆糊,她窝在彧君怀里,心里乱七八糟的杂念一扫而空,满心满眼都是低声叫她“乖乖听话”的师傅。 两人回到酒楼时,天光已是大亮。 第71章 小二进来送早茶点心,程兮接过精致的茶点,满意的一口一个。 师傅选的店家就是好,房间吃食都是她极为喜欢的。 程兮现在不需要休息也行,她吃饱喝足,彧君问她可要休息时,她一把抱住彧君的胳膊,用脑袋蹭了蹭,“我要和师傅在一起。” 严格意义来说,程兮是她用血养出来的鬼,对她有依赖之情本就无可厚非。 情窦初开的喜欢,更是为这层依赖加了又一重筹码。 彧君拎起爱黏人的小鬼,将她一身衣服重新换了个遍,怕她饿,又往她的系统空间塞了几碟点心。 出门前,又担心她闯祸,告诉她:“兮兮,这个地方与杏花村不同,很多一部分剧情人物是真的人,例如,白天你遇到的所有人。” 此世界中,真人占大部分,玩家与恶鬼占一小部分。 所以,有人挑衅冒犯她时,不可轻易夺人性命。 也不能因为无聊,便将人捞过来揉成一团玩耍。 程兮点点头,心里对其他玩家来了兴趣,“师傅,我们会遇到其他玩家吗?” “当然会。”玩家进入世界是异类,世界会给予相应的身份遮掩。 杏花村世界中,因为剧情规则单一,玩家全部划分为来客。 这个世界比杏花村宽松多,玩家身份也众多。 旅客、马夫、下人……什么都有。 程兮听着彧君的解释,加上昨晚的循循善诱,心中一阵热血沸腾。 “师傅,接下来的剧情都交给我。”程兮拍着胸脯保证,她喜欢新鲜事物,太想亲自获得通过自己努力顺利通关的成就感了。 达到自己想到的目的,彧君面上不显分毫情绪,淡定点头,“好。” 昨夜的努力没白费,兮兮又振作起来了。 第58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6) 【打探消息】 平安酒楼。 这次在酒楼没遇到脸熟的妇女,程兮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是几位婶婶问起来,她还要找理由糊弄过去。 难得的,程兮在酒楼看到几位玩家。 程兮能认出来,原因无他,此地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祖宗的规矩就是规矩,传承了无数个朝代,男女有别观念早就根深蒂固,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混坐的场面极为少见。 大堂最里侧的角落里,两男两女坐在一起,时不时抬眸打量进来的人。 程兮心里有了估量,往里走了几步,四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 几人朝她微微点头一笑,程兮回以礼貌一笑,心里头还有点惊讶,他们也认出自己的玩家身份了吗。 彧君不经意扫了四人一眼,大致摸了个底,便没有再关心。 这次的玩家筛选不比上次马虎,有几个能力拔尖的人不足为奇。 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程兮笑眯眯的招呼店小二,她来时吃的多,现在只要了一壶茶。 小二送完茶抽手时,程兮大方的塞给了小二一两赏钱。 小二惊的脸色一变,带颤的声音都轻了几分,“大、大人,小的……这这……” 平安酒楼虽有酒楼之名,不仅卖酒做些家常菜,点心零嘴应有尽有,还可打尖住店,因此不少本地外地人都会率先选择。 小二常年跑腿,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程兮有求于他。 这才发生了命案,酒楼多几位眼生的客人,点一壶茶酒,要几碟凉菜,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多半是来打探消息。 小二心里慌。 程兮看出了小二的紧张,压低声音安慰道:“你别怕,我就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不让你老板知道。” 一两银子不少了,他媳妇今年二十五了,身体一直不太好,终于在今年怀了身孕,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小二咬牙收了银子,俯身假装擦着光洁的木桌,目光左右转了一圈。 “大人问吧。” 程兮也不耽误小二的时间,直言道:“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与陈老更夫有何关系?” “官府对此事处理为何敷衍,陈老更夫是最近出事的第一人,还是,之前就有人……死过。” “还有,女鬼索命,为何你们都不惧怕?”正常人都是谈鬼色变,这里的人却淡然处之。 小二被程兮一个接一个问题惊的说不出话,这大人问得跟衙门里的官老爷一样,跟审犯人一样。 见小二面露难色,程兮又塞了一两银子过去,小二不拖沓,眼睛一亮,利索的收了。 不得不说程兮位置选的巧妙,犄角旮旯里,不走近看,很难发现这里摆了张桌子。 小二站了许久,也没人看见来催。 程兮轻拍了拍桌面,示意店小二坐下说话。 小二收了钱,脸上露出狗腿的笑,一屁股坐在程兮旁边,手心捏着擦桌子的白抹布。 “这事情要从多年前说起,大概是七八年前,有一位异地的姑娘在长安道口开了一家戏院,叫……叫什么安,对了,叫安归戏庄。” 程兮心头一震,安归……乱葬岗天坑下出现的的红楼,也叫安归。 是巧合吗,还是它们本就是一体。 “戏院规矩多只在白天开门,晚上不留客,不过里面收留了很多流浪的女子或者被遗弃的孤儿,听说院主为情所伤,异常厌恶男子,院里只收女婴,有男孩在门口嬉戏,都会遭到驱逐。” 第72章 “最后一位院主,是一位叫海棠的姑娘,海棠姑娘容貌无双,才情一绝,惹的不少贵人慕名拜访,只是……” 提到海棠姑娘,小二变得吞吞吐吐的,似是有什么堵在喉咙一样。 程兮心里急,忙不迭的追问道:“只是什么啊?” 小二粗黑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浅色的瞳仁在明亮下透着紧缩,他在努力回想当年事的细节。 “我记得不太清了,当时楼内频繁出现些遮面的男人……那些人看着不像家丁,像武功很高的练家子的。” 因为安归戏庄不允许男子入内,就连听曲也是在外搭个简易的戏台,规矩堪称严苛。 遮头蒙面的男子们频频出入时,坊间还起了一阵流言蜚语。 什么海棠姑娘搭上贵人,要去当大户人家的主子了,什么培养姑娘们就是为了送去讨好贵人,好让自己野鸡一跃枝头变凤凰……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年前的深秋,差不多就是这几天,楼内姑娘一夕之间……全部没了。” “官府验尸是中毒而死,听老板说,是戏庄里的小孩胡闹,把砒霜化进水里,姑娘们误食了。” 程兮心里发寒,据小二所说,楼内姑娘不在少数,五十人左右。 一夜之间,全部中毒身亡。 实在匪夷所思。 彧君在一旁静静听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小孩如何能拿得到砒霜这样的致命毒药,精准放在当夜要用来做菜熬汤的水里? 戏庄晚上安排人轮值,以免走水,或者盗贼入内。 故而,她们用晚膳的时间会推后些,若是有人中毒,轮值的人岂会不知。 四五十人皆是中毒而亡,无一人生还,这理由实在牵强。 程兮又问了些,小二继续回答,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不甘:“……至于陈老更夫,他活该,罪有应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他家中儿子吃喝嫖赌,懒惰好色成性,时常去戏庄骚扰一位姑娘。” 说着,小二像是怒气积压已久,终于找到突破口那样愤慨,“一次酗酒之后,他那儿子失手杀了一位姑娘,当时官府到处找散播消息的人,不许大伙在私下议论,违者就去吃板子,大伙都不敢再说了,此事慢慢淡了下去,拖到现在也没着落呢。” 程兮留意了一点奇怪之处,小二说的时间是一年前,陈老更夫儿子杀人后,官府对陈老更夫家尤其包庇。 陈老更夫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如何能搭上官府,让其为自己摆平罪孽。 第59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7) 【陈老更夫之子】 小二不能在久待,匆匆瞥了两眼新进店的客人,像是顾忌什么,声音低的快要听不清了。 “出事的人嘛,我听到风声说,不止陈老更夫,还有其他人,至于是谁,风声真假,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二越说心里越难受,姑娘们行善得恶报,世事不公,他的眼角有了几分湿润。 “姑娘们个个心善,我老娘前些年来寻我时,因为听不懂官话被老板奚落排斥,还在门口摔了一跤,我……老娘治病要钱,我不能离开酒楼,是几位姑娘出面,帮我照顾我老娘。”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他那时窝囊,为了老娘能有地方住,对着酒楼老板卑躬屈膝,老板唤他跟使唤狗一样,他小心翼翼陪着笑,老娘还是被人扔出去了。 老娘身体不太好,又摔了一跤,他更加不敢离开酒楼,他没有钱,老娘治病都没法子。 是姑娘们菩萨心肠,把他老娘带回戏庄,给老娘治病,哄老娘笑。 小二站起身,快速抹掉眼角的泪水,声音已经哽咽,“我不怕鬼,我为何要怕,冤有头债有主,我虽没用,却不曾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我不怕。姑娘们对我有大恩,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报答,只是如今再也没机会了。” 店小二说的动情,掌柜的不耐烦的大声唤他名字。 他再次确认银子藏好了,端起桌上的残茶,转身时,脸上拥起的笑热情讨好,一如往常,“来了来了——” 程兮望着小二的身影在人群中灵活穿梭,歪头看向彧君,闷闷道:“师傅,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彧君知道,程兮问的是:面对至亲受辱,自己贫苦潦倒该如何自处。 面对恩人被害,明知有蹊跷,却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又当如何。 他终其一生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任何跳出他身份之外的逾矩行为,都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彧君望着程兮迷茫泛空的眼眸,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兮兮,我无法共情他的遭遇。” 说罢,彧君垂下眸,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的晦涩深色。 对于彧君的回答,程兮心头没由来的一颤。 师傅不会让自己陷入窘迫的境地,问出这句话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兮兮,没有人能完美的共情除自己之外的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未来人生的大致走向。” “恶狼永远无法同情兔子的无助,它们站在对立的方向,不属于同一个层次。”而且,它们永远无法成为对方。 永远不会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就算狼披上了柔软的兔子皮,学着兔子的习性啃食嫩草,温顺的外表下依旧潜藏着一颗暴虐的心。 第73章 “兮兮,你要明白,你不可能去过贫苦的人生,你的出身环境决定了你不可能穷苦,你要做的是站在你人生原有的基石里,去平等的观望人生的起伏转折,有所得,有所悟。” 程兮一点就通,听明白了师傅的话。 她问师傅如果是店小二会怎么做,她的本意是,如果师傅遭遇了同样的苦难折磨,会选择怎么办。 事实是,彧君的能力和手段,不会让她陷入不堪的境地。 普通人的命运很难被改变,彧君不是普通人。 很简单的例子,农民艰难一生,辛苦一生,只为了活着有饱饭吃。 商人四处奔走,是为了积攒人脉,寻找机遇,累积更多的财富。 三斗米救农民命,商人怎么会理解农民为了三斗米而承受烈日曝晒,风吹雨打。 想通之后,程兮为自己提出的问题感到好笑。 她朝彧君点点头,满脸认真,“我明白师傅的教诲了。” 彧君颔首,眸光在小二的背影上多停了会,指腹停顿片刻,并未多言。 知道了大概的剧情,程兮打算去陈老更夫家探探深浅。 远远越过四位玩家的桌边上,程兮注意到,四人在与邻桌的人套近乎,借此打探消息。 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四人也会去陈老更夫家。 想到这里,程兮加快了脚步。 路上问了卖人偶的老伯,两人顺利来到小二所说的福禄小巷。 踏过弯弯绕绕的青石小路,巷子偏潮湿,时常有人走动,石板缝里顽强的长着几堆滑腻的青苔。 陈老更夫所住的地方在小巷最里边,外头看着平平无奇,大门上的福字褪色破损,红纸下的木头泛起腐朽,几处发霉起白点。 门缝里隐隐透出几许绿色,彰显深秋难得的生机。 “师傅,白天有鬼吗?”程兮停在门口,手指抚上厚重的木板门,有一缕凉风吹过她的眼睑。 不是她胆小,她不怕鬼,但是鬼怪就是喜欢吓人,多来几次,她都心有余悸了。 彧君扫了一脸变得谨慎的人,目光重新落回门上,“不会。” 这里的白天活人多,阳气重,恶鬼出来不了。 程兮对彧君信任度极高,想也没想,抬手就推门进去。 随着木门刺耳的“吱呀——”声,余光中,一道黑影发出低吼,忽地朝程兮扑了过去。 程兮愣在原地,没有想躲开的意思,脑海一片空白。 她心里只有一个简单念头,那是一只黑色的大狼狗。 彧君才生起的表扬之心顿时歇了下去,她伸手及时拉了程兮一把,把程兮压在怀里。 黑狼狗扑空,发出低低怒吼,身姿灵活的转身,再度蓄力扑了上来。 狼狗正要飞扑上前,一道温润的声音及时从两人侧边传了过来,“阿玄,勿要伤人,回来。” 男子的声音低低沙哑,厚沉轻质,极为悦耳的声音。 黑狼狗通人性,听到主人的命令,没有放下警惕,在原地徘徊着转圈。 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他面容清秀俊雅,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息,让人极易有好感。 程兮好奇的打量着来人,不像玩家也不像坏人。 程兮心里寻思不到这人的身份,冒失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第60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8) 【重要人物——陈钰】 男子被程兮的问题逗笑,新奇地望向程兮,见她模样稚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如同水里的琉璃一样,狡黠灵动,年纪瞧着不大,胆子却不小。 像是自家年幼莽撞的妹妹,天真烂漫。 想到这,男子清俊的脸庞覆上一层笑意。 程兮不明白男子为何笑,转头对上彧君沉下来的视线,更是满头雾水。 小姑娘的反应实在可爱,男子忍俊不禁的以手抵唇,“二位姑娘冒然闯进我家,反问我是谁,这叫在下如何回答?” 男子举止温润如玉,开口幽默风趣,不让人难堪。 “……”程兮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理智回归了,连忙拱手道:“无意冒犯公子,失礼失礼了。” 程兮连连道歉,态度十分真诚。 彧君凝视着男子饶有兴趣的模样,眸底划过一丝警告的杀气。 那男子微耸肩,目光停在程兮身上打转,对彧君的警告回以挑衅。 冒然闯进他人家中,还出言不逊,程兮盯着彧君的衣角,后背都绷直了。 程兮苦哈哈地想着,希望师傅不要训她,有外人在,她会非常难堪的。 在平安酒楼,程兮听小二激情愤慨地指责陈老更夫和他儿子,加上“陈老更夫无人收尸”和“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两者联系在一起,她便先入为主,以为陈老更夫以及他的儿子都死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活人。 “在下陈钰,不知二位姑娘到访有何贵干,外头风大,不如先进来休息吧。”陈钰免侧身挡住黑狼狗,大方招待,尽显君子风度。 程兮尴尬的连声道谢,跟在彧君身后,一脸心虚地踏了进去。 一进门,程兮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违和感。 陈家外表看着寻常,里头物件摆设却极为讲究。 待客的木制椅两排平行而开,质地温和,触感细腻,造价不菲。 第74章 程兮拧眉,据她所知,更夫一年就两百斤谷子,如果没有其他渠道,家中怎么会如此富裕。 木椅往后两侧放有一人高的常青树,郁郁青青,长势喜人。 只是放在这屋内,稍显拥挤。 让人想把那树挪开,好让房间变得宽敞些。 令人不解的是,房屋正中间,挂着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位妙龄少女。 少女坐在木窗口,模样极为消瘦,她探身望着阴沉的天空,眉眼拢上化不开的忧愁。 这幅画出现的地方不合时宜,程兮第一眼古怪便是因为这幅画。 “这是家母。”陈钰站在程兮身旁,冷不丁出声解释。 仔细一看,画中人的眉眼与陈钰有五分相似。 程兮心里揣摩,难怪陈钰如此好看,原来他的母亲是位美人。 彧君负手立在两人身后,目光犹如实质,重重落在陈钰脸上。 陈钰微顿,随即勾唇一笑,故意凑近程兮,说起了关于他母亲的旧事。 程兮向来敏感,察觉到彧君不善的目光,小身板僵了一会,怂哒哒地往左边挪了些。 她回头,偷瞄一眼彧君的脸色。 师傅貌似在生气。 陈钰又近几步,挨着程兮温声说着话。 终于,程兮不对劲地抬头望着他。 等等,他怎么只跟自己说话,还凑那么近。 脑海中白光一闪,程兮猛地退了一大步,一溜烟窜回彧君身边,满脸戒备的瞪着陈钰。 程兮凑近彧君耳边,警惕道:“师傅,我们还是不要分太开,万一我落单了,容易遭黑手。” “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想到杏花村世界的人物,程兮立马进入战斗状态。 彧君闻言,只觉头疼,无奈的抬手掐着眉心。 程兮的声音不小,陈钰听的一字不漏,他好脾气的笑笑,朗声解释道:“姑娘,在下并非坏人,也没有恶意。” 程兮愈发觉得陈钰过分殷勤了,冷冷哼道:“没有谁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坏人,谁知道你话里的真假,你……” 程兮话还未说完,彧君忍无可忍,抬手敲了一下程兮的额头,冷声训斥道:“兮兮!” “愈发没规矩了。”彧君蹙眉收回手。 程兮愣住,捂住泛红的额头,缓缓低下头,心里忽地揪了一下。 她的眼眶迅速泛起两泡泪水,可怜巴巴的望着彧君。 “呜呜呜师傅打我……呜呜呜……”程兮抽哒哒的呜咽着,眼巴巴的瞅着彧君,鼻尖微红,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彧君抬手揉着眉心,心里堵了一口气,顿时好气又好笑。 顾及有外人在,彧君像拎小鸡一样,提起程兮向外走去。 正午阳光热,院内的小花田蔫蔫的垂下头,矮些的草药无精打采的靠在红土上,身体微微蜷缩。 程兮低着头,想不通师傅为何打她,心里委屈极了。 彧君望着程兮又怂又不知错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 兮兮对陈钰的态度,究竟是她小题大做,还是兮兮仗着身份刁蛮行事。 “兮兮,还记得我教你……” “师傅在生气我对陈钰的态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彧君有些出乎意料,“你知道?” “知道。”程兮乖乖点头,明白师傅生气的点后,她自信补充道:“他长的那么好看,像朵花一样,一看就不是人,极有可能是只深藏不露的大鬼。” 程兮说完,两人之间的温度又降了些。 彧君久久没有说话,程兮心里“咯噔”一声。 莫非,她又说错话了。 程兮战战兢兢的抬眸,正好对上彧君无奈的眼神。 彧君心里叹气,主神说的不错,养孩子挺累的。 尤其是程兮,自小古灵精怪,想法异于常人,每一刻的想法行为都出人意料。 才觉得她聪慧吧,她又冒冒失失。 见她呆萌单纯吧,她又灵光一闪。 彧君抬手,轻轻揉了揉被自己敲红的地方,声音含着疼惜与妥协,“可有弄疼你?” 罢了。 终归是自己的人,娇纵些也无妨。 她年纪小,遭遇又特殊,爱玩爱闹就随她去吧。 多加束缚管教,她也会不开心的。 听到师傅关心她,程兮眼睛忽地亮了起来。 原本毫无感觉的额头,此刻像被人用石头砸过一样,疼的她都直不起腰了。 太疼了,程兮只好依靠在彧君怀里。 第61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9) 【陈钰的过往/秋眠姑娘】 彧君揽住靠过来的人,程兮奸计得逞,更加娇柔可怜的望着彧君。 她的声音压低,听着比平常更加温软,“师傅,头有点晕……” 彧君眼底浮现笑意,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精神奕奕地靠在她怀里,气血充足的说自己头晕。 彧君轻笑,心里一角忽地变得柔软。 她低头在程兮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细细嘱咐道:“好了,先进去问问情况,凡事不要逾矩,以免触发规则。” 程兮在心里得意的摇起狐狸尾巴,面上乖顺,满口答应。 两人再次进了屋内,陈钰端坐在左一侧的木椅上,细细品着茶。 热气拢上,模糊了那张俊秀的脸庞,深邃的眉眼愈发温和。 第75章 他不问两人为何出去,见两人踏进门了,轻声招待道:“二位姑娘远道而来光临寒舍,在下无以感激,备了些简陋茶点,望二位姑娘不要嫌弃。” 陈钰这人,未免过分好说话了。 “陈公子客气了。”彧君带着程兮坐在陈钰对面。 落座后,陈钰说了一句玩笑话。 彧君淡淡回击,与陈钰你来我往,短短数言中刀光剑影。 程兮听不出来陈钰是读书人惯有的文绉绉,还是在阴阳怪气。 不过,陈钰准备的茶点可不简陋,模样精致小巧,淡淡的香甜的气息勾的人眼前一亮。 程兮拿了一块茶点放进口里,淡淡的茶香与馥郁的花香浑然一体,融入独属于点心的细密甜软中,三者在口腔内绽放,迸发出最佳的口感。 程兮愉快的舒展眉毛。 好吃。 几口下肚后,程兮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喝了一个热茶解腻后,坐直身体。 “陈公子,冒然前来实在叨扰,望见谅,我与师傅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些关于令尊——陈老更夫的事。”程兮声音平静,心里十分没底。 陈钰一看就是花狐狸,看着温润,城府深不可测。 这类人不好打交道。 果然,陈钰没有表现出反感,他放下茶杯,朝程兮扬眉笑笑,和气大方道:“姑娘有疑惑问便是了,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听陈钰这话,程兮就知道,这人不会按照真实情况回答了。 也就是说,她问出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或者真假掺半。 不过,问都问了,话不能收回,程兮硬着头皮道:“请问陈公子,在知道令尊的噩耗后,你为何不去给令尊收尸?” 问完,程兮就后悔了,她想把自己嘴巴缝上。 别人问话都是旁敲侧击,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 她倒好,上来就把平静的水面搅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还装作不经意偷看陈钰,想从他的神情变化捕捉到一丝异样。 彧君保持淡定,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笨。 听完程兮的问题,陈钰轻松的神情褪下,面上凝上沉重悲伤。 他缓缓垂下眼睑,声音沉闷:“……我从旁人口中知道家父惨遭毒手时,家父的遗体已被官府带走。” 陈钰垂下头颅,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自嘲的笑着,“在下不过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如何能与官差抗衡。” “父亲想必也会怪我,怪我没出息,连他的遗体都保护不了。” 程兮不好接话,绞尽脑汁想安慰的话,空气一时沉寂下来。 停顿了半晌,陈钰又沉声道:“突知噩耗,我匆匆去了乱葬岗,想着能寻回一点残肢断骸,能给父亲做个衣冠冢,尽最后一程孝,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可是啊,我翻遍了整个乱葬岗,都没能找到父亲的一片衣角。” 在陈钰提到“翻遍”二字时,程兮敏锐地扫了一眼陈钰白玉修长的手指。 莫说伤痕了,陈钰的手极为漂亮,连一点划口都没有。 她与师傅夜探乱葬岗,那里树木横枝,枯骨烂石,横栏阻绝,只要踏入,必定在身上留下些痕迹。 很显然,要么陈钰在撒谎,有意隐瞒。 要么……他这个人,很有问题。 男儿有泪不轻弹,陈钰衣袖在眼角一晃而过。 这是偷偷擦拭眼泪的模样。 陈钰将泪打湿的衣袖翻折在下,不让人瞧出异样。 他眼眶发红的望着程兮的眼睛,满眼哀伤,“是我没用……让父亲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是我窝囊,让父亲尸骨无存啊。” 程兮不会安慰人,见师傅始终没有开口的打算,更加坐立难安,干巴巴的安慰道:“陈公子,节哀顺变。” 陈钰看出来程兮的不自在,很快收了外泄的情绪,笑着主动打破僵局,“多谢姑娘宽慰,在下很好。” 程兮现在骑虎难下,她要问的是店小二所说的:陈钰时常骚扰一位姑娘,后来因酗酒失手杀人。 这个问题事关安归戏庄,十分关键。 她想听陈钰的回答。 程兮装模作样的喝了几口茶,强硬的找了两个问题。 陈钰一一回答。 在程兮想要如何开口而不知所措时,陈钰早早看出了程兮的局促,善解人意打趣道:“在下先前说过了,姑娘要问什么开口就好,在下必定告知,不必为难。” 陈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兮不好再推诿了。 陈钰才经历丧父之痛,她尽量用最平和的声音问道:“陈公子,听闻你曾爱慕一姑娘,不知此事,可否当真?” 提到那姑娘,陈钰温和的神色罕见的凝固了。 随即,他的脸上浮现极大的悲痛,“此事……当真。” 陈钰抿唇,像是在极力忍耐心里的痛苦,“我与秋眠情投意合,只是有缘无分,终究还是走散了。” “是我太懦弱了,没有保护好她。” 陈钰脸上浮现一抹笑,笑容充斥着淡淡的绝望。 程兮问不下去了。 她一上来就戳人家心窝子,先是父亲后是意中人,一戳戳两次。 可是程兮也知道,机会难得。 今天不问,其他玩家也会顺藤摸瓜,很快找到陈钰这条线索。 第76章 而且,陈钰作为重要人物之一,很有可能会断。 第62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0) 【疑点重重】 一如记录死亡名单的小本,极有可能会消失。 想到这里,程兮压下心里的罪恶感,暗暗说了句抱歉,继续问道:“陈公子,坊间传闻……” “我知道。”陈钰温声打断程兮的试探,关于坊间对他和秋眠的传闻,他都有所耳闻。 沉重的目光越过时间的经久,温柔穿过岁月的隔阂,陈钰回忆起曾经的往事,语气染上暖色,“坊间说我贪图美色,时常欺负秋眠。” 说罢,陈钰从怀里掏出贴身的一方手帕。 他毫不避讳程兮两人,将手帕展开,平铺在桌上。 程兮抬眸去看,手帕中央绣着鸳鸯图案,底下有一排精致的小字。 “但与君长久,恩爱永不离。” 落款是秋眠。 “这是她送我的。”陈钰指腹摩挲保存完好的手帕,语气覆盖上怀念的轻柔。 他熟练的将手帕折叠起来,贴身藏好。 他的动作珍重,好似旧人仍然在线眼前,开口呢喃:“我与秋眠相逢于偶然,我那时家境贫寒,时常吃不饱饭,只能捡些发霉的烂菜叶子吃,终于我饿昏在街头了,秋眠出现了,她匆匆路过,往我怀里塞了一个馒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时,仅仅隔了一天,我在街头,凭着声音认出了她。” “令我高兴的是,她不排斥我的靠近,又给我买了几个馒头。” 陈钰在回忆里寻找与秋眠的相逢,眼神里露出幸福的光。 “后来,我长大了,有了些家底,知道了她的名字身份,我才知道,她叫秋眠,她名字可真好听,她说她的名字是海棠姑娘取的,寓意是,秋天万物凋零,我独自枕眠于天地,行束无拘。” 落拓不羁,自由如风。 “想必姑娘有所耳闻,安归戏庄不欢迎男子,我爱上她了,我们之间隔着千难万阻,我夜夜翻墙去找她,都被打出来了。” 听到这,敏感的程兮心里冒出一点异样。 潜意识的,她很排斥陈钰的做法。 “我问她,可愿意跟我走,我曾许诺,会一生一世待她好。” “她不愿意,我又问她,可中意我,她没有迟疑,点头了。” “我想把她娶回家,与她共度白头,我用我的真心去感动海棠姑娘,求她给我一次机会。” 说到这,陈钰低低笑了一声,似是哭泣,又似是哀叹,苍白无力。 程兮好奇后来的发展,小心追问道:“后来呢,海棠姑娘退步了吗?” 陈钰笑着摇头,他的神情脆弱,好似有人轻轻一碰,整个人的伪装淡定便土崩瓦解了。 “没有,海棠姑娘关了秋眠,阻止我们见面,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一直到那无知孩童误会下了毒药,秋眠不幸离世,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一面。” “那匆匆一别,竟是永生不再相见。” 程兮叹气,如果陈钰所说是真的,那真是段令人唏嘘的感情,与传闻的天差地别。 陈钰的难过不似作假,程兮斟酌良久,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陈公子,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孩童投毒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吗?” 陈钰闻言只是笑笑,“姑娘,在下不是没想过,矮小稚嫩的皮囊下,不一定是纯真的孩童。” “一年多了,我查了很多,始终查不到关于那孩童的有用信息。” “或许一切都是偶然,命运弄人罢了。” 程兮缄默。 此时,彧君忽地开口道:“陈公子,可否了解一下你的母亲。” “当然。”提到母亲,陈钰脸上重新拢上笑。 “我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官小姐,自幼聪慧过人,才貌双绝,只是后来家道中落,那时世道待女子克刻,母亲一介妇人,无依无靠,不得已嫁给父亲,找个归宿。” 画上的女子模样年轻,不过二十五六。 程兮将目光从那画上收回来,按捺不住好奇道:“陈公子,不知令堂缘何去世?” 陈钰的母亲气质温婉,与粗犷俗鄙的陈老更夫确实不般配。 陈钰垂眸,轻叹回道:“母亲因病去世。” “那时家里贫穷,顿顿喝稀粥野菜,母亲体弱,夜里着凉发了风寒,家中拿不出银钱治病,母亲日日熬着,发着热,夜夜咳漱不止,拖的时间久了,病灶入了五脏六腑,母亲便撒手人寰了。” 陈钰对母亲的感情显然比父亲深的多,提及记忆中温柔耐心的母亲,他眉梢都是柔意。 陈钰的母亲是一个命苦的女子,短短数言,程兮不难想象出一位坚韧自强的母亲。 到这里,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 彧君提出了离开,陈钰挽留了几句,便不再坚持。 院里绿意盎然,令人脚步都不由放慢了些。 走到门口时,程兮注意到,大狼狗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眯眼望着她二人,黑色的毛发在太阳光下毛光水滑的。 “吱呀——”一声刺耳的木门关闭声响起,陈钰在木门后落了锁。 他转过身,低头审视着匍匐在脚边讨宠的黑狗,修长的手指闲闲夹住了树上落下来的一叶枯黄。 第77章 “有意思。” …… 福禄小巷口。 程兮自觉摸了摸彧君的钱袋,利索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 她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山楂,腮帮子可爱的鼓起来,含糊不清道:“师傅,我总觉得陈钰这人很矛盾。” 彧君接过甜腻的糖葫芦,顺着程兮的话问道:“何处矛盾。” 程兮嚼嚼嚼,对着残缺的糖葫芦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继续嚼嚼嚼。 嚼到满足了,才舒服的拿走彧君手里的糖葫芦。 “第一,他自称去过乱葬岗,身上毫无痕迹,这不可能。” 乱葬岗那地方,她一只鬼去都难受的不行,更何况陈钰一个普通人。 “第二,他对秋眠姑娘的感情是否太过极端,对当年一事避重就轻,定有隐瞒。” 古时姑娘名声重于天,纵使秋眠姑娘出身戏院,陈钰大张旗鼓的夜夜爬墙,可否考虑过他人如何毁坏秋眠姑娘的名声。 既然他钟情于秋眠,做事怎么如此不计后果。 “第三,陈钰母亲的身份。” 一个出身大户的小姐,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嫁给一介粗鄙更夫。 陈钰,及其病逝的母亲都与陈家格格不入。 第6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1) 【李二姐】 听完程兮的分析,彧君掏出手帕将她嘴角的糖渣擦干净,没有给予任何表态,只是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程兮习惯了师傅的话少,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甜味。 彧君的手还未收回,指尖触到一点湿濡,温软似云,湿滑似浆。 彧君知道是什么后,身体顿住了。 程兮与彧君是同样的反应,不过她在心里偷笑,眉眼笑的生动。 乌溜溜的眼眸机灵的转了一圈,程兮故作不知的将舌头蹭过唇角下的微凉。 “唔,师傅,我们要回去了吗?”程兮收好舌头,将脑袋凑到彧君面前,满脸无辜的开口,“师傅?” 湿濡滑过,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腹流窜到四肢百骸,惊起心中少见的悸动。 彧君回神,目光停在眼前人粉嫩的嘴唇上,眸底掀起一阵幽深。 程兮心里打着小久久,满脸疑惑,好奇的伸出手捏住彧君的下巴,“师傅,你怎么啦?” 程兮一凑近,眼底的狡黠全都露了出来。 彧君揽住投怀送抱的人,下巴垫在她的肩窝里,闷闷笑着,“兮兮。” 心照不宣罢了。 程兮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师傅发现了,更加理直气壮,傲娇的哼了两声。 彧君侧头,轻轻咬了一下程兮的耳垂,无奈的话融化在唇齿的温存里。 “淘气。” 程兮得意的扬了扬眉毛,“那是当然,我还小,我就淘气。” 她这话说的无赖,彧君听的身心顺畅。 程兮心思敏感,感受到彧君真挚的爱意,自然有恃无恐。 彧君起身,低头望着眉眼弯弯的人,心里一角彻底塌陷。 “兮兮。” 程兮晃着彧君的手,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嗯哼,我在我在。” “兮兮觉得陈公子如何?” 彧君这问题,可谓是相当明堂了。 程兮稍加思索,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陈钰此人待人挑不出错,处处温和有礼,看似没脾气,实则以退为进,容易把人绕进去,心思颇深。” “还有,方才他的很多回答,乍一听有理有据,稍加思考,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从杏花村的经验来看,陈钰此人并非善茬。” “对了,还有他家……” 程兮越说底气越足,从陈钰的待人接物一路说到他家古怪的院景布置。 连门口的黑狼狗也不放过,对它身份多加猜测。 一通解释下来,程兮讲的眉飞色舞,关于陈钰的身份,一连猜了七八种可能。 彧君偏头,凝视着分析头头是道的人,缓步停在一小贩前,掏出钱袋买了一串最大最圆的糖葫芦。 彧君将糖葫芦递给程兮,程兮接过,在心里暗暗思索,这是师傅给她脑袋灵活的奖励。 毕竟她分析的很有道理,并且周全有理。 程兮开心的收下了。 等到糖葫芦吃完,程兮拉着彧君坐在一间卖糕点的铺子前。 她要了两碗凉汤,三碟招牌花糕,随即兴冲冲的问道:“师傅,我觉得第三种可能性大些,师傅觉得呢。” 彧君压根没听清程兮分析了什么,避开程兮发亮的眼睛,微微点头,算是认可。 “尚可。” 程兮皱起鼻子,敏锐察觉不对。 她一股脑起身绕过桌子,径直凑上前,紧巴巴问:“师傅,你为何不敢看我?” 彧君侧头,“嗯。” 嗯? 程兮炸毛了。 “师傅!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你是嫌我太吵了,才买糖葫芦给我嘴堵上的,对不对?!” 彧君不知程兮会这样想,目光打个转,停在怒气冲冲的人身上,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的目光正常,带点无奈。 落在程兮眼里,就是被戳穿后的不耐烦。 “呜呜……”程兮心里酸酸闷闷的疼起来了。 “师傅,你是不是不喜欢兮兮了?” “是兮兮哪里做的不好吗?” 第78章 “呜呜呜呜师傅,你不能不要兮兮啊呜呜呜……” 程兮小声哭着,眼泪汪汪的趴在彧君腿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兮兮。”彧君抚着程兮起伏的后背,感受到掌心下的滚烫,忍不住笑道:“你是小孩吗?” 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程兮抬起头,眼睛哭红了,瞧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师傅……” 这时,恰逢老板娘端来冰冰凉凉的甜汤,见到程兮哭的难受模样,好奇的目光打量了片刻,迟疑道:“这位姑娘,令妹……可是闹脾气了?” 这两小姑娘关系应当极好,姐姐端庄沉稳,那位妹妹瞧着娇纵些,趴在姐姐腿上哭着撒娇,就像小孩闹着要吃坏牙的糖一样。 有外人在,程兮咕涌一下站起来:“……” 彧君用袖子遮住程兮留下的几处深色,含笑点头,“是,跟我闹脾气。” 老板娘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而后爽朗一笑,“那你这当姐姐的可要好好哄哄了,瞧把这小妮子委屈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彧君自然应下了,“会的。” 这间铺子生意好,闲聊几句后,老板娘忙着招待下一桌客人去了。 彧君挑眉,示意程兮坐在自己身边。 程兮不情愿,磨磨蹭蹭坐下,端起自己的甜汤,争取先发制人道:“师傅的错。” 以往不太进口的东西,彧君难得端起尝了一口,“好。” 彧君回答的太爽快了,程兮微愣,试探着又道:“师傅要哄我。” “好。” 程兮总觉得不对劲,又道:“那师傅给我道歉。” 彧君从善如流,“抱歉兮兮。” 程兮无言以对,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师傅都按自己说的做了,她心里就是难受,就是不痛快。 程兮独自生着闷气,几口将甜汤喝完,往嘴里报复似的大口大口塞着点心。 忙碌的老板娘在程兮面前停了一会,又转身进去了,不多时,老板娘热情的端出一碟热气腾腾的米糕。 “这来我们店来吃糕点的人都是开开心心的,笑着吃完的,你这小妮子又哭又气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来来来送你一盘新蒸出来的米糕,不要你钱,吃了可不许哭了呀。” 米糕的香甜随着热气扑进程兮鼻子里,她的眼前起了雾气,这下真想哭了。 程兮鼻头泛起酸,“谢、谢谢您。” 第64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2) 【哄】 您? 老板娘为人豪爽,当即笑出声,“哈哈哈哈您?你这姑娘真是逗人喜欢,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二姐’,以后来我店里,我都送你一盘米糕,好不好?” 面对太过热情的善意,程兮有些招架不住。 她偷偷瞄彧君,内心疯狂:师傅!怎么办!!! 彧君接受了程兮的求救,起身上前,微笑着接下老板娘的好意,“多谢二姐慷慨,舍妹内向羞涩,不善言辞,让你见笑了。” 老板娘擦了擦手,顺势坐在两人中间的木凳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嘁,这可不得羞涩,这人啊,就是要大方爽快,才招人喜欢。” 程兮对老板娘很有好感,有了师傅接话,她咬着热乎的米糕,极为认同的点头。 她是个拧巴的人,玩笑开着开着就当真了。 时常会胡思乱想,现在还是开朗活泼的样子,下一刻就沉默的不愿开口。 有人赞同自己的说法,老板娘愈发得劲了。 比起彧君的成熟深刻,她更喜欢程兮脑子不灵光的样子。 程兮被迫加入话题,与老板娘天南海北的闲谈着。 莫名的,两人很多地方都契合,一杯酒下肚,两人只觉一见如故。 老板娘越发喜欢程兮了,她行事向来随性,大手一挥,当即认了程兮做干女儿。 程兮激动,一口一个干娘,叫的老板娘心花怒放。 彧君在一旁,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老板娘有心接近,这傻徒弟还赶着上套。 店内有事催促,老板娘让程兮彧君今晚过来吃晚饭。 程兮伸出手爪子捏了捏彧君的指腹,然后满口答应。 天色稍稍沉,店来客人多了,老板娘这才放程兮离开。 老板娘继续忙碌,程兮露出的小白牙在见到彧君后,忽地收了回去。 她灵活收了笑,仰起头别开脸,声音故意压的冷,“哼,师傅怎么不哄我了。” 这是伴侣之间的小打小闹。 彧君注意到,程兮的身体微微绷起,声音的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程兮情绪不对。 彧君的心被人揪在一起,她抬手揉了揉程兮的脑袋,“好,我哄兮兮。” 头顶一沉,程兮瘪嘴,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彧君一怔,在桌上留了钱,打横抱起程兮,闪身回到酒楼。 酒楼内。 大红底描金线的大床上,床帐帷幔缓缓落下。 彧君蹲坐在程兮面前,掌心耐心地抹着她的眼泪,“乖乖,怎么了。” 她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难过了。 程兮咬着下唇,声音断断续续的,“师傅……为什、什么要给我买糖葫芦……为什么不听我、我说话。” 第79章 这两个问题,彧君不好回答。 她给程兮买糖葫芦确实有奖励的意思,至于为何不听程兮说话,她当时在想其他事。 程兮很重细节,这段感情,她的大部分安全感都来自于彧君的细节。 彧君不想敷衍程兮,她要好好想,好好回答兮兮的难过。 她不想骗程兮,让她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兮兮……”彧君将人拥进怀里,唇角碰上她鬓角的碎发。 程兮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就激起来了,她用力推开彧君,生气的大声道:“算了!师傅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听。” 说完,程兮侧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她闭上眼,泪水如小河流了下来。 她现在心里很难受,有被不安放大的怨恨和彧君态度的愤怒。 更多的是,她讨厌自己自己莫名其妙的坏脾气。 师傅对她那样好,她还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斤斤计较。 可她控制不住。 她总是会在某些毫无预兆的时刻,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她很烦躁。 程兮心里烧了一团火,火灼的她心里闷,身体像胀气的气球,想要通过大喊大叫来发泄。 心里沉重的压迫让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感受到下唇破了口子,她才松口,继而牙齿用力压进伤口里,自虐似的发泄心里的痛苦。 程兮紧紧捂着被子,内心的痛苦化作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大片枕头。 忽地,一双手掀起锦被一角,探进来,环抱住程兮的腰,“兮兮。” 彧君哄着哭泣的人,指腹推开被面,温柔的擦拭她的眼泪,“师傅不好,师傅的错,师傅给兮兮道歉,兮兮不哭了。” 她今天总是惹兮兮哭。 没有原因的,程兮心里冒出极大的火,她用力推开彧君的手,恶声恶气道:“你不要碰我!” 程兮心里空,像被人挖了一角,她只想用最难听的话去刺激彧君,心里卑鄙的希望彧君能一直哄着她。 程兮自暴自弃的想,她不想和师傅在一起了,她要放弃这段感情,她要回主神居楼,再也不要见到师傅了。 头顶一凉,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消失,程兮眼前一暗,彧君俯身上前,轻吻堵上了程兮的呜咽。 她熟练的撬开程兮的牙关,绕住那片温软,吞咽下她的委屈。 …… ……… ………… “乖乖不哭了,怎么那么爱哭。”彧君揽起从肩头滑落的衣服,眸光微湿,指腹抚着程兮红肿的眼角。 程兮哭的抽搐,细白的脖颈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红痕。 她紧紧揪住彧君的头发,心里的怒火变成了讨人怜惜的委屈。 她揪住彧君的头发,委屈的向外轻扯,“师傅为什么不生气,我都那么凶师傅……” 彧君吐出一口热气,低头轻吻程兮的脸颊,“那我生气?” “不要……师傅不要生气……”程兮微微躲开,嗓音沙沙的,听的人心像化在蜜糖罐里一样。 尝到泪水,彧君口里咸涩,她用右手捧着程兮的脸,目光寸寸侵略,“好好,我不生气。” 程兮几次欲言又止,彧君眼神泛起涟漪,。 微微疼。 酸。 程兮呜咽着哭出声。 床纱左右摇/晃着。 彧君气息不稳,吐出的热气打/在程兮敏感的肌肤上。 程兮不经事。 颤栗着。 哭/饶着。 身心陷在云团中,彻底空白。 【作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色色不和谐,咱们以后不看了嗷哈哈哈哈我一点都不难过)】 第65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3) 【解释和好/干娘】 程兮脑袋变空的一瞬间,彧君缓声解释:“兮兮,给你买糖葫芦是奖励你思考周全。我没有听进去是在考虑事情,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情绪,让兮兮受委屈了。” 程兮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烦躁郁闷随着极致的颤抖变轻变淡,直到被愉快完全淹没。 舒服之后,程兮愉快的弯起眉毛,温柔且善解人意,“没事嗷,是我无理取闹耶,师傅不生气就好。” 她脾气来的快,只要彧君愿意哄,去的也快。 彧君失笑,疼惜的吻住古灵精怪的人,“兮兮可以一直无理取闹。” “为什么咩?”程兮伸出脚丫子透气,她现在热热的。 还是怕程兮受凉,彧君将那只调皮的脚丫子压回锦被里,对上程兮湿漉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师傅心悦你。” 程兮一下僵住了。 彧君揉着身下人呆呆的眉眼,心里实在喜欢的紧。 “以后心里不痛快了,要告诉我。兮兮,我们要在未来走很长的路,如果走到哪里有问题,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遗憾和隔阂。” “兮兮,我会在我最大能力范围内,保证你开心。” 开心,不止是身体上的开心。 彧君说的是:在未来不可计量的日子里,我会尽我所能,带你成长蜕变,让你循序渐进的突破自己,勇敢长成一朵坚韧美好的花朵。 你会成为最好的自己,我会陪伴你,在你青涩时,在你笨拙时,在你胡闹时。 第80章 程兮,我在为我们的未来做铺垫。 程兮,我陪伴着你成长,在你的未来里等你。 时间长河落日,我们的羁绊生生不息。 “兮兮,我心悦你,我爱你。” 彧君低低哄骗着,“这次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程兮别过头,闷闷道。 彧君吻上她的鼻尖,唇角碰到湿润的汗水,心里颤了一下。 “那兮兮以后还要不要听师傅的话。” 这次,程兮没有犹豫,乖乖点头,“听。” “好。”彧君心里泛起波澜。 哄好了。 彧君为程兮盖好被子,又凑上去,细细吻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 彧君坐起身,低头捏住程兮的脸颊,“要睡一会吗?晚些时候去干娘家吃饭。” “要,要师傅跟我一起睡。”程兮揪住彧君的手指,紧紧贴在脸上。 彧君满口答应,重新躺了回去,“好,都听兮兮的。” 程兮脆弱听话,安静的窝在彧君怀里,身体的疲倦渐渐回来,她沉沉睡了过去。 彧君在额头落下珍重一吻,嘴里轻吐出一声叹息,“傻兮兮。” 黑暗袭来,街道旁,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大团大团的如墨一样的暗色扭曲着,紧贴着石板蠕动着向前行。 暗蛇穿透障碍物,身上泛起丝丝缕缕的潮湿瘴气,诡异的钻进缝隙,亟待染血的时刻。 天色完全黑了,程兮在街上跑来跑去,在店铺打烊前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她跟在彧君身后,望着师傅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的布包,嘴里嚼着师傅给她的黏牙糖,恢复了昔日欢快的模样。 她黏糊糊的跟在彧君身后,看着彧君挑选礼物,掏出钱袋付钱,趁无人注意,踮脚亲了一口彧君的下巴。 小河边,亮起了盏盏明灯,点在程兮眼睛里,如同满天星河坠落人间。 彧君低头,眸底划过一抹暗色,“兮兮……” 程兮机灵后退一步,偷亲成功后,提起裙子去稀奇古怪的小摊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与小贩讨价还价。 “……姑娘,十文钱……”小贩扫了一眼程兮的穿着,笑的跟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一样。 程兮笑眯眯的摆摆手,“有点贵哦,少点,一两银子你看成不?” “?!”小贩惊了,程兮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不确定的问道:“这这这,姑娘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 程兮全部心神都在远处望着自己的人,利索拿出彧君的钱包,大方的拿出一两碎银。 “好了,一两银子,成交。”程兮从小摊贩前摸走了一块用来压红布的烂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小贩处在极大的震惊中,见左右无人注意,急忙收了东西,换个地方摆摊。 那姑娘看着脑子便有问题,莫不是喝了酒。 要是缓过神来,折返回来要他还钱如何是好。 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程兮的背影融在万千灯光里,其人眉眼如明月流转,脸庞在葳蕤里明媚,回看狡黠生姿,留人心间,挠人情动。 彧君望着那道刻在心里的背影,终究还是笑出声来。 这么年来,她一眼就中意的小孩,兜兜转转,还是住进了她心里。 赠她悲欢喜乐,给予万千星辰。 李二姐会打扮,彧君买了胭脂水粉、衣裙布料、燕窝人参。 程兮听说干娘家有个五岁的孙子,便买了很多木车玩具。 程兮彧君来时,李二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对两人的到来期待已久。 她没想到,一时的玩笑话,没想到两人还真的来了。 程兮手里架着一只沉重的木马风车,怕生躲在李二姐身后的小孩子探出脑袋,眼睛都亮了。 方才还怯生生的小孩,胆子大的跑到程兮身边,稚声唤道:“阿姐阿姐,阿姐好,窝力气大,可以给阿姐拿大马。” 程兮力气大,木马风车看着笨重,落在她手里跟张薄纸一样。 小孩很喜欢她的礼物,程兮轻松掂了两下木马风车,满口应好。 “好嘞,给你拿。” 李二姐匆忙上前,一掌将小石头按了回去。 粗粝的大手掐住小石头的肩头,小石头酸疼的脸都皱在一起,嗷嗷直叫。 李二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骂道:“你这野孩子,嘴倒是甜,还不进去让你阿翁(现代解释:爷爷)出来迎客。” 说罢,李二姐双手叉腰,训起程兮彧君,“你二人也是,来就来,买这些费钱东西做甚?干娘家里可没金锭子银锭子给你。” 第66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4) 【送礼/小石头】 程兮脑子轴,听到干娘说金银,想到干娘白天忙前忙后的样子,急忙摆手,“干娘言重了,我师……我和姐姐都有钱,不要干娘的钱。” 此话一出,李二姐“扑哧”笑出声,笑声爽朗浑厚,惊起了在院里休息的倦鸟。 彧君挑眉,负手站在程兮身后,冷厉的五官在夜色中蒙上一层柔和。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什么金锭子银锭子的都是玩笑话,外头冷,快些进来吧。” “你这孩子,心眼实实在在的,当心日后受人骗哈哈哈……” 程兮后知后觉的顿足,略有难堪的抬手捂住脸。 第81章 对于人情世故这方面,她青涩的近乎白纸。 在彧君的提醒下,程兮收敛好尴尬,同手同脚的进了门。 一进门,小石头手脚并用,一左一右抱住程兮和彧君,童声清脆,“阿姐阿姐!” 程兮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把黏在身上的小崽子拎起来。 对上小石头亮晶晶的眼睛,程兮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手臂上下抖了抖。 “……” “阿——姐——不抖,我头晕啊——”小石头胡乱扑腾,一把抱住程兮的手腕,苦苦哀求着。 彧君轻咳一声后,程兮也跟着咳一声。 她小心把小石头放下,想着如何当姐姐,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 小石头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程兮摸他脑袋。 程兮给小石头塞了零嘴,小石头开心藏在衣服内,对程兮更加有好感。 他时不时跑来跑去,好奇摸摸彧君的衣服布料,又伸手抠着程兮手腕上的红绳。 “好了,都别干坐着,都过来吃饭,尝尝干娘的手艺。”李二姐热情的招待着二人。 程兮牵着小石头,跟着师傅坐下,朝位坐右侧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干爹好。” 原本不苟言笑的男人不自在起来了,含糊点头,转移注意力似的,低头摆弄着整齐的碗筷。 李二姐按着小石头坐下,小声道:“你干爹话少,是个闷葫芦,心眼实打实的好,埋头做事实在人,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 “干娘的一双儿女遇难去世,现在只剩下小石头一个孩子咯。” 悲伤的话玩笑似的说出来,沉疴释怀的,不知道是局中人的自愈,还是旁听者的劝慰。 “不要他成龙成凤,只求他平安长大。” 家里很少这样热闹了,李二姐想起什么说什么。 这下,又夸起了街头尤大娘的菜嫩,好入味下饭。 这样都是程兮少见的人间气息,她一一回复着干娘的话,碗里的菜堆成小山尖。 彧君不太动筷,李二姐夹菜她都来者不拒。 她吃的虽慢,好在话少,碗里慢慢平了下去。 程兮全然忘了彧君教的“食不言寝不语”,一口饭含在嘴里,叽里呱啦和李二姐说着话。 小石头看看李二姐,又看看阿翁,虎头虎脑跳下凳子,端着碗来到彧君身边,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盯着彧君的脸看。 彧君淡淡瞥了一眼小石头,小石头看到漂亮姐姐,开心的嘿嘿一笑。 他一笑,嘴里的饭飞了出来。 “……” 彧君收回视线,垂下去的目光略有嫌弃。 程兮可太懂彧君师傅的眼神了,她小时候喜欢玩泥巴的时候,师傅便是这样看她。 程兮一把将小石头揪回来,往他怀里塞了一颗黑乎乎的石头。 “小石头乖乖,坐下吃饭哦。” 小石头的阿翁看了一眼那石头,顿时放下瓷碗,在木桌上发出一道不重不轻的声音。 “此物贵重,还回去。”阿翁满脸严肃,不是玩笑话。 “……好,唔,阿翁。”小石头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许久,还是把怀里温凉的石头放进程兮怀里,“还阿姐。” 李二姐不乐意了,刚要骂二叔小题大做,好歹是干女儿的心意,扫兴作甚? 余光一扫,石头散发的荧光如月辉,质地如同清濯明渠的水波一样,漂亮的不似人间凡物。 那竟然不是石头,而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石。 程兮急忙放下碗,朝李二叔解释道:“干爹何出此言,哪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干爹收下。” 李二叔坚决不收,玉石昂贵,非富即贵者少有。 更别提黑色的玉石,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玉石还有黑色的。 几人相互推着,程兮一定要把玉石给小石头。 这是她的心意,给小石头保平安的。 李家夫妇觉得玉石太贵重了,怎么说都不收。 程兮说的口干舌燥了,就差没把这样的石头她家有一座山那么多抖出来。 最后还是彧君出面,三言两语让李家夫妇妥协。 “我家富裕非常,此物对于兮兮只是寻常玩意,二老不必介怀,玉石有灵性,养人养气,可保平安,孩子尚小,先戴着罢。” 说到保平安,二老神色动容了。 彧君拿起玉石,袖中掏出红绳绕了几下,绳子便穿过玉石,温润的光泽渐渐暗了下去。 “这样戴着吧,不容易招人眼红。” 怕干爹干娘有顾虑,程兮诚实道:“干爹干娘收下吧,我家可有钱了,我姐姐更有钱,我不缺钱,一点心意了,快快收了吧。” 程兮这番话说的直白,李家夫妇本意不想程兮破费。 程兮虽是女子身,但是不像待在闺阁中的姑娘拘礼,行事大方洒脱,跟执剑行走江湖女儿一样。 “兮兮啊,出门在外可不能说自己不缺钱,这世上小人多,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你身上有十两银子,便说自己可以勉强糊口,身上只有几文钱,千万不能傻到什么都说。” 李二姐苦口婆心的说着,心里寻思着该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程兮这样纯真无邪的性子来。 程兮点头,“干爹干娘放心,这些我都知道。” 第82章 笑话,她爹是快穿局主神,她师傅是赫赫有名的彧君大人,还有她一堆叔伯婶姨,堂姐堂哥,哪一个不是有名的大人物。 目前,还没人敢打她的算盘。 再说,她可不弱。 第67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5) 【陈钰另样的过往】 送完礼物后,程兮与李家关系更近了一步。 饭桌上,程兮问起了关于安归戏庄的事。 多问几个人,答案多些,总能找到些线索。 李二姐夹了三只大鸡腿,放在程兮彧君小石头碗里,一人一只。 她嗦着糖醋排骨的料汁,浓密的眉毛缓缓打了个结,不解的望着程兮白嫩的脸颊。 “安归戏庄?我记得安归戏庄在永寿巷头,以往除了听曲的人,甚少有人去。” 李二姐吐出骨头放在木桌上,“不过里面姑娘人美心善,个个不输于大家闺秀。” “里面是非多,姑娘们生的貌美,只卖艺不卖身,光靠每日听曲的钱度日,这哪里够啊。干娘听说里面的海棠姑娘,专门给一些大官送姑娘,寻求庇护。” 李二姐低头扒着饭,吃相豪爽,“干娘不怎么信,不过人人都像这样说。” 谣言猛于虎,说的人多了,心里的不信就变成将信将疑了。 “因为对男子身份限制太多,海棠姑娘得罪不少人,不过她后背有人撑腰,一直没出什么大事,直到一年前,有个不知道名字的大官来了此地,从此安归戏庄就不安宁了。” 程兮又问了一些细节,李二姐知道的东西大多道听途说,不仅前后矛盾,逻辑也不通。 程兮入乡随俗,嘴里嚼着大鸡腿,油腻腻的手握着筷子,含糊不清道:“干娘,那你知道关于陈老更夫的事吗?” 李二姐无奈,往程兮彧君碗里夹了块腊肉墩墩,“你这丫头,怎么净问些见血的问题,来来来把肉吃了,可不堵住你的嘴。” 程兮现在是鬼了,胃口可谓是极其大。 她咽下鸡腿,软软撒娇道:“好干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久就要和姐姐回去,此后一别,不知何时有缘再见,你就告诉我嘛,我听了一半,心里好奇的不行,跟猫抓了一样。” 李二姐受不了程兮靠近,正要开口说,饭桌上沉默话少的李二叔率先开口了。 他的话里看不上陈老更夫,语气平淡,不难听出痛快。 “陈老头心肠毒辣,他年轻时打骂妻儿,街坊邻居都知道,多次劝说都无济于事,他还嫌妻儿丢脸,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这样下来,大伙怕他将人打死,都不敢再说了。” 程兮愣住。 想起旧事,李二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小妇人生的弱柳扶风,身体不太好,一步三喘时常吃药,陈老更夫每次动手,都是往死里打,像对待仇人一样,那小妇人几天下不来床,鼻青脸肿的,造孽啊。” “他对那儿子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当成宝贝疙瘩,他反倒好,饭都不给一口吃,稍有不顺心意的地方,扬起那毛鞭子,狠狠抽到在小小的人身上,打的皮开肉绽了才罢手,那小妇人来拦,他更是大脚大脚往小腹上踹……” 如此恶劣,难怪陈钰不喜欢他父亲。 不对,如果李家夫妇说的是真的,陈老更夫的行为简直是陈钰幼年的噩梦。 这已经不是喜欢的问题了,这是仇恨。 程兮猜测,那么如此,陈钰的母亲真的是病逝吗? 会不会是被陈老更夫活活打死的? 程兮叹气,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看着简单,实则迷雾重重。 很不简单。 …… 想到遇难去世的一双儿女,李二姐摸着小石头的脑袋,摇摇头,脸上满是沧桑苦涩。 “陈钰这孩子命苦,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些年也不知他做什么,约莫是得到贵人指点了,家中富裕起来了,对乡里邻居也好,有什么忙都会搭把手,懂得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想到白天陈钰温柔无害的模样,程兮后背发凉,心里涌起一阵怪异感。 陈钰可不是软柿子,有能力之后怎么会甘心伺候从小虐打他的人。 他不像是愚忠的人,极有可能是有所图谋。 程兮捏着一块糯米糕,噎着嗓子问:“那对他父亲呢?” “也好吗?” 彧君给程兮倒了一杯花茶,程兮像老色鬼一样,偷偷摸了一把彧君的手背。 她专注在干娘说的话上,看也不看一眼,接过花茶,仰头就喝了下去。 小石头蹲坐在彧君脚边,仰起头,看的目瞪口呆。 小小的嘴巴张大成圆形,极为震惊。 花茶是烫的,不能喝,要多等。 阿姐不怕烫,直接喝了,阿姐厉害。 “二人不住在一起,不过听说,陈钰每月都给会他爹一笔钱。” 程兮心里感慨,不愧是老狐狸。 他爹幼时打骂他,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他若抛弃他爹,大伙也不会说什么。 古时讲究孝顺大于天,难免有心之人稍加扭曲,混乱真相。 他出钱给他爹,却和他爹分开住,无疑在提醒人们他爹当年所做之事。 大伙觉得他人好,却不是愚蠢。 总之,大伙只会更加心疼他。 说完陈钰的事,李二姐想着程兮爱吃糕点,便唤着二叔进了内堂,说是做些新点心。 第83章 脚踝一痒,程兮婉拒的话停在嘴边。 干娘走得快,一会没影了,她的话只得咽下。 她低下头,一把揪起拔她绣鞋的小石头。 小石头木木的望着程兮,程兮掏出手帕把小石头脏兮兮的手心擦干净。 “你要做什么?” “脱我绣鞋做什么?”程兮摸摸小石头圆滚滚的脑袋。 不得不说,小石头脑袋真圆。 小石头呆呆看着程兮,好半天才说,“烫。” 他平时做事说话慢吞吞的,像只小蜗牛。 说起烫,程兮很快想起来师傅递的花茶。 那杯花茶确实很烫,像沸水一样。 进门前,师傅告诉她,干娘家的小孩在一岁多时,脑子磕碰到,与寻常小孩不太一样。 到时候不能表现惊讶,表现寻常自在些就可以,不要伤了干爹干娘的心。 程兮点头,“我知道烫。” 她是鬼,她不怕烫。 小石头瞪大眼睛,满头问号。 阿翁从小告诉他,烫的不能碰,千万不能碰,火不能碰,冒气的水也不能碰。 碰了要挨打,手心打板子老疼了。 第68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6) 【混淆视听】 小石头眼睛里亮亮的,是崇拜和羡慕。 程兮得意的晃了晃尾巴,动作优雅的倒了一杯沸水冲泡的花茶,递到嘴边继续解释:“因为我不觉得烫,所以我可以喝,但是你不可以,你会受伤的,要等凉了才能喝。” “阿姐……唔……”小石头摇头,听不懂阿姐在说什么。 程兮拿出万能话术,老气横秋道:“你还小,听不懂是正常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小石头凑近程兮,乌黑懵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程兮的眼睛,小声委屈,“阿姐……骗。” 阿姐在骗人。 程兮脸不红心不跳,把小石头挂在脖子上的玉石塞进衣服里,一脸正色,“不会哦,阿姐怎么会骗你。” 程兮扬起眉毛,笑的奸诈,“阿姐骗谁都不会骗小石头。” 小石头半信半疑,怀里还抱着程兮送的彩绘木鸟。 阿姐说的话很难懂,他要多想一会。 小石头坐在一边想事情,程兮突然意识到她这身份有些乱。 她是干娘的干女儿,按照辈分,小石头该唤她姨母。 不过,小石头叫姐姐就叫吧,不至于那么恪守规矩。 糊弄好小石头后,几人也都吃饱了,桌上一片狼藉。 程兮眼疾手快的起身收拾碗筷,端起脏碗,倒入热水,快速洗干净。 李二姐疑惑又惊讶,程兮这人看着娇娇小小的,力气怎么比她还大。 那敦厚笨重的木桌,单手就拎起来了,像拎着一块小木头一样。 程兮利索干完家务,顺带把地都扫干净了。 她跑的快,李二姐跑过来夺扫把时,她上窜下跳的扫完了。 饭后的家务,全是程兮一人干的。 因为程兮两人的到来,向来清静的院里热闹起来,尤其是程兮,不管走到哪里,都像会发光一样。 她的身影携带着阳光的气息,落在哪里都能照亮一方灰暗。 李二叔抱着小石头,忍不住低头笑道:“你看你阿姐。” 小石头顺着阿翁手指的方向,正好看到彧君在帮忙洗果子,程兮蹲坐在一旁,时而伸手摸一个塞进嘴巴里,模样贪吃极了。 小石头摸摸自己的脑袋,“馋……” 阿姐偷吃果子,阿姐馋。 李二叔笑呵呵,“说的对,你阿姐是大馋猫。” 果子洗干净了,李二姐端了些干果点心,几人围坐在瓜棚下,一起闲聊。 明月如灯笼,高高悬挂在树梢枝头,皓空晴朗万里,如同碧玺海面,星辰点点缀缀,散布波纹海面,一派相得益彰。 程兮虚构了自家的身份,她是某国某商会的小女儿,随姐姐出来游玩。 听到程兮的身份,李二姐惊讶的放下瓜子,腰杆都挺直了。 “那你岂不是大贵人,你说家中只有你和姐姐,你家那么大个商会,你们不在该如何处理。” “你爹娘不打算让你们接手吗?” 程兮咔咔磕着瓜子,不以为然道:“干娘放心,商会有人专门看着,干娘不必多虑。” 李二叔沉默寡言,棋艺精湛,经年少有对手,直到与彧君闲聊几句,来了兴趣,当即开始交锋。 程兮抓了一把花生,身体往后躺着,闲聊似的开口道:“干娘,我听说陈钰公子经常纠缠一位姑娘,秋眠姑娘。” 深秋的晚风凉爽,几人都不怕冷,李二姐容易出汗,手里还拿着把蒲扇,摇摇晃晃纳着凉。 听到程兮的疑惑,她放下蒲扇直起身,往小石头怀里塞了一只红彤彤的软柿子,打发他去别处玩。 她望着程兮,一脸欲言又止,“左一句陈钰右一句陈钰,你这孩子,莫不是看上陈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彧君低垂眉眼,手里热茶微晃,洒出一两滴,不偏不倚正落在棋盘上。 闻言,程兮低下头,一脸羞涩的咬着花生,“哎,干娘说什么呢,我有婚配了。” “她是我父亲的旧识,亦是我的师傅,我自小与她相识,心悦她良久,我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她救过我的命,很多次,我欠她很多,今年我们互相表明了心意,我父亲也支持,想来不久便会与她成婚。” 第84章 提及那位心上人,程兮大大咧咧的表情顿时变成女儿家的娇羞。 李二姐听的哈哈大笑,“我女儿这样好,那可真是便宜那臭小子了。” 兮兮出身富贵,家族必定不凡,能担任她师傅的人,岂非池中物。 再说了,兮兮说了,她师傅多次救她性命。 虽没见过那人,不过单听兮兮讲述,那位师傅也是人中龙凤,品行端正的君子。 程兮开心的和干娘说着她与师傅的过往,借着暗色遮挡,她用脚尖蹭着彧君的小腿。 彧君面色不变,执棋的手顿在半空中,迟迟不曾落下。 慢性子的李二叔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了,彧君才回神。 程兮连忙低头,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够了,她又借着好奇问干娘关于陈钰与秋眠的事。 李二姐只当程兮好奇,聊家常似的开口,“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隔壁买发簪的你张婶说,陈钰这孩子从前受了秋眠姑娘一饭之恩,从此对秋眠姑娘念念不忘,奈何秋眠姑娘无心于他,他死缠烂打良久,害得秋眠姑娘名声扫地了。” “为此,海棠姑娘大怒,还找人把他打了一顿。” “再后来,两人便没有交集了。”李二姐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到此,关于陈翔与秋眠,程兮收集了三种回答。 一,陈钰性情恶暴,贪图美色,对秋眠姑娘多加纠缠,求爱不成,因此怀恨在心,借酒行凶,动手杀了秋眠。 二,陈钰与秋眠情投意合,因着海棠姑娘不同意,孩童下药等事,导致两人阴阳两隔。 三,陈钰受了秋眠姑娘的一饭之恩,从此把秋眠姑娘当做唯一的救赎,并且在众人面前高调示爱,败坏秋眠的名声后,与秋眠再无交集。 线索看似有了很多,实则混乱不清。 程兮用力吸着软糯香软的柿子,心里连连哀嚎。 这个世界果然不简单,线索好找,就是真假都混在一起,叫人想的头疼。 还有被陈老更夫毁坏的小本名单,到底在这个世界中扮演什么角色。 程兮无力的往后一靠,恐怖世界果然名不虚传。 程兮仰头望着天,皱起鼻子,望着树梢中云层半遮住的月亮,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眼前迷雾重重,这样休闲的时光不知何时还能享受。 程兮发着呆,忽地眼前冒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遮住了她窥探月色的目光。 小石头用额头轻轻撞着程兮的下巴,一下一下又一下,这是他表达亲近的方式。 程兮一脸生无可恋,反手捏住小石头的脑袋,不让他磕自己下巴,恶声恶气道:“作甚,要谋杀你阿姐?” 小石头甩甩脑袋,小手扳着程兮的嘴巴,努力往里抠,“阿姐!” “在!阿姐在的!” 程兮被小石头抠的直翻白眼,小石头咯咯笑着,往程兮嘴里里倒了一把剥好的炒瓜子仁。 他方才蹲在地上偷偷剥瓜子,是见阿姐喜欢嗑瓜子,他才剥的。 他喜欢阿姐。 喜欢一个人,就想变着法子对她好。 程兮舒服的眯起眼,满足的嚼着嘴里饱满的瓜子仁,悠悠晃着绣花鞋,赞赏的示意小石头给自己捏腿。 小石头平常迟钝,对于程兮却是例外,他总能很快明白程兮的意思。 他搬来一只小竹凳,小小的人坐在程兮身边,笨拙的捏着程兮的大腿。 程兮心情舒畅,随手扔了一颗花生米到小石头嘴里,“捏的不错,当赏。” 一旁,彧君抬手扶额,“……” 李二姐微微惊讶,看着小石头卖力伺候程兮的呆萌样,忍不住笑出声。 有缘有缘。 小石头话少怕人,以往的生人要见数月才堪堪敢接近。 对程兮却是像自家亲姐姐一样,一来就黏上了。 第69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7) 【店小二之死(一)】 程兮拿着鲁班锁逗着小石头玩,头顶是明月千里,树梢浮影。 手旁的竹桌上,摆放着各类零嘴小吃,新鲜瓜果。 人闲心静,面态宽松。 一番比较下来,程兮越发觉得恐怖世界不是常人该待的地方。 在杏花村时,好歹还有个任务目标:各位玩家顺利离开杏花村。 到这里,什么都没说,只把人扔进来。 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全凭自己经验摸索。 安归戏庄、陈钰秋眠、陈老更夫、小石头一家……到底谁才是任务主线啊。 还是说,他们都是障眼法,默默无闻的平安酒楼店小二才是关键任务? 不太可能,却不无可能。 师傅不插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深秋瓜果熟透,馥郁的香气混在凉爽的夜风里,扑进鼻腔,叫人全身毛孔都舒服的打开了,一身疲倦在浓郁的果香中慢慢疏缓。 几人闲坐到后半夜,李二姐抬手伸了个懒腰,哈欠中吐出几句话:“兮兮,我收拾出两间干净的房间,你与你姐姐今夜就歇在此处吧。” 小石头已经趴在程兮怀里睡着了,他蜷缩成一团,约莫是梦到馋嘴的点心了,嘴边露出一丝开心纯真的笑。 程兮不怕冷,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小石头身上,自己赤咧咧的迎着冷风吹。 程兮应景的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眼角溢出几滴泪,“不了干娘,我与姐姐有住处,今晚回酒楼睡。” 第85章 李二姐心有担忧,皱眉道:“你初来乍到,这人生地不熟又黑灯瞎火的,夜里不安全我不放心,再说了这才出事不久,放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外头转悠,我这觉睡不踏实。” 程兮没把李二姐的话放在心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小石头的嫩肉,宽慰道:“放心干娘,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牛蛇鬼神都见过,干娘不必担忧我。” “我遇鬼杀鬼,见人打人。” 程兮伶牙俐齿,李二姐说不过,接过熟睡的小孙子后,还是不放心的送两人到门口。 望着两道背影走远了,李二姐才不舍的折返回来。 夜里寒冷,李二姐手腕往上轻扯,用衣服把小石头的脑袋盖住。 她左手抱住小石头,右胳膊肘拐了拐自家男人,“他翁,你觉得兮兮这孩子如何?” 李二叔不善言辞,心里的夸赞到嘴边别扭的拐个弯,“兮兮这孩子……胃口极好。” 提到这个,李二姐脑海中就想到程兮在饭桌上风卷残云的模样。 那大快朵颐的样子,像是饿几天几夜一样。 饭桌上,大部分剩菜都是程兮吃完的。 甚至最后,桌上压根没剩菜,只有一些骨头残渣。 还有饭后的瓜果点心,九成都进了程兮的肚子。 兮兮人看着娇小,胃口出奇的大。 不管怎么样,她准备了大半天的晚饭,兮兮喜欢就好。 “得了,回屋歇着吧,我困的都快倒下去了。”李二姐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往里屋走。 她是真心喜欢程兮,无关身份样貌,一眼瞧见那小姑娘呜呜哭着,心里冒出自然的亲近喜欢。 “不知道兮兮要在这待多久,家里好久没热闹了。” 回房的路上,李二叔小心抱过小石头,宽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去或离,坦然接受便是,恐事与愿违,凡事莫要强求。” 闻言,李二姐不耐烦的加快脚下步伐,“是是是,你上过学堂,肚里墨水多,谁说得过你。” 李二叔也不恼,好脾气的笑笑,抱着贪睡的小石头,缓步跟了上去。 月夜沉沉,泛起黑潮,银道上藏着甜腻的血气,丝丝缕缕的凝成团,缓缓窜进阴暗的角落里。 告别了李家夫妇,程兮二人在回酒楼的路上遇到了先前打过招呼的四人行玩家。 师傅说,除了他们四人,此行还有其他玩家。 他们经验丰富,格外谨慎,在此世界中都在隐藏身份,尽量不引人注意。 因着原因打过招呼,程兮礼貌地朝四人问了好,四人客气回礼。 几人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人停下脚步,温声问道:劳烦“二位姑娘留步,恕在下冒昧,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兮忙着回去和师傅亲热,听到这话,隐在黑暗中脸色气的扭曲了。 第70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8) 【店小二之死(二)】 程兮心里不爽,暗自磨着牙。 彧君上前,侧身将程兮挡在自己身后,对着四人淡淡道:“此处无人,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那人对空旷的街道有所顾忌,犹豫片刻,开口道:“冒然询问,在下斗胆,恳请二位姑娘加入我们。” 又恐两人乱想,那人补充道:“姑娘勿要误会,在下想着人多力量大,并无其他龌龊想法。” 这次的世界没有任何指示,他们四人摸索了几天,依旧一头雾水。 线索多如牛毛,不知哪些有用,哪些是用来干扰的。 程兮伸手挠着彧君的掌心,这次的玩家比杏花村有礼貌多了。 程兮从彧君身后探出脑袋,婉言拒绝了几人的邀请。 “不了,我习惯和姐姐在一起,多谢你们的好意。” 她们身份敏感,与外人还是少打交道好。 初次见面时,四人的态度冷淡疏离,碰壁之后,反倒对程兮二人起了结盟的想法。 无论四人出于怎么样的目的,程兮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左右她都不会加入。 那人爽快,虽然心有不舍,却也不做多的纠缠,“如此,叨扰姑娘了。” 彧君缓声道:“公子言重了。” 这样耽搁了一会,与那四人分道扬镳后,程兮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拉着彧君加快脚步,恨不得起身飞回酒楼。 今夜良辰多美景,太适合把师傅扑倒了。 回到酒楼,程兮利索叫水,沐浴换衣,上榻勾引。 整个动作不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能道雷厉风行,强势极了。 彧君落下床纱,任由程兮折腾。 程兮想了大半夜了,饿狼扑食一样攥住彧君的里衣。 …… ……… ………… 翌日。 天刚蒙蒙亮,程兮便醒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拱进彧君怀里,亲亲彧君的下巴,摸摸彧君的鼻梁。 彧君睡眠浅,半阖眼看着程兮闹。 她不再是病恹恹的模样,整日生龙活虎的,眉眼生动可爱。 除了日常睡觉,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神。 察觉到师傅在看她,程兮收敛了一点点。 她钻进彧君的怀抱,往里拱了一下。 她尤其喜欢彧君的怀抱,那里很安心。 她在彧君怀里拱出来又拱出去,一头乌发乱了不少,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像只小狼一样。 第86章 “兮兮。”彧君的声音偏冷,早起的原因,变得沙沙的,听的人骨头都软了。 她伸手按住乱动的人,将程兮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轻吻了她的发顶。 “呜呜嗷呜……”程兮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也不折腾了,反而用力抱紧彧君的后腰。 轻轻蹭蹭。 两人闹着,温存着。 不知不觉,天边的暗布落下,曙光亮了起来。 天色大亮,窗外的街道热闹起来了。 行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叫卖声,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共同谱成一章人间烟火乐曲。 今日,程兮打算去安归戏庄找找突破口。 程兮一袭青黑墨竹收腰长裙,窄肩箭袖,一副女侠打扮。 她还在腰间像模像样的挂了把墨色宝剑,模样英姿飒爽。 走到街上,十分打眼。 彧君今日也是黑衣,除了裙摆处有几朵金线冷香竹作装饰,其余头饰玉佩皆是简单为主。 黑气更衬她冷厉的气质,眉眼淡漠,如同凛冬绽放的一株冷梅香,让人只可远观,不敢冒犯。 两人坐在街边小摊,吃着包子豆浆。 程兮一口一个小笼包,吃的不亦乐乎。 变成鬼之后,她的肠胃功能都变好了。 虽说,吃不吃食物对她影响不大,不过能大口享受美食,身体却无异样,如此人间美味,当然不可浪费。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唉,你听说了吗?那件事。” 听者不满,“什么啊,这大清早的,有什么避讳不能说的。” 那人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还记得陈老更夫的惨死吗……我估摸着,那些姑娘时隔一年回来报仇了。” “莫非……又有人死了?” “是啊,就是平安酒楼的那个店小二,今早被人发现死在迎安街头……尸体都看不出原样了……” 听到店小二惨死街头的消息时,程兮脑袋忽地一阵空白,手里的小笼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路人走过她身边带起风,她指腹的温热顿时散的干干净净。 彧君眉眼微沉,她起身结账,拉着程兮抄近道到店小二惨死的迎安街街头一角。 两人匆匆赶到时,官府的人以店小二为中心,将四面围的严严实实,手执长枪,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让谁。 程兮踮脚跃上一处房顶,站的高,看的自然远。 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在红血浸泡的人脸上,程兮呼吸一窒。 反复确认是熟悉的脸庞打扮后,程兮身体凉了大半。 是他。 平安酒楼里的店小二,他死了。 猩红的内脏流了一地,盛开的形状如同一朵吃人的花,白色的脑浆迸溅出来,像细碎的豆腐脑。 他与陈老更夫,是一样的死法。 程兮想过陈钰会死,唯独没想过店小二会死。 店小二是什么重要人物吗,为什么要杀了他。 是女鬼报复索命,还是有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其杀害。 程兮现在脑子里涌现出乱七八糟的猜测。 脑海中,从初到这个地方的画面,再到期间遇到的各类人,短短一瞬间,她想了无数遍。 现在,她脑子乱的快要炸开了。 昨天,那样鲜活的人。 他是没什么用,忙忙碌碌一辈子,也只是个受人随意指使的店小二。 今早,死了。 仅仅隔了一夜。 程兮仿佛看到,那样窝囊的人,为了几两碎银子对着客人低头哈腰。 面对酒楼老板的刁难,讨好的赔着笑。 回到家,他挺起了腰,拿着工钱骄傲的塞给妻子,让她只管买些好吃的吃,买些漂亮的布料做衣服。 程兮有些难以置信,昨天还坐在她面前,跟她说话的一个大活人,仅仅一个月晚上,怎么就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机。 无疑,店小二突然的惨死,打破了她对永康大街所有闲适美好的滤镜。 这也提醒了她,这是恐怖世界,是界外资深玩家闻之色变的恐怖世界。 她不该掉以轻心。 在喧闹拥挤的人群中,她看到了店小二的妻儿。 能认出来,是因为那妇女带着三个孩子,徒劳的对着店小二的尸体招手,哭的撕心裂肺。 官兵不让任何人靠近,妇女狼狈的跪坐在地上,脸惨白如纸,眼睛红的异常突兀。 官兵强劲的遮挡在妇女身前,大声呵斥着不让她靠近。 妇女瞪大双眼看着店小二的尸体,双手无力的垂下。 想到绝望处,她一口气哽在心口,面色痛苦的捂住胸口,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啊!这妇女昏倒了。” “哎呀都让让,我看看谁晕倒了?!” “不要挤啊!官爷打人了!”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人群如同煮沸的水,一下爆发出尖锐吵闹声。 直到靠近人群的官兵掏出马鞭,狠狠抽了闹事的人,最里一层的人群见状都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几大步。 后面的叫骂声此起彼伏,不过秩序勉强维持住了。 程兮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人群中的异常。 仵作还没来,道令一脸疲倦,从街头小道快走出来,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左右都是官兵。 第87章 不知道他身份如何,不过看官兵的数量,职位应当不低。 他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尸体,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吩咐官兵立刻收尸。 官兵急忙拿来一张陈旧的草席,将那尸体一裹,扛着走远了。 看那方向,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去乱葬岗。 程兮皱眉,陈老更夫和店小二惨死之后,官府之人不做任何交代,草草收尸后,在乱葬岗找个地,随意将人扔了。 看来,女鬼索命一事,跟官府关系匪浅。 道令负手,沉眸扫视一圈周围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却让众人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威慑众人之后,他转头对身侧的官兵吩咐着什么。 得令的官兵如饿狼一样盯着昏倒的妇女和哭的无措的孩子,眼底凶光一闪而过。 程兮心里预感不妙,这里的官兵很有问题。 当务之急是护住店小二的家人,关于店小二的横死,他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人群渐渐散去,今早之后,关于女鬼索命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心虚者闭门不出,日夜祭拜。 死了个不值一提的店小二,众人看尽了热闹,满足了好奇心,短暂的喧嚣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程兮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久久无言。 彧君陪在程兮身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 生离死别,世事无常,她迟早要经历的。 只是,彧君凝视着街道上留下的一抹褐色,心里微妙。 店小二的死,在“谜团”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第71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19) 【道令】 看热闹的人散去了,迎安街道口,只剩哭晕过去的店小二妻儿,妻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三个孩子围在母亲身边,害怕无措的哭嚎着。 程兮跳下房顶,小心站在墙角,眼神复杂。 “师傅。”程兮仰头看向彧君,眼底起了细碎的光。 她什么都没说,彧君什么都知道。 彧君扣住程兮的后脖颈,低头,安慰似的吻上她的额头,“人各有命,不要多想。” 她历经万事沉浮,窥破世事循环,无关心性,眼纳苍生,心容万物,一条人命的背后,是牵扯到无数人的重要线索。 只是心疼程兮涉世未深。 程兮很快收敛好悲伤的情绪,抬头望着彧君,委屈巴巴的瘪下嘴,鼻尖微红。 “他怎么……怎么就死了……” 在杏花村,恶鬼横行,村民们吃人不吐骨头。 除了玩家被恶鬼虐杀,程兮还从未见过有活人死去。 师傅先前说了,店小二他们只是普通人。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彧君抬手揉揉程兮脑袋,知道她心里接受不了,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乖乖。” “人死不能复生,今夜去乱葬岗找找他,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彧君提醒道。 人不能白死,至少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好。” 远处,一道黑影隐身在角落里,阴戾深沉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死死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彧君轻拍着程兮的后背,淡淡掀眸,对上那道如毒蛇一样狠辣阴冷的视线。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彧君寻常,那人凶狠。 是道令。 偷窥被人抓包,道令并无心虚,反而走出阴暗,冷笑着靠近彧君二人。 “二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停在距离彧君二人不远处,道令开口,疑惑的语句,语气十分肯定。 听到道令声音时,程兮才发觉第三人的存在。 此时,彧君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道令受到挑衅,心里杀意四起,连声警告,“好奇心害死猫,房顶之地高危,二位姑娘还是小心些。” 显然,道令发现了程兮躲在房顶上偷看。 程兮身体微僵,她自认为隐蔽完好。 没想到,被人尽收眼底。 此处卧虎藏龙,是她大意了。 道令声音阴沉如毒水,“莫要到时候,死了都没个敛尸的地方。” 这么些年,少有如此大言不惭的人,敢对彧君口出狂言。 彧君轻笑,“大人多虑了。” 彧君始终不以为然,程兮更是连头都不转一下,把头深深埋在彧君怀里,根本不把道令放在眼里。 在永康大街,谁见了他不是连声问好,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得他不高兴。 阎王当的久了,怎么会容忍两个弱女子在他眼前挑衅。 道令心中杀意四起,周身气息沉了下去。 程兮感受到气氛凝滞,以为道令要动手时,忽地从后方听到一声闷笑。 道令面上的狠色散开,覆上一层阴阳怪气的笑。 “那便,拭目以待。” 说罢,道令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程兮,眼底藏着嘲讽,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第72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0) 【偶遇陈钰/商量加入】 道令走远了。 此人为小人,他能用的手段无非是些为难的手段。 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良久,程兮从彧君怀里抬头,白皙的脸庞捂的发红,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程兮声音微哽咽,“师傅,谢谢你。” 第88章 恐怖世界危机四伏,若不是有师傅在,仅凭她一人之力,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谢我什么?”彧君低头笑着。 程兮微微瞪大眼睛,这种事不是她和师傅心知肚明吗。 师傅怎么还问出来了,这让她怎么回答。 程兮只认为自己没说清楚,小声重复了一遍,“谢谢师傅……师傅一直帮我……师傅谢谢你。” 程兮说的满满真诚,恨不得将心刨出来,放在彧君眼前。 彧君清丽的容貌一半隐在暗处,一半敞在亮处,眸底明暗交杂,美的不似人间物。 彧君注视着青涩幼稚的人,眉梢浮上一层暖色。 她笑的瞬间,身后的阴影忽地散开,发梢的阳光都失了几分光辉。 快穿局流传着一句话:闻君一回眸,万物皆失色,天色十分美,九分都在君。 比话,说的便是彧君。 彧君落眸在她的小徒弟身上,心里温软。 兮兮总是可爱的让人受不了。 “既要感谢,那今夜便多撑一会,莫要早早求饶,不得尽兴。” 程兮说完后,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师傅的回答。 “……” “师傅!你!”程兮气恼,话都说不利索。 师傅总是在她动情诉衷肠的时候,说些不着调的荤话。 “怎么了?”彧君凑近程兮,轻轻吻上她的鼻尖,“兮兮唤为师何事。” 程兮身体一阵酥麻,眼前氤氲生雾,耳朵发出阵阵鸣叫声。 她少见床榻之下,彧君如此调情的模样,一时脸都红了。 “师傅,白日不可宣淫。”在彧君沉溺的眼神中,程兮温吞提醒。 在彧君开口时,她又怂哒哒的补充,“天还没黑……” 彧君失笑,话到嘴巴打了个转,“天黑了,便可以了?” 程兮不解,师傅问的什么话,天黑了当然可以。 程兮肯定的点头,“当然。” 往常都是天黑才开始的。 小徒弟笨笨呆呆的,彧君心里冒出了欺负人的念头。 彧君伸手掐住她的腰。 多次深夜探讨,程兮的腰是敏感地方之一。 碰不得。 在程兮惊呼一声瘫软后,彧君将人扣在怀里,深深吻了上去。 …… 两人从暗处走出来时,程兮意识晕乎乎的,双脚软的无力,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一样。 师傅……咳咳如狼似虎,不可轻易撩拨。 她的腰,都快被掐折了。 走了一小会儿,莫名的,程兮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程兮吸着鼻子,不是感觉,是确定,有人在跟踪她。 街道上人来人往,那监视的目光一直黏在她后背上。 直到听到身后有一人加快脚下速度的声音,程兮顿时警觉起来。 她打扮张扬,头顶所戴珍珠玉石,莫不是遇到小偷了。 此时,一道白影匆匆穿过人群,快步走到程兮面前。 陈钰大步跨到程兮二人面前,白袍一扬一放,径直站定。 陈钰气息还未平静,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意。 他动作稍忙,客气的拱手,“还请程姑娘留步。” 陈钰突然出现,把程兮吓了一跳,脑海里的旖旎画面散的干干净净。 “……”白日不可宣淫,在脑海里幻想也不可。 “陈公子?”程兮定了心神,疑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路上行人多,三人停在路中说话,样貌皆是绝色,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人多眼杂,陈钰单手抵拳,抬手指向一旁的酒楼,“在下有要事相商,二位姑娘不如随在下去酒楼小叙。” 平安酒楼。 再次踏入平安酒楼,程兮微微晃神,耳边轻轻沉沉的,似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位姑娘快快请座……” “多谢姑娘嘞……” …… “来人了,快去招待!”见到客人,掌柜吆喝着,不耐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程兮从厉喝声中回声,心里对那大呼小叫的声音极其反感。 平安酒楼的掌柜,亦是平安酒楼的老板。 他对待任何客人都是笑脸相迎,唯独对店里的小二,态度极其恶劣,常常颐指气使,时而大声咒骂。 严重时,还上前踹上两脚。 都是讨生活的人,掌柜开的工钱高,忍忍就过去了。 世间店小二何其多,总有人需要这份工钱还算得过去的工作。 不到饭点,程兮说她与彧君用过早膳了。 陈钰现在请人进来吃茶,只要了几碟酸爽的小菜,两壶热茶和十盘点心。 程兮望着桌上样式齐全的点心,心里升起一点怪异。 陈钰这人,如此喜欢吃点心? 陈钰喝了两杯茶,丝毫不动软糯的点心。 只要程兮不强求,彧君更不会吃,只是专注喝着茶。 程兮后知后觉,点心是专门点给她吃的。 程兮警惕的往彧君身边靠,偷偷瞄了陈钰好几眼,心里逐渐不安。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钰不是好人,莫不是见她好说话,想忽悠她跳进什么大坑。 这样一想,对于陈钰,程兮默默留了个心眼子。 第89章 茶喝的差不多了,陈钰放下粗粝茶杯,轻咳一声道:“程姑娘,在下厚着脸皮,想拜托你一件事。” 来了。 陈钰果然是有事要她帮忙。 程兮狐疑,“什么事?” 她点心都没动一口,就怕吃了陈钰请的点心,他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毕竟,吃人家的手短。 陈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开口就在平地扔了一个炸雷。 “程姑娘今夜可是要去乱葬岗?” 程兮心一紧,桌下的手爪子一下摸到彧君腿上,就差没把那句,“你怎么知道?”直接喊出来了。 好歹在彧君身边待久了,程兮或多或少学了些震慑人的功夫。 她面上伪装的好,无辜的捏了捏彧君的大腿,神色淡淡的开口,“不知陈公子何意。” 陈钰轻叹一口气,目光透露出哀伤,“不瞒姑娘,在下想查明我父亲的死因。” 程兮心里更加疑惑,原先陈钰的态度是:那老东西死就死了,管他什么恶鬼索命,还是仇家杀害。 总之,他有自保的能力,老东西死了,他还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店小二死了,怎么就突然想查明真相了。 “理由。”彧君望着陈钰,语气不容置喙。 程兮跟着师傅附和,“对,理由,陈公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陈钰装傻充愣,“什么理由?” 陈钰说的理直气壮,“家父惨死,身为他唯一的子嗣,我难道不该为他查明死因,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吗?” “嘶……莫非是我之前的态度让二位姑娘误会了,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如此惊悚之事,难免吓破了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绝非那薄情寡义之人。” 程兮沉默,她还真听不出来陈钰是在说真心话,还是阴阳怪气。 见程兮沉默,陈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我此行,想请求二位姑娘带我一起,在下不善拳脚功夫,不过细心入微,绝不会打扰二位姑娘照常生活。” 细心入微,陈钰的意思是,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脑袋聪明灵活。 在查找死人的原因上,能出一份不小的力。 闻言,程兮心里微微嫌弃:她年纪只是小,不是笨,看起来确实不太灵光。 不过师傅聪慧过人,陈钰难道看不出来吗。 一旁,彧君凝视着陈钰眼底藏的极好的心思,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壁。 她比不得程兮善良,开口就直戳人心窝子,“陈公子,你父亲死了,于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么?” 陈钰听到彧君这话,脸上的笑僵住了,脸色黯淡了几分。 “二位姑娘知道了。” “不过,这事算不得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不在少数。”陈钰猜到程兮二人会打听他的过去,只是没有想到彧君会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看来,彧姑娘对他印象甚是差。 他重重叹息,自我宽慰似的微微摇摇头,好像要把心里的悲伤一同摇出去。 心里整顿好说辞,陈钰故作镇定的玩转着茶杯,语气放的很轻。 “父亲确实对我不好,从小非打即骂,我也恨过他,夜夜诅咒他去死,只是人死后,万事皆空,他毕竟生育了我,让我有机会到这世上转一转。” 陈钰说的洒脱,“这人一生,掐指数十载,何其辽阔,不能只活在爱恨里。” “总要向前看的。” 第7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1) 【陈钰加入/程兮生气】 陈钰这话,程兮怎么听都觉得瞎扯。 大道理谁不会说一样。 她对陈钰了解不深,不过此人城府极深,绝非心胸宽广之人。 出乎意料的,彧君没有犹豫太久,同意了陈钰的加入。 “可。” 可? “!”师傅同意了?! 程兮惊的背都挺直了,急忙给彧君使眼色。 师傅!不可! 不行!我不同意! 陈钰无辜的将糯米糕往程兮手里推近,含笑打趣道:“程姑娘眼睛怎么了,是风大,还是……不欢迎在下?” 彧君同意了,此事算是成了。 陈钰计谋得逞,温声道:“程姑娘尽请放心,在下并非胡觉蛮缠之辈,识趣有分寸。” 程兮收回暗示的目光,用力咬了咬牙,“!” 从来都是她和师傅一起行动,为何要让外人掺和进来。 一想到以后她和师傅腻歪时,旁边还有个煞风景的大活人,程兮心里就不痛快。 她越想越气,一时没注意到彧君眼底浮现的无奈笑意。 程兮忍无可忍,看着陈钰哪哪都不顺眼。 她心里满是怨气,忍不住挑刺道:“拿开拿开,我不吃糯米糕。” 陈钰脾气好,像照顾自家妹妹一样,给程兮换了一碟桂花糕。 程兮不想理陈钰,闭上眼靠在彧君肩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薄薄的眼皮下,她的眼珠胡乱转动着,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彰显心中的烦闷。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小家子气,会落下人面子,让人难堪。 她这样做,没有教养风度,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在师傅同意陈钰加入她们时,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愉快的心情一下沉下来,烦躁极了。 第90章 干嘛要他一个外人加进去,烦死了烦死了! 他有事怎么不去找其他玩家,干嘛盯着她和师傅。 他不是有钱吗,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要什么高手找不到,干嘛要打扰她和师傅的二人时光。 程兮气的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将陈钰推下楼摔死:伪君子!无耻小人! 陈钰絮絮叨叨说着话,程兮不想听,不耐烦的睁开一条小缝,恶狠狠的瞪着陈钰。 陈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朝程兮和善的笑笑。 程兮被他那笑刺激了,心里的火“噌”的烧了起来。 “怎么了?”陈钰无辜的关心程兮。 落在程兮耳朵里,全是小人得意的挑衅。 程兮语气凉凉,“与你何干。” 陈钰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的程兮不痛快了,他加入有何不好。 之前来说,程兮对他态度还算温和。 女人心,海底针。 彧君也没想到,程兮反应会那么大。 她从小培养的有礼貌有气度的小徒弟,因为她擅自同意外人加入,而变得阴阳怪气,耳朵都气红了。 彧君握住程兮的手,刚想安慰一番。 不知道碰了程兮哪片逆鳞,程兮一下就绷紧身体了。 她用力的握住彧君的手指,将她的手指从自己手腕上寸寸挪开,然后气鼓鼓的坐直身体,离彧君远远的。 说实话,这算是彧君第一次见程兮生气。 像只小河豚一样,再伸手戳戳,估计就要炸了。 挺可爱的。 程兮生着闷气,谁说话都不理。 彧君无奈,先对陈钰道:“陈公子,时间紧急,你今夜去守着店小二一家,保护她们妻儿安全。” “我与兮兮去乱葬岗,找店小二问些事。” 彧君安排着今晚的行程,陈钰脸色微变,只不过一瞬后,很快恢复如常。 陈钰为彧君倒了一杯茶,缓声争取道:“店小二一家我会找人守着,今夜,我随你们一同去吧。” 第74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2) 【戏耍/乱葬岗之店小二化鬼(一)】 陈钰的目的明显,他一定要去乱葬岗。 他维持着良好的风度,温声道:“无意冒犯,在下虽不会功夫,好歹是男子,力气天生比女子大些,遇到事也好搭把手。” 听到这话,程兮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展开右手,单臂放在身旁空座的木凳上。 她将木凳拎起来,五指稍稍施力,木凳发出细微的破碎声。 在陈钰微微扭曲的神情中,木凳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下一刻就四分五裂。 程兮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淡定的拍了拍掌心的木屑。 “嗯。”你力气大,我比不过你。 陈钰油盐不进,看不出程兮的示威,真心夸道:“程姑娘天生神力,在下实在羡慕。” 陈钰这人软硬不吃,冷嘲热讽照单全收,程兮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郁气挥之不去,她用力攥紧木桌角。 一个不注意,径直将那木桌扳下一角。 彧君及时握住程兮想把桌子掀了的冲动,低头轻轻哄着生气的人,“兮兮。” 程兮显然还在气头上,偏过头不理彧君。 她看着笑面虎,冷声道:“你不能去,你去了只会给我们拖后腿。” 寻常呢,她断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现在看着陈钰,只觉得他居心叵测,对师傅死缠烂打,愈发不入流了。 “在下保证,一定不会给二位姑娘添乱。” 程兮又翻了个白眼,“保证谁不会,我还能保证你富贵平安一生顺遂呢。” 见到程兮连连翻白眼,彧君新奇的多看了两眼。 昔日乖顺的小白兔,今日凶巴巴的,说话夹枪带棒。 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把她凶狠的表情化成委屈的可怜模样。 程兮心里怒气冲冲,脑袋反而飞速运转,说出的话刺耳且伤人自尊。 “就你这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拿什么保证,到时候出事了,还不是累赘?” 陈钰被骂的哑口无言。 他以为彧君是块难啃的骨头,只要说服了彧君,此事算是成了。 没想到,程兮对他意见这样大,说话毫不留情面,直接把他说的一无是处。 “程姑娘,在下只是想给父亲一个交代。”陈钰像泄了气的皮球,神情落寞。 程兮理智回归,突然发现了心里的异样是为什么。 是陈钰的伪装。 陈钰是一颗烂果子,已经腐烂变坏。 但是他不甘心,给自己披上了鲜艳的外衣。 乍一接触,其人温润如玉,行为端方。 接触久了,果子腐烂的地方发出阵阵恶臭。 恶臭穿透过鲜艳光亮的外衣,陈钰暴露了伪装的一角,展示出其内在的丑陋。 她被陈钰温柔俊朗的外表所蛊惑,下意识觉得此人是好的。 后来的谈话中,心里的异样越来越明显。 陈钰这人徒有其表,实在令人不舒服。 想通这些,程兮心里的怒气散了大半,她能看出此人阴险,师傅想必早就知道了。 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陈钰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莫名的,程兮心里顺利接纳了陈钰的加入。 第91章 “行了,今夜子时在永康街头的最边上的槐树下汇合,陈公子,过时不候。” 陈钰欣然接受,“自然,在下一定准时到达。” 目的达成,陈钰痛快的起身结账。 店小二快步赶来,望着缺了一角桌子和地上四分五裂的木凳,表情凝固了。 三位客人是在此打了一架吗? 从平安酒楼出来后,程兮侧头望着彧君的下巴,隐隐觉得不对劲。 怎么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彧君转身,垂眸对上程兮迷茫的双眼,“缓过神来了?” 程兮心里一凉,她这是被陈钰摆了一道? “师傅……”程兮沉沉吐出一口气。 “嗯?”彧君笑而不语。 “他是不是在耍我?”程兮咬牙切齿道。 彧君颔首,“嗯。” 说是耍,更像是在逗自家妹妹玩。 程兮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握紧腰间的长剑,闹着要把陈钰大卸八块,以消她心头之恨。 这无耻之徒,竟然拿她寻开心。 程兮气红了眼,彧君见她吃瘪,难得打趣道:“兮兮,陈钰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要乱想的。” 程兮一听彧君的风凉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心里咕咕直冒酸水,“师傅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我。” 彧君揉揉程兮气的发热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好了,先回酒楼休息一下。” 今夜还要去乱葬岗。 “师傅!”程兮不依不饶的闹着脾气,人定在原地,怎么都不走了。 彧君将人打横抱起,踮起脚尖跃上房顶,几个跳跃闪身,两道背影消失了。 彧君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兮兮,你切记,凡事不可掉以轻心。” 就像陈钰,说话半真半假,轻易便可将她绕进去。 “恐怖世界险象环生,任何人或事,背后都藏着血淋淋的教训。” 能轻易操控旁人情绪者,手段心性非比寻常。 陈钰此人,非善类。 程兮闷闷窝在彧君怀里,听着彧君教训的话,鼻子微酸。 师傅说的对,今日一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只是她心里委屈。 师傅又骂她了。 彧君停在酒楼门口,将程兮放下,指腹压上她的眼角。 “师傅话重,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没有怪你,师傅舍不得怪你。” 彧君这样一说,程兮心里三分委屈顿时变十分。 程兮撇着嘴,强忍着泪水问:“为什么……为什么舍不得?” 彧君心里微叹,把人揽进怀里,低头吻干净她眼角咸涩的泪水。 “因为,舍不得你生闷气,舍不得你受委屈……兮兮,我很矛盾。” “我希望你成长,又舍不得你吃苦,想娇纵你,又希望你能独当一面。” 彧君深深叹了一口气,“兮兮可真是,要了师傅的命呐。” 彧君一番话,程兮听的面红耳赤。 她低声嘟囔道:“那师傅是嫌我麻烦吗?” “不是,师傅从来没有觉得你麻烦。” 相反,她很乐意看到程兮莽撞的样子。 她亲手养大的花,自然得让她亲自培育成长。 师傅不烦她,程兮心情又好了。 她哼哼唧唧的亲着彧君,一口一个甜甜软软的“师傅”,像一只翻肚皮的小猫。 彧君一一应着。 彧君一回应,程兮就容易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她就想咬人。 彧君抬脚迈进酒楼时,下巴破了一个小口子,小口子周围是一圈整齐的牙印。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歪头歪脑的抱着新鲜的糖炒栗子吃。 她的后脖颈处,有一道青紫的吻痕,乌发遮挡着,不让他人看见。 两人一进酒楼大堂,掌柜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掌柜说,不给彧君二人住房了。 程兮正想回软榻上休息休息,听到这话脚步停下,不解的追问原因。 掌柜的闪烁其词,明显在害怕什么。 想来,应当是道令的手笔。 掌柜的退了钱,战战兢兢的将两人送出去。 他怕道令,也怕程兮二人报复。 程兮一脸无辜,她和师傅又不会滥杀人,这么怕她们作甚。 离开了酒楼,程兮抱着糖炒栗子站在大街上,深秋的凉风从她头顶徐徐吹过。 一片枯叶缓缓落下,场面莫名凄凉。 道令有意为难,其他酒楼约莫也是住不成。 程兮嚼着糖炒栗子,贴心的给彧君剥了好几个。 “师傅,我们没地方住了。”程兮鼓起嘴巴,话里含着一丝激动。 “要睡大街啦。” 这次彧君听清楚了,兮兮确实是在高兴。 彧君开口问原因,程兮机灵的咽下糖炒栗子,嘿嘿一笑。 “我想跟师傅试试风餐露宿的感觉。” “……” 彧君想了一会,不确定开口道:“莫非比起富裕的生活,兮兮更喜欢贫困的?” “是的师傅。”程兮连连点头。 甚至在脑海中自动补充了她去乞讨,一天只要到一个馒头,还大方分给彧君吃的落魄场景。 想完,程兮期待的嘿嘿一笑。 这样的想法,彧君不敢苟同。 她头疼的揉着眉心,一把拎起想法异于常人的小徒弟,径直去了李二姐家。 第92章 门口,程兮犹犹豫豫的嚼着板栗,“师傅,这不太行吧,万一那人报复干娘怎么办。” 干娘一家三口都是普通百姓,小石头都还没长大呢,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彧君不言,抬手轻敲了敲门。 很快,程兮愣住了。 眼前的木门在彧君接触的一瞬间变得腐朽破烂,崭新的大红福字顿时面目全非。 往里看去,院内房屋倒塌大半,尽是残檐断壁。 几棵树木倾斜着地,枯陈老旧,四周更是杂草丛生。 院内一片荒凉,哪里像有人住的样子。 第75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3) 【李二姐一家/乱葬岗之店小二化鬼(二)】 门缝里,凉风裹挟着树木草叶腐烂的气息,轻轻扑在程兮脸上。 风不大,吹乱了她铺在肩头的长发。 程兮钝钝抬头去看彧君,心慌的手指发抖。 “师、师傅……” 彧君抱住程兮,冷静的陈述事实,“兮兮,他们早就死了。” 程兮突然浑身失力,她今早上街就特别留意了,没有看到干娘开的点心铺子。 她还想,她记性一向差,可能记错门店了。 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仔细想想,哪有正常人家住在偏僻的破巷子里,一路上阴风阵阵,四周找不到一户人家。 是生前的执念,让她们重新出现在人世。 彧君拍拍程兮的后背,拉开些距离,柔声说道:“兮兮,别难过,把眼泪擦干,不能让干娘看出异样。” “活人和鬼的界限划分的没那么清,就像……我们一样。” “不能因为干娘一家是鬼,就否认他们对你的感情,人也好鬼也罢,只要存在,就是真的。” 彧君是鬼,程兮也是鬼。 干娘一家喜欢她,大概是喜欢同类的气息。 程兮把眼泪擦在彧君袖口,反复咀嚼着彧君说的话,心里好受了些。 师傅说的对,不能因为干娘一家是鬼,就认为它们不存在。 说不定,在干娘它们的世界,活人才是假象。 程兮收敛好情绪,朝彧君点点头。 彧君转身推门,木门敞开,院内一切恢复如初。 小石头听到声音,忽地从角落里窜出来,一把抱住程兮的腿,脆生生叫着:“阿姐!” 程兮弯腰抱起小石头,瞅见他脖颈上的玉石还在,便抬手用力捏住小石头的脸。 不得不说,小石头虽然是鬼,小脸如同人间小孩一样滑滑嫩嫩的,手感极好。 “疼……”小石头疼的倒吸着凉气,眼角啪嗒滚出两滴泪水。 阿姐捏他的力气好大,他不敢说,疼的受不了了,才敢哭出声。 程兮急忙松手,忘记了小石头有痛觉,心疼的给他呼呼。 “好好好,阿姐错了,给小石头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小石头脾气好,很快哄好了。 他软软趴在程兮怀里,小口小口撕着肉脯吃,弯起月牙眼,可爱的朝彧君笑。 他也喜欢彧君。 彧君微微出神,小石头傻乎乎笑的样子,像极了程兮小时候。 一样呆,一样傻。 听到院里有说话声,李二姐端着一盆脏衣服出来,“谁啊……兮兮小君?” 见到两人,李二姐放下木盆,连忙走到两人身边,用衣摆不停地擦着双手,“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干娘,我……”程兮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和姐姐没地方住了。” 她昨夜才说她有钱,富可敌国,今天便连住处都没有。 两相矛盾,实在是令人心生尴尬。 李二姐一听,顾不得多想,满脸心疼的上前拉住程兮的手。 “怎么会没地方住,干娘家闲置的房间多,你和姐姐喜欢哪间就住,想住多久都行。” 程兮有些动容,干娘眼底的心疼做不得假,干娘是真心喜欢她。 程兮抱起小石头擦擦眼泪,闷声道:“我和姐姐,可能要麻烦干娘好一段时间。” 小石头直起头,他脖颈里冰冰凉凉的,是阿姐的眼泪。 他不解的咽下肉脯,满头问号,阿姐哭什么。 听到这话,李二姐反倒笑了,“哈哈哈快进来休息一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昨晚还和他翁抱怨,怕你待几天就走了,我这心里头想的紧,如今倒是好,你和姐姐多住一阵,又可以陪干娘小石头解解闷了。” 解决了住处问题,程兮放下小石头,动作利索的将一盆衣服全洗了。 程兮闲不住,扛起扫帚,将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收拾干净。 李二姐拉不动程兮,嘴里骂着程兮性子犟,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哼着小曲回厨房准备饭菜。 第76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4) 【店小二乱葬岗化鬼(三)】 午时,吃了些茶点垫肚子。 李二姐说要去街上买些鸡鸭鱼肉,新鲜的小菜瓜果,准备一顿丰富的晚膳。 李二叔还在店铺里招呼生意,大概晚膳时间才回来。 彧君有事出去一趟,让程兮留在屋头,陪小石头玩。 家里只剩她二人在,程兮将小石头抱起来,直勾勾盯着小石头的眼睛看。 先前师傅说小石头脑袋磕到了有问题,行为举止异于常人。 第93章 几番接触下来,程兮只觉得小石头脑袋灵活,凡事一点就通,只是不太爱说话,反应有些慢。 小石头,真是只灵活的鬼。 跟她一样聪明伶俐。 小石头不解,阿姐为何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不过阿姐的眼睛圆溜溜的,像时常偷跑进院的大黑猫一样。 好看。 他抬起手捏住程兮的鼻子,轻轻往外一扯,“阿姐!” 小石头力道小,程兮张开嘴巴呼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松手,不然阿姐打你屁股。” 小石头乖乖松手。 他很乖,很听话。 程兮将小石头放下,在院里转了一圈。 “小石头,我饿了。” 程兮转累了,像进花楼的大爷一样,往藤椅上懒懒一靠,指使着小石头给她拿吃的。 小石头懂事的跑回厨房,拿了一些瓜果零嘴放在程兮手边,方便程兮取食。 阳光穿过茂密的花藤,零落的打在程兮身上,她舒服的眯起眼,对小石头的照顾极为满意。 小石头不太爱吃东西,也不饿,他体贴的搬来一根小木凳,坐在程兮身边,给她剥皮削果。 程兮赞赏的摸摸小石头的脑袋,嗯哼,一只不喜欢说话,心思细腻的小鬼。 真招人喜欢。 远远听到走路声,是干娘回来了。 程兮机灵的直起身,迅速拎起剥瓜子的小石头,一股脑放在藤椅上。 自己则快速坐在小石头的小木凳上,抓起一把瓜子便开始笨拙的剥着。 两人位置一调转,忽略小石头茫然的神色,便成了程兮细心照顾幼弟的和谐场景。 小石头隐隐明白阿姐的意思,脑海里浮现阿姐方才的模样。 他心领神会的张开嘴巴,示意阿姐给他喂橘子。 程兮抓了一把葡萄,胡乱塞在小石头嘴巴里,催促他吃下去。 在李二姐背着竹篓推门而入时,正看到程兮一脸着急,把小石头倒过来上下抖动。 原来是程兮投喂的太匆忙,小石头来不及嚼碎葡萄,整颗卡在喉咙里。 怕小石头噎死,程兮急忙将他拎起来抖抖。 “兮兮,你们在玩什么?”李二姐上前接过头晕眼花的小石头,掰开他的嘴巴往里看。 小石头吐出梗住他喉咙的葡萄,心里有些委屈,眼巴巴的望着程兮。 程兮心虚的抬头看天。 李二姐心里无奈,兮兮看着大,心里怎么跟个淘气包一样。 “好了好了,你们在外面玩,饿了就进来找些吃的,天色不早了,我去厨房做饭。” 程兮主动提出要帮李二姐做晚饭,不等李二姐说什么,她单手抱起小石头,轻松提起满满一竹篓的晚饭,一头钻进厨房里。 问过干娘后,程兮利索杀鱼宰鸡,剁肉洗菜。 半个时辰不到,所有荤素菜都洗干净,摆放整齐在灶台上,只等李二姐动手煮炒。 剩下的事程兮帮不上忙,李二姐将她赶了出去,让她带着小石头去院子里玩。 院里,小石头坐在程兮腿上,好奇的抠着程兮手腕上的红绳,“阿姐。” 这个是什么,红红的,好看。 程兮按住小石头的头,不许他乱动。 她的红绳是她的系统空间,认主的,除了她没人能取下来。 小石头好奇的研究阿姐手腕上的红绳,程兮躺在藤椅里,迷迷糊糊的打着盹。 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她有点困。 看到阿姐要睡觉了,小石头捂住嘴巴,努力不发出声音。 不能吵到阿姐睡觉。 程兮困极了,没一会就陷入沉睡,呼吸均匀。 小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望着阿姐精致灵动的眉眼,乌黑的大眼睛努力瞪大着,嘴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他好喜欢阿姐,他要和阿姐永远在一起。 小石头小心趴在程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跟着阿姐一起睡觉。 等到程兮一觉睡醒时,天完全黑了。 她醒的时间巧,刚好到晚膳时间。 她抱着小石头进屋吃了饭,洗完碗后,摸黑到去院外藤椅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好想好想睡觉。 等到程兮再次睡醒时,距离子时只剩一刻钟时间。 心里骤然一惊,她猛地从藤椅上坐起,身上披着的厚实大氅顿时掉了下去。 “师傅?”程兮看向石桌边黑乎乎的一道人影,心跳快的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像是连着几天几夜不休眠,心脏抽搐着,发出警告似的悸动。 “身体还倦吗?”彧君闻声起身,伸出手背搭在程兮的额头。 刚醒来时头晕脑胀,程兮大有种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错觉。 缓了一会后,程兮心静了下去,精神奕奕的摇摇头。 “不倦了师傅。” 她现在精神很好。 只是初醒时,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久违的窒息沉闷压在她的每一根神经上,身体反射性的心悸让她觉得难受恐慌。 干娘干爹早早熄了灯,他们带着小石头,一向睡的早。 彧君坐在藤椅上,温柔的将程兮揽进怀里,微凉的唇畔如同小雨,随着轻揉,悉数落在程兮面颊上。 “师傅……” 第94章 “别怕,我一直在。”在程兮熟睡不久,彧君便坐在石桌旁,静静守着她。 程兮被蛊惑的抬起头,方便彧君索取。 在彧君的陪伴安慰中,程兮散去了心中的阴霾。 她解开?,主动回应了彧君的亲吻。 夜深风凉,瓜藤叶下,沙沙声中,程兮双眸含泪,出了一身热汗。 …… ………… 程兮的里衣被汗水打湿,夜色遮掩下,彧君为她换了身衣服。 程兮脸色微红,她被彧君抱着下藤椅,落地时,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 “可要我抱?” “不用。”程兮摇头,她怕路边的野鬼笑话她。 她缓步牵着彧君,在子时一刻时出了门。 两人走了不过数尺,一道矮小的身影自以为无人发现,偷偷翻墙跟了上去。 程兮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脚步,额角微抽。 彧君压下她要打人的手,轻声道:“带着吧,他也许久不曾出来了。” 彧君都开口了,程兮不好再说什么,转过身对着角落里黑乎乎的一小团招手:“小石头,过来。” 黑影一动,程兮冷不丁冒出下一句:“看我不打死你。” 小石头迈出的脚僵在空中,颤巍巍的收了回去。 程兮冷哼一声,快步上前拎起小石头的后领,“躲什么。” 她抱起滚的脏兮兮的小石头,从系统空间内里掏出一件崭新的孩童衣服给他穿上。 “下次穿厚点再跑出来。”感受到小石头冷的哆嗦,程兮忍不住低声训斥道。 小石头惊讶,他都看见了! 阿姐从袖子里掏出一件衣服来,他穿着不大不小,特别合身。 阿姐好厉害。 小石头趴在程兮肩头,三人晃晃悠悠的来到街头大槐树下。 槐树黄盖郁苍,枝干张牙舞爪的向四周肆意生长着,虬干粗壮,犹如黑蛇,从后透出几缕昏光,拉出长长的黑影,更显狰狞可怖。 陈钰闻声转身,在此地等待已久。 当他看到程兮怀里的小孩时,平静的脸色陡然一变。 只不过他周身隐在暗色中,无人看到。 “程姑娘,这……”陈钰望着程兮肩头趴着的孩童,表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他不理解二人的做法。 这次是去乱葬岗找店小二的尸体,不是去游玩,怎么还带个孩童前行呢。 因着白天的事,程兮心里有气,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久久无人回答,陈钰自知理亏,换个问题道:“程姑娘,这位是?” 程兮不喜陈钰,也不好一直晾着他,找了个理由胡乱搪塞过去。 “我堂弟。” 陈钰还想在打听关于小石头的消息,彧君上前,淡声打断道:“出发吧。” 陈钰只好将问题咽了下去,装作不经意的扫一眼小石头。 转头时,他眼底杀意四起。 三人一起出发去乱葬岗,彧君走到最前头,陈钰走在中间,程兮抱着小石头,慢悠悠的垫底。 陈钰不可信任,彧君白天花钱找了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和几只智力低下的恶鬼,让他们共同保护店小二一家。 除此之外,她还去了安归戏庄。 可能是白天,她在安归戏庄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第77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5) 【店小二化鬼/那夜发生的事】 三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小石头有点怕黑,好奇偷看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树丛,吓得躲在程兮怀里不敢抬头。 天黑无光,路不好走,程兮小声哄着小石头。 小石头粉粉嫩嫩的额头靠在程兮下巴,肉嘟嘟的脸时而蹭过程兮的锁骨,小声说着自己怕。 程兮听的心都化了,哄人的声音温柔的都快掐出水来了。 她弟弟好可爱耶。 陈钰礼貌关心了小石头冷不冷,并大方表示可以把自己的外袍脱给小石头御寒。 在遭到程兮的拒绝后,陈钰顺理成章的开口问道:“程姑娘,还不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儿?” 程兮眼皮都不掀一下,信口胡诌:“程石头。” 陈钰:“……” * 乱葬岗,阴气重重迷雾成瘴,黑乌在残肢断体上展翅横飞,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彧君在店小二身上做了标记,手中红绳引导三人往前走。 彧君拿出红绳后,陈钰心里吃惊,目光再也没从彧君身上挪开过。 此人非寻常,当谨慎。 程兮放下小石头,顺着红绳指引的方向,找到了店小二的尸体。 “师傅,找到了。” 所幸,距离店小二被扔到乱葬岗不过几个时辰,尸体没有遭到鸟兽袭击。 彧君让程兮抱着小石头靠后,自己独自上前。 彧君站在店小二身旁,单手结印,牵引着黑气拢聚到他身上。 陈钰在一旁凝神看着,生怕错过彧君结印的某一步。 程兮在陈钰身后,五指揉着小石头柔软的小手爪子,她不屑于陈钰贪婪的神色,心里连连嗤笑。 师傅寻常引聚鬼气,都是简单的挥挥手指便可以了。 如今故意做出繁琐手势,把陈钰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在彧君复杂的结印下,徘徊在上空的鬼气汇集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状,尽数涌进店小二的身体里。 第95章 小石头冒出脑袋,有些畏惧那凶煞的黑气,害怕的往程兮怀里钻。 “别怕,阿姐在。”程兮抱住小石头的肩膀,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很快,黑气全部入体,店小二动了。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茫然的打量四周陌生的环境。 看样子,恢复了少许神智。 “这是哪里?”店小二的声音透出苍凉的空洞,“我……我这是怎么了?” 店小二疑惑不已,他转头看着程兮,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胸腹,“我死了……不对……”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惨死的事实,将手从空洞的腹部收回来,痴痴的问道:“程姑娘……我怎么了。” 诡异的环境,残缺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程兮心有不忍,奈何时间紧迫,她咬咬牙,轻声颤道:“你死了,惨死在迎安街头。” 听到“死”字,店小二僵住了。 他沉默许久,喃喃自语道:“对,对啊,对,我死了,我已经死了……” 知道店小二最挂念妻儿,程兮缓声安抚道:“你放心,你的妻儿很快会离开此地,不会再有人找她们麻烦,我给她们足够的银两,保证她们余生富裕。” 店小二费力的用半个眼球去看程兮,身体抖了一下,忽地跪了下去。 他感激的磕着头,“多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我、我来世做牛做马再报。” 时间紧张,彧君轻轻咳了一声,以做提醒。 “举手之劳而已。”程兮抿唇,很快言归正传,打断店小二的感恩道:“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吗?” 店小二直起身,回忆起昨夜的可怖场景,整只鬼像被冰封住一样僵硬。 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已然陷入极大的恐惧中。 “是他……呃……”店小二抬手,胡乱指着四周,行为癫狂。 脖颈一抽搐,店小二抱住头,痛苦的叫哼着。 那模样,像是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说出什么来。 程兮模糊的捕捉到几个字,剩下的怎么都听不清。 她放下小石头,走上前凑过去听。 程兮靠近时,店小二的神情顿时变得阴冷。 “桀桀桀……” 第78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6) 【店小二口中的“人”】 店小二脸色突变狠,一把掐住程兮的脖颈,破损的眼球透露出阴冷凶光。 “是你,桀桀桀……是你害死了我。” 对于恶鬼偷袭,程兮习以为常。 她用力扣住店小二的手肘,手腕往下一压,轻易挣脱了店小二的禁锢。 店小二偷袭不成,恼羞成怒的向程兮扑了过去。 店小二来势汹汹,程兮一脚将其踹飞,接连逼问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是谁杀了你。” 阴风刮面,黑瘴渐渐弥漫,残破树枝化成鬼魅,暴虐的穿梭在雾气中。 店小二彻底卸下伪装,他晃着脖颈,身体扭曲着站立起来。 “是你……嗬嗬……” 他手里提着一截人骨,嘶吼叫着要杀了程兮。 “是你啊程兮,是你杀了我。” 一声怒吼后,所有黑气都汇集在店小二身上。 他的身体比之前暴涨一倍,灰色的双眸充斥着猩红的血光。 彧君抱起小石头,站在远处,旁观着程兮打架。 彧君知道,有人在她们来之前对店小二做了手脚。 目前就是为了铲除她二人。 打斗间,程兮无意从店小二怀中瞥见一点黄纸一角。 是一张符纸。 店小二身体变异之后,力气也随之暴涨,他行动敏捷,专挑程兮弱点下手。 程兮可不是吃素的,稳定周旋着店小二,看似落在下风,实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程兮,什么恶鬼没见过。 良机一到,程兮虚晃一招,矮身将店小二怀里的符纸夺了出来。 符纸一出,店小二如同失去生命力的木头人,立马停了下来。 鬼气浮散,黑烟稍平,他立在原地,猩红的眼睛褪去血气,短暂恢复了清明。 他抽搐了几下身体,而后茫然看着程兮手背上的划痕。 程姑娘受伤了? 脑海中,他忽地想起了自己的发疯,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店小二轻声道歉,浑身难受的颤抖着。 “没事。”程兮无所谓的摆摆手,大方回道,“一点小伤而已。” “你……”程兮开口,话却堵在嗓子眼里。 她发现,她一直不知道店小二的名字。 一直叫他“店小二”,还从来没有问过他姓甚名谁。 莫名的,程兮心里涌现一股悲哀。 她抬眸,认真看向店小二,再次问道:“你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 “是谁杀害了你?” 或许,陈老更夫和店小二的死,都出自同一个“它”。 提及昨夜,店小二身体一晃,顿时陷入极大的恐惧中。 害怕到,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哆嗦。 他仰起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人……是人……” 这次,程兮听清了,是人。 不是安归戏庄的姑娘们。 关键线索就在眼前,程兮上前几步,怕刺激到店小二,声音尽量放的轻。 第96章 “你还记得他的样貌、声音、或者知道名字其他吗。” 店小二恐慌极了,他用力捂住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疼! 身体内,像是藏着无数锋利的小刀片,随着他的动作,缓慢的割着他的血肉,烈火灼烧一样的尖锐刺痛,在皮肤上寸寸叫嚣。 “啊!”店小二用力忍着剧痛,还是溢出几声哀嚎。 程兮意识到店小二不对劲,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店小二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用力朝程兮挥手,“走!” 快,远离他! 程兮没有明白店小二的意思,她站在原地不动。 店小二脚下一个踉跄,猛地摔倒在地,他的眼角划过两行血泪,喘着粗气,狼狈往后爬。 “快走!” 程姑娘快走啊! “砰!!!”一声巨响,浓郁腥臭的黑气掀天而起。 与此同时,一道稚嫩的童声惊恐的尖叫着,“阿姐!!!” 先前来之人计划周密,猜到程兮会发现店小二胸口前的符纸。 为此,他特意留了后手,在程兮抽出符纸后,让店小二与她们同归于尽。 黑气在空中交缠着散开,店小二的身体炸成碎片,碎落血肉所到之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 并且,腐蚀着它所碰到的一切事物。 这次,他彻底死了。 不远处,程兮蹲坐在一棵树上,急忙将黑衣服塞进她的系统空间里。 而后,快速换上一件破破烂烂的外套。 做好假象后,她摸索下树,借着黑雾的掩护,从中缓缓走了出来。 师傅所料不错,乱葬岗确实有诈。 线索重新浮出水面,这一次,她一定会紧紧抓牢。 程兮一瘸一拐的走着,行为十分吃力。 脚下有一小片青黑的衣角,沾染着肮脏的血肉。 程兮怔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于店小二来说,比起将凶手绳之以法,他更希望家人平安。 仅此而已。 * 小石头见到熟悉的身影,用力挣脱彧君的手,着急的朝程兮跑去,“阿姐!阿姐!!!” 小石头跑的快,很快停在程兮面前。 他不知道阿姐哪里疼,他不敢碰阿姐,眼泪哗哗落下。 程兮蹲下身,伸手抱住小石头,装作无力的样子,把脑袋放在小石头肩头。 然后,她笑眯眯道:“阿姐没事,阿姐装一下受伤,骗坏人。” 小石头愣了愣,随即伸出小手紧紧抱住程兮,仿佛程兮命不久矣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阿姐!!” 程兮心里得意,正要夸小石头演技好时,大滴大滴的泪水掉在了她手背上,好似要将她烫伤。 程兮微怔,脑海冒出一个问题,小石头是鬼,他也会落泪么? 不对,小石头哭了。 小石头紧紧揪住程兮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知道程兮在演戏,他只知道,阿姐差点死了。 程兮心里顿时愧疚的不行。 正要开口哄小孩,陈钰走的近了,她不方便多解释。 陈钰焦虑的蹲在程兮面前,望着她破破烂烂的衣服,急声关心道:“程姑娘,你如何,可有受伤?” 程兮还未开口,小石头停下抽泣,低头从地上拿起一块坚硬的石块,反手砸在陈钰额头。 “坏!”小石头扑着要去打陈钰。 猩红的鲜血从陈钰额头缓缓流出,石头滑落下来,在他的脸颊鼻梁上留下了红肿的伤痕。 程兮心里一惊,她一把将小石头捞回来,生怕陈钰对她弟弟做什么。 确认陈钰没有下黑手后,程兮做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把脑袋放在小石头肩头。 程兮无力开口,声音虚弱极了,“师傅……” 话还未说完,程兮头一低,就晕了过去。 彧君站在一旁良久,等到程兮昏迷之后,她才走上前。 先是询问了陈钰的伤势,并严厉训斥了小石头两句。 陈钰作为大人,并且自诩温润君子,当然不会因为此事介怀。 彧君莞尔一笑,话里听不出丝毫笑意,“陈公子心胸宽广,当真令人佩服。” 陈钰捂住额头,对小石头展露和善一笑,“姑娘谬赞了。” 小石头紧紧抱着比他大一倍的程兮,嘴里含糊骂着:“坏人坏人……”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彧君意有所指的开口,“是么?” 陈钰不言,只是礼貌笑着。 彧君越过陈钰,单手抱起“昏迷”的程兮,右手牵着小石头,缓步下山。 陈钰在彧君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目光停滞在小石头身上,沉沉的,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三人在槐树下聚集,也在槐树下分开。 彧君带着装睡的大鬼,抽泣的小鬼,转身回了李二姐家。 陈钰目送三人离开,袖口的红血狰狞如凶煞荼靡。 他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第79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7) 【干娘训话】 夜里寒气重,冷风絮成状,无情的钻进人身上,冻的人直打哆嗦。 到了干娘家门口,程兮睁开眼,从彧君怀里下来。 程兮一落地,小石头一把上前抱住她的大腿。 第97章 程兮蹲下身,小石头一头扎进程兮怀里,小声叫着,“阿姐阿姐……” 程兮揉揉小石头的脑袋,好声哄着委屈的小鬼,“小石头乖,阿姐没事。” 说罢,程兮起身转了一圈,向小石头证明,她没有受伤。 小石头不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望着程兮。 他要阿姐抱。 程兮心都化了,立马蹲下身,将可爱的小鬼弟弟抱进怀里。 现在,哪怕小石头说他要天上的月亮,程兮都会给他摘下来。 他弟弟真可爱。 懂事又乖巧。 彧君在一旁,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小鬼,年纪不大,心思挺多。 夜色深沉,天边蒙暗,彧君淡声道:“推门声太大,恐怕会吵醒干娘。” 言下之意是,翻墙进去。 师傅说的有道理,程兮点点头,想也没想,抱着小石头,踮脚跃进石墙内。 彧君的手停在半空中,凉风从指缝中嗖嗖而过。 “……” 不错,往常闹着要她抱的鬼,现在有了新奇弟弟,一下就把她抛之脑后。 夜风冻人,又飞回来的程兮一脸无辜。 咳咳…… 她呆头呆脑的凑上前,故作不解:“师傅,你怎么了。” “怎么不走了。” 彧君不言,目光淡淡停在程兮心虚不已的脸上。 程兮嘿嘿一笑,撒娇的扑进彧君怀里,环住她的腰,无赖的蹭着。 “师傅师傅……”程兮用脑袋拱着彧君,悄悄将双手叠加在彧君后脖颈处。 “师傅不生气,师傅最好了。” 两人气息交融,自觉迎上的温软讨好的蹭过彧君的唇角。 彧君别开脸。 程兮不肯,软声哄着彧君。 服软的好话说了一大通,彧君勉强缓和了神色。 她单手揽住程兮的腰,抱着她,飞身进了院子。 两人落地,程兮感受到师傅的心跳声,娇羞着抬眸。 这一抬头,与冷着脸的李二姐四目相对。 程兮吓的一把推开彧君,“干、干娘?” 程兮受惊,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干娘,你怎么醒了?” 她想整理出正常的样子,奈何她身上的衣服形如乞丐,夜色都遮挡不了。 李二姐望着那破烂不堪的衣服,脸色微变,“去哪里了?” 彧君稍退程兮半步,忽而垂眸,望着李二姐身后的那道小身影,指腹微压。 是小石头。 程兮紧张,干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跟姐姐出去走走,散散心。” 大晚上的不睡觉出去散步,说出去谁信啊。 尤其是程兮那一身坑坑洼洼的烂衣服,李二姐越看越心揪。 李二姐沉下脸,望着程兮心虚的眼睛,终究不好说重话。 良久,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兮兮啊,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行为做事要考虑后果……” 要不是小石头说,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她也没想到程兮会大半夜跑出去。 最近不安分,死了个陈老更夫,又死个店小二,保不准下一个出事的人就是身边的熟人。 李二姐顿时忧心忡忡,说出的话愈发沉重。 这些唠叨的话,程兮从未听过,乍乍一听,还觉得新奇。 在站了一刻钟后,程兮只觉听的头疼,趁着李二姐换气的功夫,连忙打岔道:“干娘我知道了,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天都快亮了,李二姐恨铁不成钢的又说了几句,才放过程兮。 叮嘱了程兮好好休息之后,她弯腰牵住小石头,要带他回去休息。 小石头摇摇脑袋,小步小步跑到程兮身边,抱着她的小腿径直坐下。 “跟阿姐,睡。”小石头脆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要跟阿姐一起睡。 李二姐面色犹豫,彧君一把拎起小石头的后脖颈,让他直直对上自己的目光。 小石头眼神纯真,晃着脑袋,一把抱住彧君的手腕,甜甜的叫着,“阿姐。” 彧君不是程兮,没那么容易糊弄。 他将小石头塞进李二姐怀里,细心叮嘱,“小石头还小,受不得寒风,夜里风大,干娘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牵着程兮,转身往房间方向走。 李二姐稳稳抱住小石头,困倦的打个哈欠。 唉,年纪大不中用了,光是在这站一会,腰酸背痛的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冷风一蹚,她连忙收紧了衣服,快步走回里屋。 小石头趴在李二姐肩头,乌黑的大眼睛静静望着二人远行的背影。 阿姐…… 第80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8) 【官兵抓人/程兮入狱】 房屋内,昏昏惑惑点了一盏暗灯,昏色打在缠绵的身影上,牵引出一片交织的悱恻。 程兮坐君怀里,软软说着话。 她仰起头,眸底藏着星辰,笑的眉眼弯弯。 对上彧君下看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 程兮小声提议道:“师傅,等天亮了,我们去安归戏庄看看。” 安归戏庄是剧情一开始的指向地点,她们早该去的,只是接连有事,这才耽搁了。 彧君白天去过一次安归戏庄,不过并无所获。 第98章 听到程兮的建议,她还是点头允许,“好。” 程兮懒洋洋靠在彧君肩头,指腹缠绕着一缕彧君的乌发。 “师傅,陈钰今夜可有异样?” 陈钰想尽办法跟着她们去乱葬岗,美其名曰要为自己父亲讨回公道。 到了乱葬岗时,丝毫不见他有寻找的动作,反而处处留意程兮。 此人厚颜无耻,实属少见。 陈钰确实异样。 彧君垂眸望着程兮一张一合的嘴巴,回道:“他很忌惮小石头,应当是以前认识。” 陈钰自以为伪装的好,实则每次的小动作都被彧君看在眼里。 除此之外,陈钰的其他反应都在意料之中。 提到小石头,程兮警觉起来,“师傅,陈钰不会跟干娘家有什么仇恨往来吧?” 彧君顿了一下,道:“不知。” 就目前而言,出现的剧情人物繁多,他们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安归戏庄。 罢了,不想了,明日去看看吧。 又想到无耻的陈钰,程兮皱眉,暗自考虑着,要不要明天动手除了陈钰,以绝后患。 彧君看出程兮的想法,手指往她腰上拢了几分,提醒道:“陈钰此人水深,善于玩弄人心,少跟他打交道。” “……好。”程兮不情愿的应下。 师傅不让他动陈钰。 暂且放他一马。 说完正事,程兮眼巴巴的望着彧君,手指不安分的转着一截软带。 “师傅……”程兮唤着人,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她想和师傅亲热。 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彧君挥手散下床纱,将人困于方寸间,俯身予取予夺。 …… ………… 翌日,薄雾散开,天亮了。 程兮昨夜得到满足,累极后短暂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异常好。 她欢快的跟干娘打了招呼,跟着师傅出了门。 小石头闹着要和程兮一起出去,李二姐怕他给程兮添麻烦,将他按回小床里,让他闭眼睡觉。 程兮出门,找了家生意不错的店铺,坐下吃着早点。 今日的早膳是是葱香烧饼,和羊肉汤。 来这里吃早膳的人,都是干苦力的男子,常年曝晒下,皮肤黝黑,体格健壮。 程兮彧君衣着干净,举止文雅,坐在一群糙汉中间,异常打眼。 程兮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她满足的咽下一大口烧饼,忍不住夸赞,难怪店家生意兴隆,葱香烧饼里面满满的都是鲜肉,嚼起来劲道弹牙。 烧饼油而不腻,肉汤咸香浓郁。 程兮很喜欢。 彧君咬了一口烧饼,尝了味道之后,就没再动过。 她不贪口腹之欲,偶尔进食都是为了陪程兮。 程兮吃到一半,一片红衣角在余光中一闪而过。 程兮没在意,继续咬着烧饼。 红衣在程兮面前驻足,而后,一股大力陡然袭向木桌。 一阵刺耳的噼里啪啦声响起,惊的不少人都拧头看向程兮这边。 红衣角那人掀翻了程兮的木桌,冒着热气的肉汤撒了一地,烧饼掉在地上,被他狠狠踩了几脚。 程兮嘴里塞着半张饼,一脸懵的抬头去看那人—— 干、干嘛掀她桌子。 不对,不是找茬的人,是官兵。 为首的官兵眉眼尽是凶气,他跨步上前,伸手一巴掌,用力打翻了程兮手里的羊肉汤。 “啪!” 程兮一惊,“!” 她及时缩手,没让那汤烫到自己。 “你干嘛?”程兮努力压着自己的脾气,额角憋的直抽搐。 俗话说,民不跟官斗,她选择忍。 彧君冷眼望着来者不善的几人,目光仔细掠过程兮的手指。 所幸,她没受伤。 身后的官兵拿出一卷画像,面色恭敬的递给为首那人。 为首的那人怒瞪着程兮,又看了两眼画像,确认无误后,立马大声吼道:“就是她,给我抓起来!” 这人大吼小叫的,程兮听的火大,撸起袖子,正要给几人一点颜色看看。 彧君微微摇头,示意程兮,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轻举妄动。 程兮动作停住,心里的火气一下泄了,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听师傅的话,不打人。 这些人都经不住她一掌,万一她把人打死了怎么办,罪过罪过。 程兮放下袖子,官兵见状,立马簇拥上前,粗鲁的上前抓着程兮的胳膊肩头。 几人紧绷的脸色让程兮觉得她不是一个弱女子,而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歹徒。 官兵推搡着程兮离开,一不小心扯乱了彧君给她新绾的发髻。 程兮脸一黑,用力踹了一脚那人的小腿,“走就走,你扯我头发作甚?” 那官兵没想到程兮会反抗,脸上顿时凶气横现。 “你这臭婆娘,敢踩老子。” 官兵的话粗鄙难听,彧君脸色微沉,指腹闪过一道极细的银针,正要上前为程兮解围。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其中一人低声呵斥,“莫要逗留,快些回去。” 那人不甘心道:“……是。” 见状,彧君退了回去。 第99章 那人仗着身份欺人许久,今日竟在程兮这里吃了瘪,害他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 他心里恨的牙痒痒,心里暗暗发誓,此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兮走在前头,那人见程兮身姿纤细,皮肤娇嫩……出于报复心理,他伸手探向程兮。 程兮眼神一凌厉,手里银针一闪而过。 找死。 官兵吃痛,顿时暴跳如雷,大声叫唤道:“妖怪,你果然是妖怪。” 程兮气的直翻白眼,“你才是妖怪。” 她可是正宗的鬼。 第81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29) 【公堂对峙/程兮技高一筹】 如此大动干戈的来抓人,程兮不用细想,就知道是道令的手笔。 先是将她和师傅驱逐出酒楼,不允许任何一家招待她们。 现在又是大张旗鼓的来抓她,加上那官兵失言的一句“妖怪”,程兮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女鬼索命这个黑锅,估计要她来背了。 程兮被扣押着进了衙门,一路上接受了无数人的指指点点,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着程兮到底犯了什么事。 彧君隐身跟着,她并不担心程兮会在衙门内吃亏,只是好奇,道令会以什么名头将程兮定罪。 道令有备而来,程兮到衙门门口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在。 程兮心惊的是,衙门大堂中间,赫然摆放着一具女尸。 又有人遇害了。 她的尸体蒙上白布,看不清布下是何模样。 忽地,一阵怪风吹来,掀起了白布一角。 程兮凝神,待看清尸体的模样后,浑身如坠冰窟。 拥挤的门口,人围了一层又一层,程兮窥探折角的白布下的秘密,脸色煞白。 是她。 她初来这个世界时,特意靠近打探消息的那个妇女。 她死了。 彧君藏在暗处,白布掀起时,她同样认出了妇女那张熟悉的脸庞。 彧君沉眸,很快猜到了道令的阴谋。 果不其然,程兮出现不久,道令一身威武官服,身后跟着陈钰一众证人,从后堂浩浩荡荡走出。 陈钰出现在此,彧君一点也不意外。 “静——” “静——” “静——” 三声令下,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风声燥热,大堂落针可闻。 道令位居高堂,面带痛色的扫了一眼座下的尸体,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悲苦,怒声质问道:“台下何人?” 程兮注意到,不止陈钰在,还有几名……得道高僧? 来降服她的? 程兮没有理会道令的质问,道令沉脸,怒拍惊堂木。 “来者何不跪下,本官问你话,为何不答。” 跪? 程兮站在堂下,冷冷看着道令,不为道令的淫威屈服。 除了拜彧君为师那日,她从未跪过任何人。 程兮自小养尊处优,周身气势压人,寻常的衣服穿在身上,简单站在那,便觉得贵气逼人,非普通女子。 程兮冷哼一声,道令深觉挑衅,脸色黑了下去。 他正要发作,陈钰却忽地开口了,“大人,避免再有人遇害,不如先审问程姑娘吧。” 陈钰开口了,道令缓和了神色,为自己找了台阶下。 “陈公子所言有理。” 程兮在下看的清楚,陈钰开口时,道令眼底划过一丝畏惧。 他在怕陈钰。 莫非,陈钰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程兮抬眸,正好与陈钰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程兮目光冷厉,陈钰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 两人无声较量着,直到道令大声问道:“堂下程兮,你可知身旁死者何人?” 程兮别开眼,终于开口了,“不知。” 道令再次沉了脸,若非顾忌有百姓在观看,他恨不得打程兮几个板子,以消他心头之恨。 这女子,何敢几次蔑视他。 程兮没有挑衅道令,那日光顾着打听消息,她确实不知那妇女身份名字。 “堂下尸首为清水村村民——陈秀梅,年三十有四,三年前,她的夫君死于突发恶疾,她从此成了寡妇,膝下无子……一月前随村里安排进了宋老爷家帮忙打理花田,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堂下程兮,你昨夜去了何处?” 道令问到这,程兮大概明白了陈钰的目的。 先是在大街上拦住她,在引人注目后,邀请她与师傅进楼吃茶,选的地点还是店小二出事的平安酒楼。 平安酒楼,永康大街生意最好的酒楼,无论何时都座无虚席。 换言之,她们三人进入酒楼时,一定有目击者。 而后陈钰死缠烂打,以为还父亲一个公道为由,跟着她和师傅去了乱葬岗。 他亲眼看到了彧君招魂,程兮斗鬼。 如此,他就是最好的证人。 以身入局,好一招引君入瓮。 师傅一直说警惕陈钰,没想到他心思缜密,竟然藏了那么深。 “我昨夜……” 事到如今,无论程兮如何胡编,都难逃一劫,索性说到一半不说了。 “堂下程兮,昨夜在何处?”道令眼底暴露出喜色,接连追问程兮。 不管程兮说什么,她和陈钰出入酒楼,相谈甚欢是事实。 第100章 陈钰拥有“好友”的身份,他若指认程兮是女鬼索命的始作俑者,可信度很高。 并且,陈钰昨夜去乱葬岗找父亲的尸首,偶遇了同样在乱葬岗的程兮。 好巧不巧,目睹了程兮以妖法“复活”店小二,再将其残忍杀害。 陈钰身后的一干证人,可以证明程兮接触过白布下的陈秀梅和平安酒楼里的店小二。 陈钰与道令串通好,人证物证确在,一声令下,便可以将程兮打入大牢。 道令极其厌恶程兮,见她沉默不语,好似看到了将她扣在大牢,疯狂折磨的场景。 他心中郁气稍出,耐心也变好了些,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堂下程兮,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昨夜身在何处?” 此时,就算有人为程兮辩解也无妨。 因为,他还张最大的底牌——那个死去的孩子。 陈公子说,昨夜目睹程兮抱着小石头去乱葬岗。 然而,小石头全家都死于三年前。 这件事,永康大街的人都知道。 程兮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面色一下变得惨白。 见状,道令眼底浮上狠毒,终于要将这妖女打入大牢了。 彧君隐在暗处,眉眼覆上无奈。 按照以往经验,兮兮露出脆弱的模样,大概率是要闹事了。 彧君猜的不错,程兮站在大堂中间,挺直的身体突然微微颤抖着,透出几分脆弱,双肩像遭遇重击一样,忽地卸了力。 甚至心神不稳,脚下一个踉跄。 她以袖掩面,呜呜哭着。 程兮举止怪异,陈钰立马戒备起来。 “郎君……”程兮难以置信的摇头望着陈钰,以手抚在胸口,泪水簌簌落下,哀哀戚戚的唤着人。 第82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0) 【事情反转】 程兮几乎要站不稳。 她之前一直在强撑着镇定,直到最后一刻,所有的信念全部土崩瓦解。 她犹如强弩之末,骤然失力,无助的跪坐在地上。 程兮泣声开口,语不惊死人不休,“我……昨夜与郎君在一起,郎君为何不认……” 对于案件的反转,众人很是惊讶。 不过,很快众人都被程兮精湛的演技折服,内心自动补充一出“富家之女爱上穷书生”的戏码。 程姑娘气质独特,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女,从小恪守规矩。 她困于大宅,爱上了温柔自由的陈钰。 奈何家中不同意,她便与陈钰私定终身。 不曾婚配与人私奔,此事说出去丢人,难怪程兮一直支支吾吾。 众人的议论声传进陈钰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程兮小脸哭的发白,匍匐在地上,声声俱泪,字字泣血,“一日夫妻百日恩,郎君为何……为何要负了妾身……郎君……” 程兮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悲伤氛围中,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彧君头疼的掐着眉心,兮兮此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听着程兮哀恸的哭声,人群中,很快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 四处是官爷,那人说的隐晦,“这……程姑娘莫不是有苦衷……”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就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程兮的长相具有欺骗性,加上刻意表现出来的楚楚可怜,不少人动了恻隐之心。 有人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质疑道:“恕在下直言,程姑娘一介弱女子,瘦瘦小小的,大腿还没在下胳膊粗,如何能完美杀害一个成年男丁,还能顺利脱身,这……难道不奇怪吗?” “还有‘复活’之术,不免荒谬,倘若她真有这通天的本领,何不现在施法逃跑,跪在这里对质,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大堂上,可是来了不少高僧。 如果程兮真的是妖怪,那高僧为何不动手?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要是有这本领,早就跑了,何苦等着人看我笑话。” “说的有道理,要是我有这本领,早就动手了,为何要受这窝囊气。” “……” “大人,此事有蹊跷,可否在细查一番。” “是啊,大人可不要冤枉这小姑娘啊……” “请大人明察!” 堂下群起激愤,道令气的脸色铁青,手中惊堂木几欲落下。 喧闹的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陈钰该不会是幕后主使吧?” 此话一出,程兮目的达到,借着擦眼泪的角度,挑衅的扫了一眼脸色骤变的陈钰。 此时,众人都把打量的目光放在陈钰身上。 他堪堪保持着得体的笑,长袖下,拳头紧紧攥着。 还真是小瞧程兮了。 这女人,煽风点火的本领不小。 此时,有人小声道:“嘶,如果陈钰是幕后主使,为何要拿程姑娘出来顶罪?” 这人这话说的巧妙,他避开案件有疑点的地方,直接给陈钰定了罪。 有人听的迷糊,心里想着凑个热闹,暗暗猜测道:“会不会是图财……不知道陈钰和那姑娘在一起多久了,不过俺知道,陈更夫家没什么钱,反倒是陈钰,衣服上的花都是金线绣的……俺还听说,程姑娘家是商人,家里有钱的很,不信你们看她那衣服首饰。” 程兮衣着简单,看起来平平无奇。 第101章 卖布料的大婶探头一看,眼珠子轱辘一转,指着程兮的裙摆直直称奇。 “哎呦……我做衣服料子三十多年了,养蚕织染什么都懂,现在竟也分辨不出程姑娘身上的布料是何物做的。” 百姓们大多为手艺人,纷纷分析起程兮的发簪耳环。 “那玉石通体清润,柔光莹白,比那些夫人们的还美上好几分呢。” “对啊对啊,还有耳环的样式,太精巧了吧。” 众人都惊叹程兮身上的东西,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 门外汉们听不懂手艺人的惊叹,不过也能知道,程兮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家中富裕,性子纯真,容易上当受骗。 议论声多了起来,彧君多看了几眼人群中负责带头的几人。 不对,彧君眼神一暗,那几人有问题。 百姓们跪在地上,恳求道令不能错抓无辜之人,不能放过心思毒辣的男人。 这下,轮到道令进退两难了。 放了程兮,不行。 抓陈钰,不可。 道令小心观察着陈钰的脸色,最后以事情尚未查明为由,将程兮陈钰暂时关押,等待官兵继续搜集证据。 听到结果,程兮拍拍手站起来,朝陈钰勾唇一笑。 她确实容易被人骗,不过,她老爹可是一代主神,掌管万千小界。 她师傅是彧君大人,快穿局无人不知的厉害人物。 她再怎么窝囊,也不会沦落到任人揉捏的地步。 没错,在道令不让酒楼招待她和师傅时,她就隐隐猜到,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特别是在陈钰要跟着去乱葬岗,并且一直盯着师傅看时,她有预感,陈钰要给她使绊子了。 从乱葬岗回来后,她买通了一只鬼,让鬼去监视陈钰。 还有,方才在大堂上,为她说话的“人”,都是她找鬼假扮的。 不然,普通百姓哪里敢跟官府唱反调。 隔着那么远,还能清楚的看着她发簪的样式。 乱葬岗那么多死鬼,不用白不用。 它们智力低下,暴打一顿后,对程兮俯首称臣,心服口服。 怕死鬼们不善口舌,她还特意找了个年轻的书生鬼,教它们说话。 还好,她找的鬼没让她失望,成功为她扳回一局。 大牢里。 程兮懒懒的躺在厚实的草堆上,悠闲的晃着腿。 她故作痛心疾首,连连叹气,“唉——有人呐,偷鸡不成蚀把米咯——” “这下好了,要名声没名声,身上还背上了人命,得不偿失咯——” 陈钰卸下温柔的伪装,背对着程兮一言不发。 程兮只是性子急,其实并不好糊弄。 她在大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与他私定终身,并且撺掇百姓,将女鬼杀人一事往他身上扣。 百姓愚昧,听风就是雨。 如此一来,日后程兮出什么事,百姓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在下黑手。 第8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1) 【陈钰自杀,再度反转】 程兮乐此不疲的嘲讽着陈钰,不仅嘲讽,还阴阳怪气。 她甚至穿过牢房,径直走到关押陈钰的牢房内,蹲在陈钰面前,挑衅的用草茎拍着陈钰的脸。 “怎么,你哑巴了?” 闻言,陈钰缓缓睁开眼,一双眸色如古水井谭一样幽深晦涩。 程兮只觉无趣,将那草茎一扔,冷声开口道:“是你杀了陈秀梅。” 程兮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顿时,陈钰周身的温润君子气息荡然无存。 他的脸庞爬上一层阴郁,如同黑暗中最可怕的恶鬼。 “不装了?”程兮嗤笑道:“演技不错嘛你,接二连三的换面具。” 陈钰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样, “为何?” 程兮不耐烦的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陈钰,双手抱胸靠在墙上。 “你是结巴吗,什么为何,你说话是不会说完整,还是天生不会说人话?” 陈钰淡淡掀眸去看程兮,冷戾的眼神透出几分暗色。 “为何他们会帮你?” 陈钰说的是,方才在公堂之上,冒出头为程兮说话的“鬼”。 “除了我查到的几人,你跟今天公堂上的人应当没有交集,不对……你是在什么时候买通他们的,还是说,从到永康大街开始,你就知道被我盯上了。” 从程兮出现在永康大街开始,陈钰便开始查程兮的身份。 可惜,除了知道她来自外地,来此处是为了游玩以外,再也查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很显然,程兮背景很大,她的过去被人保护的极好。 还有彧君,除了知道是程兮的姐姐,依旧什么都查不到。 程兮知道陈钰好奇,故意上前走了一步,好似下一刻便要告诉他原因。 程兮弯下腰,毫不畏惧于陈钰眼底的厉色,轻声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陈钰闭眸,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是。” 程兮不解,是什么? 陈钰说话没头没尾的,程兮听的烦躁。 她撸起袖子,正打算将陈钰暴打一顿时,忽地想起了她对陈钰说,“是你杀了陈秀梅。” 陈钰回答是。 是他杀了陈秀梅。 就是为了让程兮入狱,他便滥杀无辜。 第102章 程兮愣在原地,第一次觉得人可以冷漠嗜血到这种地步。 如陈钰一样,杀一个活人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值得一提。 程兮心里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就为了陷害我?” 陈钰勾唇,抬眸望着程兮,浅浅笑着,“不止她,还有平安酒楼的店小二,都是我杀的。” 得到陈钰的回答,程兮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一切像是在预料之中,又有些地方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程兮你知道吗,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如果不是你,店小二会和妻子白头到老,平淡幸福一生,如果不是你,陈秀梅会努力攒下很多钱,重新开始新生活,都是你,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你才是杀人的罪魁祸首。” “怎么?你还想为自己狡辩吗,如果不是你主动靠近他们,我和他们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下手,都是你的错,程兮,是你的好奇心害死了他们。” 程兮握紧了拳头,勉强定下心神,幽幽道:“姐姐说你善于蛊惑人心,果真如此。” 陈钰忍不住笑出声,笑程兮的懦弱。 笑够了,他满脸真诚的看着程兮,一字一句道:“程兮,你听过人在极度恐惧中发出的尖叫声吗?” “他们的尖叫声,让我兴奋到战栗。” “你知道吗,我把他们绑起来,告诉他们,都是因为你刻意靠近,我才向他们下手的。” “我慢慢划开他们的肚子,怕他们看不清,我还在他们面前放了一面铜镜,我小心地避开那些致命的地方,让他们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陈钰沉醉在血腥中,眼神里发出阴暗的光芒。 “他们惨叫着,哭嚎着,求我放过他们,可是这不能怪我啊,我告诉他们,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程兮,要不是她,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你们……” 程兮听的头皮发麻,垂下的手臂微微发着抖。 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可怕,视人命为草芥,以虐杀活人为乐。 程兮脸色不太好看,陈钰目的达成,忽地起身,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刺向程兮。 眼前寒光一闪,程兮单手握住陈钰的手腕,稍稍施力。 陈钰吃痛,手指一松,匕首顿时掉落在草面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废物。”程兮嫌弃的收回手,全然不复之前的害怕。 程兮淡淡道:“陈钰,杀死他们的是你。” “你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你才是最该死的人。” 事到如今,陈钰依旧笑着问道:“是么?” “程兮,你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程兮心里升出火气,恨不得一掌将陈钰这歹人劈死。 “我为何要愧疚?” “陈钰,你的罪孽为何要推在我身上,你杀人的借口是我,还是你自己龌龊的心思。” 这次,陈钰没再说话,像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沉默着,过了很长时间。 程兮忍不住抬眸去看,眉头微微蹙起。 她没用多大力气,可能是陈钰皮肤白皙敏感的原因,上面竟然留了一片青紫。 陈钰望着自己手腕上的青紫,低低笑着,“程姑娘,这次,陈某侥幸赢了。” 听到这话,程兮心里顿感不妙,怕陈钰突然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她连忙跑回自己的牢房。 不料,陈钰动作更快。 他身体往前一扑,从后紧紧抱住程兮的小腿,同时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救命啊!” “救命啊!” 不管怎么样,陈钰又要陷害她了。 程兮烦不胜烦,一脚踹开陈钰,快速躲进牢房里,缩进角落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程兮还是低估了陈钰的疯狂程度,他剧烈颤抖着抓住匕首,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唤后,用力扎进自己肩头。 程兮惊的说不出话,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疯子。 陈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84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2) 【程祖宗】 师傅说的没错,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人心是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东西。 陈钰好似不知痛一样,他用力拔出匕首,抬头朝程兮狰狞一笑。 这一笑,程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钰怎么比杏鬼还恐怖。 拔出匕首后,猩红的血液大量涌出,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白色。 陈钰拿起匕首,眼角沾染到一抹猩红,寒光一闪,他用力扎向自己的大腿、手臂、腰腹。 他像个毫无理智的疯子,疯狂往自己身上捅刀子。 很快,他整个人都被鲜血染红。 更恐怖的是,他开始向程兮方向爬行。 他手里紧紧握着匕首,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魔一样,缓缓靠近程兮。 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拖痕,醒目诡异的红色,搅的人身心颤栗。 程兮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陈钰比恶鬼还要恐怖。 程兮一走神的瞬间,陈钰已经爬到牢房外,费力的抬起头,双眸突起,直勾勾的看着程兮。 程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毛骨悚然的她一只鬼都想跑了。 陈钰缓慢靠近程兮,身下的血汩汩流出,像漏水的破袋子。 第103章 程兮看着满目猩红,脚软的站不起来。 救、救命啊,有人吓鬼了! 陈钰失血过多,身体抽搐了两下,惨白发青的脸上遍布细汗,染红的指腹堪堪停在程兮鞋底处,仿佛下一刻便会突然暴起,用力攥住程兮的脚踝。 陈钰艰难的发出微弱的声音,指腹挣扎着动弹了两下,无力的垂了下去。 过了许久,程兮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喂……” 半晌没有回应,陈钰的身体没有异样,程兮松了一口气,这疯子可算消停了。 程兮背靠着墙休息,浑身放松,慢慢调整着呼吸。 随着时间流逝,诡异的,她发现牢房内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程兮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里安静的过分了。 而且,她记得陈钰方才大声呼救了。 她与陈钰周旋良久,并未看到官兵的影子。 不对,应该说,官兵把她关押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蓦地,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直窜上她头皮。 程兮浑身发凉,搭在小腹上的指腹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暗处。 对,暗处似乎有条毒蛇盯着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把她的惊恐害怕尽收眼底。 它操控着自己的情绪,像进行游戏一样,欣赏着她被人宰割的绝望。 它,一直在盯着自己。 这个想法,让程兮感觉到无比压抑的窒息。 “程姑娘。”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抬头看看。” 程兮下意识抬头去看,下一刻,猛地瞪大双眼。 牢房的房顶有一扇小门,道令阴冷的脸出现在小门中间,冷戾的看着程兮笑。 绝望、压迫、窒息、恐惧…… 从进牢房开始,道令留在上方监视她。 她如何戏耍陈钰,如何刺激陈钰,陈钰如何发疯……道令都看的一清二楚。 被人当猴看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道令轻蔑的,居高临下的表情。 道令低声吩咐着,陈钰被人抬了出去。 而后,道令吩咐官兵将牢房门加固锁死。 程兮头仰的酸,面对道令的故意折磨,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她握紧了拳头,努力告诉自己冷静。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不是可以暴打的恶鬼,自己稍稍用力,他们就会死去。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苍生皆苦,罪过罪过。 在道令吩咐官兵将一条五步蛇扔在她头顶上,程兮压抑的怒气到达了顶峰。 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一把扔了蛇,再也不用忍耐,抬脚猛地踹开门。 这里拦不住她,她只是听师傅的话,不会轻易出手。 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程兮捡起一根断裂的木头,踮脚跃上房顶,面无表情的盯着道令看。 如果对方是鬼,她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偏偏他是人,程兮不能杀他。 程兮越想越气,由于用力过猛,手里的木头顿时化作齑粉。 见状,道令脸色微变,脚步缓缓往后退。 “大、大胆!” “妖、妖怪……你是妖怪!”身后的官兵惊恐的看着程兮,浑身颤抖着往后退。 程兮怒极反笑,闪身拎起道令,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啊!”道令重重落地,发出痛苦的叫声,周身掀起了一阵灰尘。 程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抄起木头,缓缓靠近道令。 在道令求饶的眼神中,将木头用力砸到道令脑袋上。 …… 半个时辰后。 破破烂烂的衙门内,所有房屋被夷为平地,只剩角落里临时搭起来的一间简易棚子。 有人举着胳膊为她挡住阳光,程兮坐在铺了软垫的舒服座椅上,表情冷淡。 身后一人狗腿的给她捏着肩,面前跪了几人,给她捶腿。 四周按照她的吩咐,没有一丝刺耳的声音,只余徐徐风声缓缓入耳,以及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杂乱声。 程兮很满意,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有点酸。 她嫌弃的吐出葡萄,冷着脸不说话。 很快有人跑出去,又匆匆跑回来,将桌上的瓜果换成最新鲜甘甜的。 程兮这才满意,收了冷冰冰的脸色。 “祖宗,这力道可还行?”捏肩那人弯着腰,小心翼翼问道。 程兮舒服的眯起眼,吐出一个字,“可。” “好嘞祖宗。” 程兮惬意的打了个哈欠,怪不得说有钱人贪图享乐,这被人伺候的滋味还挺不错的。 程兮心里冒出一个小人,小人被伺候舒服了,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可可爱爱的在原地转圈。 见状,有人立马凑上前献殷勤,“祖宗,这甜瓜才送来的,您尝尝。” 程兮用木签戳中一块,放在嘴里嚼着。 甜、脆、凉,是她喜欢的口味。 不错,深得她心。 程兮没有说喜欢不喜欢,那人识趣的切了小块摆桌上,方便她取食。 这些人很懂伺候之道,也不错。 程兮心情稍稍好了些,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对着台下鼻青脸肿的人道:“哟,道令大人。” 第104章 “大人为何趴在地上?” 道令恶狠狠的盯住程兮,嘴里发出一声诅咒,“呸!你这呜呜呜——”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想表示自己的狗腿子,用臭袜子将道令的嘴巴捂住。 程兮端起葡萄,一颗又一颗扔在道令脸上。 此举不伤人,主要攻心。 道令气的双眸猩红,犹如滴血,好似要将程兮大卸八块。 程兮不开心了。 她走下座椅,亲自把道令脑袋蒙住,然后在嘴巴的位置,留了一个小口出气。 然后,程兮笑眯眯的给七八个官兵分了几根残桌烂凳腿,微笑着告诉他们。 “给我往死里打,但是不能真打死了。” 敢放毒蛇咬她,道令心思真歹毒。 官兵们有些犹豫,他们平日都不敢抬头看道令,更别说朝道令动手了。 程兮在一旁,循循善诱。 官兵们又想,他们平时任由道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们跟对畜生一样使唤…… 再说了,道令被蒙上眼睛,看不出来谁是谁。 万一道令秋后算账,有人出卖同伴怎么办。 几人犹豫不决,程兮耐心告罄,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再不动手……” 几人听懂程兮的威胁,立马抄起木头,轻声靠近道令。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后,窥见了彼此眼底的兴奋。 是程姑娘逼迫他们的,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不能怪他们。 彧君进来时,几人正打的火热。 多亏道令的教导,几人知道打人时,往哪里下手疼,又不会受大伤。 简单来说,打的人下死手了,挨打的还有气。 四周破烂不堪,不难看出经历某鬼的摧残。 彧君皱眉,把目光放在程兮身上。 程兮将腿搭在木桌上,悠哉悠哉的晃着。 彧君视线一扫,程兮后背一凉,不自在的晃了晃肩头,嘟囔道:“捶捶肩,有点不舒服。” 怎么凉飕飕的…… 看见彧君,有人吓的脸色一变,战战兢兢道:“祖宗……您姐姐来了?” 姐姐…… 是师傅! 程兮猛地坐起身,彧君上前将她按了回去,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眼底有了笑意。 “方才家中来信,有急事需要我回复,耽搁了些时间,兮兮可有受伤?” “没有。”程兮顿了一下。 心里有气,不算受伤。 难怪师傅不出现,原来是主神老爹找她有事。 哼╯^╰ 第85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3) 【相亲相爱一家人】 见程兮身上没有伤口,彧君放下心来。 “回去吧。” 原本说好的白天去安归戏庄,是去不成了,只能今晚行动了。 “好。”程兮端起甜瓜,乖乖起身。 两人走出形如废墟的衙门内,剩下的官兵送走了程兮这尊煞神,心里还有点不舍。 比起道令,程姑娘可好说话的多。 人长的好看,脾气也还好,不像道令那样歹毒残忍。 几人磨磨蹭蹭的上前,心虚的将道令解绑…… …… 彧君牵着程兮走进一条小巷内,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口道:“乖乖,先换身衣服。” 彧君一开口,程兮方才嚣张的模样顿时没影了。 她仰起头,委屈的朝彧君比划着她受的委屈,眼尾泛起一点红,好不可怜。 程兮说着,三分委屈在彧君自责的眼神中变成了十分。 程兮眼眶一酸,眼泪大滴大滴滚了出来。 彧君心疼自己离开,低头吻上她湿润的脸颊,温声道着歉:“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 程兮低下头,小声嗫嚅道:“那师傅给我道歉。” 彧君将她揽进怀里,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好,我给乖乖道歉,我带乖乖去吃饭,好不好。” 程兮和陈钰被一同送走时,主神有急事需要她当场处理。 事情十万火急,又独属于她的权限,她只得暂时离开。 这一走,反倒让兮兮受了委屈。 不大的事,却因为过于在乎,成了程兮的委屈,彧君的自责。 “好,去吃饭。”程兮乖乖趴在彧君怀里,心里的委屈慢慢散开。 两人回李二姐吃了饭,李二姐不知从哪里听说程兮被抓的消息,急的嘴角生泡。 她打点的银子都藏怀里了,程兮二人完好无损的从门口进来,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干娘怎么了。 “干娘,出什么事了吗?”程兮一脸关心的凑上前。 干娘怎么匆匆忙忙的。 李二姐看见程兮平安无恙,眼泪不知怎么了,一下就流出来了。 程兮看见她怀里压瘪的金元宝,顿时明白了。 干娘听说了她被关进大牢的消息,拿着家中的银两去打点关系。 说话间,干爹也出来了,面色焦急,手里提着几只活鸡活鸭。 程兮怔忡,有风刮过,她干涩的眼睛微微湿润。 干爹干娘真的把她当自家孩子疼。 听到她得罪官府,不是先撇清关系,而是想办法让她在里面不受欺负。 “干娘不哭,我没事。”程兮抱住李二姐,轻轻拍着她的背,喉咙发涩,“干娘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 第105章 李二姐一家生前都是普通百姓,靠做点小本生意养家糊口,在衙门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程兮不好说。 “他们抓错人了,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又把我放回来了。” “干爹不要多想,我爹娘富甲一方,认识无数达官显贵,就算我真的出事了,他们也一定会把我平安带出去。” “小石头你哭什么,阿姐没事,阿姐还给你买了木头人玩,别哭了……” “……” 彧君站在一旁,看着程兮手忙脚乱的解释,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她也没想到,程兮会在这里遇到如此善良质朴的一家人。 他们以真心待程兮,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或许,等她和兮兮离开的时候,可以将她们带出去。 有点麻烦,不过她能解决。 不过,此事不急。 听说程兮饿了,二老提起菜,急急进了厨房。 程兮抱着小石头,难受的抹眼泪,要是她娘亲在世,对她也会如此吧。 要是娘亲知道她从小到大就是个药罐子,有九成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接受治疗,会不会难受的偷偷流泪。 她想娘亲了。 第86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4) 【安归戏庄(一)】 在饭桌上,二老依旧放不下心,对程兮嘘寒问暖。 程兮一一作答,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后,天色尚早,二老出门,继续忙活点心铺的生意。 程兮打算天黑去安归戏庄一探究竟,彧君因为临时有事,要先离开一会。 虽是深秋,程兮热的慌,在院里藤椅上躺着纳凉。 小石头眼巴巴的坐在她身边,听着程兮得意的炫耀自己一人将衙门拆平的丰功伟绩。 “阿姐,厉害。”小石头捧场的抱住程兮的小腿,稚声道:“抱。” 程兮将小石头抱在怀里,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双手克制不住揉他粉嘟嘟的脸。 “小石头,这些不能告诉你阿翁哦,不然,我就生气。”程兮故作凶狠。 小石头点点头,这是阿姐跟他的秘密,他不会说的。 程兮不困,但是师傅不在,她没事情做。 躺着太舒服了,她不愿意起来。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石头说着话,小石头安静听着,时不时抓起瓜果塞到程兮嘴里。 阿姐话多,说多了,会渴。 两人相处其乐融融。 夜幕渐渐降临,黑暗缓慢侵噬剩下的几缕白光,密密麻麻的小点出现在空中,看的人头晕眼花。 二老再三告诉程兮,半夜危险,不要出门,千万不能出去。 程兮满口答应,并且郑重发誓,做了许多保证。 确认二老睡下后,程兮回房换上夜行衣,利索翻墙出去,在门口遇到了赶回来的彧君。 师傅比不得她自由,偶尔半夜醒了,都能看到师傅在处理事情。 程兮扑进彧君怀里,羞答答道:“师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彧君失笑,冷厉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 她低头吻上程兮的额头,嗓音温柔,“我也很想兮兮。” 程兮心里美滋滋的,偷偷亲了彧君好几次。 彧君平静的眼神化开,如同雪上暖阳,融化成最洁白无瑕的暖流。 两人腻歪够了,正要离开时,小石头从暗处冒出来,骨碌碌爬上程兮后背。 “阿姐……”小石头紧紧搂住程兮的脖颈。 阿姐,他也要去。 程兮沉默,一把将小石头拎到自己眼前:“……” 程兮眼中凶光乍现,“你来多久了?” 小石头晃着穿到一半的布鞋,闷闷道:“一会儿。” 他感觉阿姐要跑出去了,偷偷摸摸的离开小床,布鞋都来不及穿好。 程兮松了一口气,眼底的凶色收了回去。 还好小石头没看到。 她将小石头的鞋子穿好,有些犹豫望着彧君,“师傅,带着小石头,他会出事吗?” 小石头是鬼,但是鬼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万一突然冒出一只大鬼,将小石头打死了怎么办。 鬼死了,这个人就真的没了。 彧君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小石头几眼,应允道:“带上吧。” 不带这小鬼,他也会偷偷跟上去。 况且,这小鬼的心眼,比程兮还多,出事的概率不大。 走到路上,程兮说起了关于陈钰的事。 她把在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彧君听。 小石头趴在程兮肩头,乌黑的眼眸沉静如墨,透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思考。 彧君思忖良久,回道:“他刺向自己时,刻意避开致命的地方,他想通过自残,伪造你在狱中行凶的事。” “牢中,只有你二人在,如此你百口莫辩。” “届时,再找人添油加醋一番,所有罪责又回到你身上。” 只是陈钰没想到,程兮并非普通女子。 道令几次为难她,她生气到亲自将道令打个半死,顺带把衙门拆了个干净。 甚至,还找了几个鬼大夫,吊着陈钰半口气,不让他死,也不让他医治。 程兮不解,“师傅,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我入狱?” 彧君望着远处隐隐透出的房屋形状,回道:“不是。” 第106章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分开我们。” 程兮一听分开两个字,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咬咬牙,“我们对外一直以姐妹相称,应该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何要将我们分开。” 彧君忍俊不禁,“兮兮。” 彧君笑的宠溺,“笨。” 程兮更加不解,一脸严肃的凑近彧君,“为何骂我。” 顾及小石头在,彧君只是揉揉程兮的脑袋,望着她无辜的眼神,笑着解释。 “他们知道我们在查一年前的旧案,苦于找不到抓住我们的机会,便先将你我分开,逐个击破。” 程兮想歪了,此刻强装淡定:“哦,好好,好的。” 她别开脸,一脸生无可恋,这也不能怪她。 这世道,对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有人知晓了,也只觉得此事骇人听闻,天理难容,比妖魔鬼怪还令人厌恶。 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想出门溜达时,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和骂骂咧咧。 程兮不禁疑惑,“师傅,为何男女在一起就是是对,我们便是错,男女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选择的是这个人,是他的本质灵魂,又不是他的性别样貌。 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何女子只能和男子在一起,为何不能女子和女子在一起。 奇怪。 小石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生孩子。” 男女在一起,是为了生孩子。 程兮一愣,伸手把小石头捞到前面,一脸惊魂未定,“师傅,方才是小石头在说话?” 彧君微微颔首。 程兮一脸不可思议,把小石头翻来覆去的检查一下。 最后,好奇的摸着小石头圆滚滚的脑袋,一脸茫然:“小石头,你这小小年纪的,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彧君看到了小石头眼里的紧张,他不敢去看程兮的眼睛。 好在程兮心大,很快咧嘴一笑,“不愧是我弟弟,脑瓜子真聪明。” 彧君眼里都是那生动的人,心念神往,也跟着说了一句:“确实聪明。” 程兮想不通世人为何不接受她与师傅之间的关系,这难道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鬼使神差的,程兮心里冒出一个问题。 “师傅,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丑八怪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87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5) 【安归戏庄(二)】 彧君知道,程兮从小就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记得程兮幼时,经常问主神,如果她变成小老鼠了,老爹还会爱她吗? 如果她变成一块石头了,老爹还会爱她吗? 如果她变成食物了,老爹还会爱她吗? 总之,程兮幼时,总是能变着花样问些少见的问题。 彧君心里无奈,不答反问,“有多丑。” 程兮夸张比划道:“很丑很丑。” “不会。” 程兮脚步一愣,师傅说,不会。 不会喜欢她。 程兮酝酿好眼泪,眼睛红红的望着彧君,一副生气的委屈模样。 彧君微微偏头,上挑的眼角殊丽妖艳,美若桃夭。 “兮兮是最可爱的,不会丑。” “如果有一天,兮兮样貌受损,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恢复。” 彧君不会说“我陪你一起丑”“我不嫌弃你”一类的话。 一起丑,不是陪伴,是对两人感情的慢性磨灭。 我爱你,自然不会让你陷入自卑,时刻小心翼翼。 比起嫌弃,我更心疼你为了样貌苦恼的样子。 程兮,我要你站在阳光下,落落大方的跟我在一起,而不是靠我的爱延续活着的意义。 私心来说,我很想占有你,把你养成一个依靠我的小废物。 我想让你的情绪只为我牵动,我想让你眼中只有我一个人。 我甚至想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你。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自强自立。 兮兮,你先是你自己,再是我的爱人。 我们会并肩行走,一直到地老天荒。 你从来不是我的附属品,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程兮。 我们慢慢渗透到对方的生命中,成为对方无二的存在。 我爱你,怎么舍得看你坠落泥潭,苦苦挣扎。 我要你,如骄阳一样炙热,如明月一样清透,你即是你,自信大方,明媚热烈。 我在路边等你,站在未来爱你。 程兮心里微震。 她一直觉得跟师傅在一起很开心,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开始审视这段感情。 师傅说,要让她成长。 不是能力智商的突破,而是心性。 在从前,若是彧君说不会,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否定自己,患得患失。 认为自己唐突冒然,自己有错。 现在,她只想生气,只想跟彧君闹别扭。 程兮微微偏头,不让彧君看到她失态的模样。 师傅真的把她养的很好很好。 过去的沼泽,她似乎已经快走出来了。 她曾经以为不能跨越的深渊泥潭,如今也成了脚底的一点污渍。 程兮站起来,平静的俯视曾经困住她的心魔。 第107章 师傅说,爱一个人,是让她涅槃重生,鼓励她杀出重围。 而不是让她去依赖什么,从而踏入另一个深渊。 程兮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她的内心变得充盈。 两人走着,程兮心里情绪翻滚,轻轻道:“师傅,谢谢你。” 彧君莞尔一笑,“不客气。” 彧君问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有什么收获吗? 她不计较对程兮的付出,她比谁都希望程兮开心,长大。 至于收获嘛,爱笑算一个。 安归戏庄。 程兮听说过这个地方无数次,还是第一次看到它的原貌。 漆黑的夜晚,它发出淡淡红光,妖异诡秘,像一座鬼楼一样。 它的大门倒了一半,红漆之下,木头腐朽发霉。 高高的围墙坍塌在地,抬头可见残破的高楼房间,陈旧变色的戏服红带。 院内堆满断壁残垣,荒草丛生,透过几缕荒凉,依稀可见当年的精致布置。 程兮发现,这里与在乱葬岗天坑看到的房屋一样。 甚至,是一模一样。 彧君抬脚踩倒拦路的杂草,率先走了进去,“兮兮,进去看看。” “好。” 小石头从程兮身上下来,紧紧牵住程兮的手。 两人分头行动,程兮避开摇摇欲坠的房梁,摸索进了一间房间。 她矮下身,借着微弱的红光,发现一处干涸发黑的血迹。 血迹的模样,很像是有人受伤,磕碰留下的。 这间房间靠里,位置隐蔽,里头大部分东西都保存尚好,没有被风雨侵蚀。 “兮兮,小心些。”彧君看出异样,出声提醒道。 程兮点头,没有太在意,“好。” 她记住血渍的位置,继续往里摸索。 程兮心里寻思着,要是能找到一两只呆呆鬼就好了。 她一阵忽悠,肯定能问出些有用信息来。 程兮细细打量着四周布置,小石头蹲坐在地上,翻来翻去找着什么。 突然,他直起身,小跑过去,伸手揪住程兮的裙角。 “阿姐。” 程兮来不及低头去看,以为小石头走累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小石头乖乖,累了就睡一会,阿姐待会带你回家。” 小石头摇摇脑袋,举起手中的小本子,在程兮眼前扬了扬。 是一本泛黄的小本子。 熟悉的感觉如同一股雷电,从头顶白光一路打到脚底。 程兮一惊,这不是被陈老更夫毁坏了吗? 程兮凝神,仔细一看,两个小本只是书封面相似,不是同一本。 是她眼花了。 程兮拿过小本子,放在手里粗略翻阅。 与陈老更夫毁坏的小册子一样,里面记录着一些人的死亡情况。 “小石头,你在哪里找到的?” 这些本子记录的人名信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石头不说话,他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抬手指了指一个变形的木盒子。 这里。 隐约的,程兮从里头看到了更多的小本子。 程兮连忙上前查看,在她要碰到本子时,一只惨白如雪的手突然出现。 她的右手指甲全部被拔,五指触目惊心,很难想象生前遭受了什么折磨。 程兮猛地缩回手,急忙捂住小石头的眼睛。 如此惊悚场面,小孩子还是少看。 然而,小石头并不害怕,他抱住程兮的手,软软开口道:“娘亲。” 娘亲? 听到陌生的称呼,程兮脑海一片空白,语无伦次道:“小石头你唤她什么,娘亲?” 小石头的娘亲不是三年前遇难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88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6) 【安归戏庄(三)】 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女鬼完整的暴露在程兮面前。 程兮心里微酸,这生前是经历怎样惨无人寰的折磨,死后的鬼体才会如此残破不堪。 小石头挣脱程兮的手,看到女鬼他不害怕,反而跑进那女子怀里,乖乖坐下。 女鬼没有恶意,她抱起小石头,动作僵硬的抬手摸着他的脸,小心又爱惜。 程兮打量着女鬼,还是不忍心的别开眼。 女鬼的身体,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 不说密密麻麻的划伤和额头的一个血窟窿,单单是她胸上的撕咬伤,小腹上青紫发黑的淤青,不难猜测她生前遭遇了什么。 女鬼抱着小石头,缓缓起身,往外走着。 彧君从暗处走来,稳稳牵起程兮的手。 “兮兮,跟上去看看。” “好。”程兮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它,真的是小石头的娘亲吗?” 彧君脚步微顿,“是。” 程兮瞬间脱力,心里难受的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闷。 乱葬岗,天坑。 再次来到这里,或许是心境的变化,程兮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故事开始的起点是安归戏庄,结束也是安归戏庄。 那女鬼在红楼前停下,转过身,示意程兮进来。 在门口,程兮见到了上次那位姑娘。 她的脸色不是上次的冷厉,而是强硬的牵出一抹笑,表达善意。 “二位姑娘。”海棠矮身行礼,脸上的笑虽然僵硬,却满是真诚欢迎,“可否进来一叙。” 第108章 怕她们不情愿,小石头机灵跑上前,仰起头,满脸期待的望着程兮。 阿姐进去吧,娘亲没有恶意的。 程兮揉揉小石头的脑袋,心里酸涩,抬脚跟了进去。 程兮抬头,对上海棠的目光,礼貌笑着:“可以的,海棠姑娘。” 红楼外头看着诡异,里面却布置精致温馨,应该和干娘所住地方一样。 进屋后,海棠亲自为程兮彧君倒茶。 她不太习惯笑意盈盈,嘴角的笑略显狰狞。 “二位程姑娘,谢谢你们。” 彧君饮茶的动作稍顿,垂眸笑笑,不解释。 程兮对外称自己是她的姐姐,外人便叫她“程兮姐姐”,还是第一次唤她“程姑娘”。 程兮满头雾水,不解的问道:“海棠姑娘,为何要感谢我与姐姐?” 海棠站起身弯下腰,朝程兮彧君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身后的女鬼们纷纷站拢,一起对着两人弯腰。 行礼的人多,程兮一时不知道该先扶哪个。 彧君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静观其变。 行礼之后,海棠重新坐下,话里尽是悲凉,“虽然不知二位姑娘为何要查一年前的事,不过我代表安归戏庄,再次感谢你们。” 她的感谢来的莫名其妙,程兮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感谢她和师傅。 海棠重重叹了一口气,“一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与众多姐妹困在此地整整一年,除了湘儿,无人能离开此处。” 海棠口中的湘儿,是小石头的娘亲。 等等。 电光石火间,很多零碎的线索在程兮脑海中串连起来。 一个大胆又符合条件的“真相”,在她心头悄然浮现。 所以,那日她无意踏进的点心铺,其实是海棠的蓄谋已久。 李二姐对她的好意,小石头的刻意亲近,都是为了将她与师傅引来此处。 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程兮脸色微紧。 海棠将程兮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她眼底划过一抹决绝,毅然起身,对着程兮跪了下去。 “程姑娘,我听说你一直在打听安归戏庄的事,便派人对你多加留意,知晓你并无恶意之后,我……才出此下策。” 若非走投无路,熬熬苦等才盼来一线生机,她绝不会做出这等下流事。 程兮对海棠的又跪又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兮心思简单,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在彧君的示意下,她干巴巴的将人扶起来,“海棠姑娘,你先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大家都是鬼,能帮她一定帮。 再说了,她也没生气啊。 她就说嘛,干娘莫名其妙的,为何突然对她大放善意。 还有小石头这小鬼,整日黏糊糊的跟在她身后。 原来都是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就好,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还干娘一家的恩情。 怕海棠再误会什么,程兮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海棠姑娘你放心,我没有生气,只是惊讶于你心思细腻,把我忽悠了那么久。” 程兮真心觉得海棠厉害,以前听别人说海棠姑娘一人如何打理安归戏庄,如何照顾里头的妇孺幼童,如何如何聪慧厉害。 起初,她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海棠姑娘心性坚韧,有勇有谋,确实令她佩服。 海棠心思多,程兮的话在她心里拐了个弯,变成了在阴阳怪气自己城府深。 “程姑娘,望你见谅。” 程兮没那么小气,笑呵呵的应下,“小事小事,海棠姑娘不必客气。” 嘿嘿,海棠姑娘真客气。 海棠心里苦涩,程姑娘这是不打算帮她们了吗。 彧君看不下去了,屈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以此提醒程兮。 生前习惯使然,海棠说的的每句话,都习惯弯弯绕绕。 这反而让程兮觉得奇怪,摸不清海棠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海棠的目的是想请求她们帮忙,不是感谢。 感谢之辞,只是她在试探二人是否愿意帮忙。 得到师傅提醒,程兮立马坐直身体,微微拧着眉,满脸认真的看着海棠。 “海棠姑娘,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程兮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望着红楼里聚集在一起的姑娘们,心里有些难受。 海棠姑娘收留那么多苦命的女子,顶着压力,教她们才艺,给她们住宿,是大好人。 好人蒙冤枉死,这个忙,她一定会帮。 海棠的目光在彧君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她这双眼睛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关系匪浅。 海棠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分毫。 二位姑娘大胆心善,当真是极为般配的。 程姑娘心胸宽广,性子直爽,是她钻牛角尖了。 第89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7) 【安归戏庄(四)】 或许是看出了程兮的心思,海棠转身,朝小石头招招手,“小石头,过来。” 听到海棠的声音,小石头立马跑过来,乖乖的站在她身边。 小石头对这里很熟悉。 海棠把手搭在小石头肩头,手指抚上他软嫩的脸庞,思绪一下飘到多年前。 第109章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我外出有事,途径一处悬崖口时,遇到了昏迷的李湘姑娘,她怀里抱着一个孩童,母子二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在。” “我把她们带走,送回安归戏庄治疗,奈何她们伤的太重,仅一天后,双双离世。” “直到安归戏庄出事……我才重新见到她们母子,她们死后一直没离开,日夜在安归戏庄徘徊。” 三年前,李二姐李二叔惨死后,心有不甘,执念促使他们回到永康大街的家中。 二老臆想出女儿儿子因为遇难离世,只剩一个孙儿陪他们继续生活的背景,守在老宅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生活。 直到程兮的到来,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 小石头的爹爹死无全尸,什么都没留下,他和娘亲被路过的海棠姑娘所救,死后便一直留在那。 化鬼之后,李湘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小石头也不开口说话。 海棠查过李湘遇难的原因,“她们一家是被官府杀害,那官贼子贪图湘儿美貌,欲图不轨,湘儿逃跑回家后,李氏一家人怕官府报复,准备连夜逃走,不料那些贼人早有埋伏,马车行至半路,便杀出来动手了。” “我……用过一些手段报复,不过收效甚微。” 所以,她才需要程兮彧君帮忙。 脑海浮现道令丑陋的嘴脸,程兮蹙眉道:“海棠姑娘,你说的官府是现在的道令吗?” 海棠点头,“是,不止是他,还有陈钰。” “陈钰?”程兮瞳孔微缩,那个疯子。 提到陈钰,海棠欲言又止,“程姑娘……” “怎么了?”程兮不解,海棠姑娘为何吞吞吐吐。 莫非,陈钰又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海棠抬眸看了一眼彧君,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听说,程姑娘对陈钰情根深重。” 情根深重? “……”程兮一时气的脸色扭曲。 她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别提陈钰那晦气东西,一提她就浑身难受。 程兮气到说不出话,耳朵“噌”的变得通红。 彧君轻笑:“坊间传言而已,海棠姑娘不必当真。” 海棠是聪明人,听出了彧君话里的介意,回以抱歉一笑。 为了避免海棠姑娘在语出惊人,程兮急忙找了个话题,“海棠姑娘,那小本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里面记录着大量死者名单,他们之间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提到那本子,海棠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她的脸上覆上一层浓郁的恨意,眼底杀意腾起。 ———— 一年前。 “秋眠!” 被叫住的少女停在原地,心虚的不敢动。 海棠冷声道:“跟我过来。” 秋眠头顶戴着一朵娇艳的海棠花,调皮的转过头,朝海棠扮了一个鬼脸。 哼,海棠姐姐又要骂她了。 “姐姐,哎呀,海棠姐姐,今晚不罚抄字了,我错了,真的错了。”秋眠怕再被罚,可怜的央求着海棠。 海棠不为所动,抄起一根藤条,雷声大雨点小的打在秋眠裙摆处。 几位姐姐端着衣服路过,见状,故意发出笑声,“秋眠又闯祸了。” 秋眠小脸微红,她不敢顶嘴,只得小声嘟囔道:“姐姐又打我,我都十六了姐姐还打我。” 海棠眼底有了笑意,她放下藤条,声音不威自怒,“你方才要去哪?” “近日,你与陈钰的谣言还没听够吗?” 提到陈钰,海棠的目光紧紧定在秋眠身上,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秋眠撇嘴,“姐姐,我想出去买张老二家的桂花糕吃,听说甜甜软软的,特别好吃,我每次去都没有了。” 秋眠心里郁闷,“姐姐们都吃过了,就我没有。” “还有什么陈钰,我以前有点点喜欢他……” 喜欢二字,触碰到了海棠的逆鳞,她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 秋眠没看到海棠的怒气,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还没喜欢过人呢,姐姐。” 秋眠觉得,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喜欢的人不足为奇。 “只是,他太好了,对我特别好,好到我觉得有点奇怪,就跟其他姐姐说了这件事。” “姐姐们告诉我很多道理,我知道陈钰不是好人,不管他喜欢我,还是有目的接近我,我都要远离他。” 秋眠的话满是稚气,海棠沉声:“我问你,你对陈钰,可还有情愫?” “……有。”秋眠犹豫了一小会,不敢对海棠姐姐撒谎,只得如实告诉她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在忍。” 海棠听的脸都黑了。 “陈钰非你良配,世间男子多薄情,莫要一时冲动,毁了终身。” “他故意接近你,必定有所图谋,倘若他真心钟情于你,又为何枉顾你的名声,找人大肆宣扬。” “你若执意喜欢,那今后我便放你自由,随你与他成婚。” 秋眠一听这话,立马娴熟的跪了下去,焦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姐姐不要不管我。” “我自知自己年纪小,容易遭人哄骗,所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诸位姐姐,生怕自己给姐姐招惹麻烦,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跟他往来了。” 第110章 “姐姐不生我气了,可好。” 听着秋眠的话,显然是没听进去太多。 海棠让她继续跪着,语重心长的开口,“秋眠,陈钰身世悲苦与你无关,不要生出救赎他的心理来。” “他的父亲将他母亲活活打死……你是陈婶一手养大的,她待你如何你自有度量,与其为了一个男人伤心掏肺,不如多想想,如何讨你婶婶开心。” “你年纪小,对于情爱之事懵懂向往,姐姐可以理解,若是你不分是非好坏,一定要与烂泥在一起,别怪姐姐到时候打断你的腿。” 秋眠连连点头。 姐姐们辛苦把她养大,她还想努力赚些银子给姐姐们养老,断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寒了姐姐们的心。 第90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8) 【安归戏庄(五)】 秋眠只是年纪小,并非愚昧之人。 海棠姐姐的话,她听进去了。 她心里有点难受,她第一次心悦一个人,还是无疾而终了。 秋眠摇摇头,把脑海里那人摇出去,不能再想了,她要找些事情做。 近日,秋眠成了戏庄最忙碌的人,谁做事,她都要去搭把手。 众人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时常带她出去散心。 直到一日,永康大街来了一位神秘的大官。 那夜,他带着人,进了安归戏庄,点名道姓要海棠出来迎客。 安归戏庄是姑娘们唱戏的地方,文雅之地,不是男子来寻欢作乐的场所。 海棠委婉拒绝了大官的要求,并且客气请他们出去。 她自接任安归戏庄那日,便已经能熟练的与人打交道。 她能在此地站稳脚跟,与当地官员自然是打好关系的。 大官没有动怒,带人离开了。 从此,安归戏庄迎来了它的噩梦深渊。 大官离开后第一天,秋眠失踪了。 众人焦急不已,出门到处找着人。 直到天色蒙蒙黑,秋眠踉踉跄跄的从后门进来。 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裙摆下还有几点猩红。 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秋眠呆呆的坐在海棠怀里,双眸无神。 她不吵不闹,只是死死揪住海棠的衣服,嘴里小声叫着:“姐姐救我……” 天色彻底黑了时,大官又来了。 他身居高位,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座下的女子。 他贪婪的盯着海棠冷艳冰霜的容貌,重复了一遍昨夜的要求。 海棠没有回答,反而质问,是不是他把秋眠抓走的。 大官承认了。 他说,一点小教训而已。 海棠不能置身后姐妹于不义,她的指甲狠狠陷进肉里,用力压制着怒气。 半晌,她妥协了。 因为大官抓了陈婶,把刀架到陈婶脖颈上,用陈婶的性命威胁她。 她带着大官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是没找过她的官员朋友,只是这个大官背景大,他们也不敢招惹。 一夜之后,海棠决定搬离永康大街。 她让姐妹们收拾细软,带些金钱,准备连夜离开此地。 世间可让女子容身之处本就狭隘,此地危险,不可久留。 屋漏偏逢连雨夜,有人向大官告密。 海棠她们连戏庄门都没出,就被抓回来了。 大官发怒,命令从现在起封锁安归戏庄,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安归戏庄的噩梦开始了。 她们被迫褪下衣服,任由官兵欺辱。 秋眠被陈钰带走了,海棠不知道她遭遇如何。 多日践踏下,已经有人受不了自杀。 海棠攒着一口气,她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手刃那狗贼。 死的人越来越多。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海棠已经不想去算时间了。 进楼的男人越来越多,这样如同地狱一样的生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直到,大官一碗毒药,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众人解脱了,心里的恨意日愈浓烈。 大官放出谣言,说海棠豢养少女,专门送给贵人取乐。 他挥挥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位居高位。 海棠死后怨气不散,一年的时间,她在乱葬岗重新建了一座戏庄。 她在等。 等良久出现。 一年后,她杀死了陈老更夫,程兮彧君来了乱葬岗。 海棠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终于,来了。 程兮听完后,沉默不语。 彧君走上前,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无声安慰。 程兮抬眸,看着小石头的娘亲,又看向海棠身后的鬼。 她们最小的只有一个月大,最大的有六十五。 无一例外,她们身上都是伤。 怪不得,干娘听到她入狱时,会急的浑身发抖。 一向沉稳的干爹,慌的脸色惨白。 原来,她们竟是这样难。 海棠正色望着程兮,无论如何,她都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海棠掷地有声:“程姑娘,我请求你帮帮我,把那人的罪行昭告天下。” 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亲自手刃仇人。” 再次抬眸,她的眼神像淬了火一样坚定。 第111章 “此事之后,我愿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程兮喉咙里干涩,动了动嘴唇,久久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藏在袖口,克制不住的打着颤。 大人们沉默着不说话,小石头从娘亲怀里探出脑袋,小步小步跑在程兮面前。 小小的人,学着海棠之前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行礼。 然后“扑通”一声,朝程兮跪下,用力磕头。 “阿姐,求求你,救救。” “阿姐,救,求求。” “阿姐……” 小石头的声音是那样的近,她却有些听不清。 程兮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哀伤过,扑面而来的情绪好似一片片潮水,要将她淹没窒息。 她们死寂的眼神,由于她的到来,而泛起点点星光。 她们把期待的赌注全部投在程兮身上,如果结果不尽人意,此前,那便放手一搏。 程兮听到自己开口了,“好……” 程兮费力的动了动嘴唇,一字一句承诺道:“我会找到秋眠姑娘,找出杀害小石头一家的凶手,找到留下罪孽的大官。我会,为你们平冤。” “谢谢姑娘,多谢姑娘大恩。” “多谢姑娘大恩。” “……” 生硬的声音一道道响起,程兮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她抬头望着彧君,眼前模糊一片。 师傅幼时告诉她,古时女子多为依附,并无选择能力。 她那时小,不太明白。 时至今年,她忽地明白了。 依附,就是指随时会被舍弃。 她们的生命没有未来。 困缚,是她们一生的归宿。 她们是商品,可以被交换,多次转手,辗转于不同人手上。 她们是货物,没有任何自我意识,权利将她们送到天涯海角。 她们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可以是人。 貌美,是这里,或者说,在安归戏庄,是一种过错。 海棠却是其中的异类,她说过,去树林深处走几步,低头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女婴。 被抛弃的孩子里,永远不会有男婴。 她说,女子太苦了。 生来苦,日后样样都是苦。 她心性坚韧,努力跟着阿姐学习,终于接管安归戏庄。 她教戏庄内的女子针线活,教她们手艺,教她们唱调,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她说,做人要心地善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说,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 可是,太难了。 其一,她自认为对街坊邻居问心无愧,可是那几日进出她们闺房的男子中,有不少熟悉的身影。 甚至,大官隐晦放出消息,安归戏庄是烟花柳巷,吸引了不少人来。 只是后来怕事情闹大,大官派杀手将来过安归戏庄的人全部杀死。 避免有漏网之鱼,他特意做了几本小册子。 倘若程兮再多看两眼,便会发现里面男子居多。 至于一年前,陈老更夫为何能逃过一死,跟陈钰有直接联系。 海棠隐隐感觉,陈钰与那大官关系不一般。 其二,她自知样貌出众,便整日闭门不出,出门便以纱覆面。 坊间一句“海棠姑娘容貌倾城”,给她引来了杀身之祸。 大官连夜封锁了安归戏庄,逼迫她跪地就范。 大官嗤笑说,如果无心名欲,为何不去深山老林隐居。 海棠苦涩,她若去了深山,那些可怜女子便找不到她了。 市井喧闹,总归有个明确的指向。 大官心思肮脏,她都照做了,不必去做无谓的挣扎,那样的牺牲不值得。 她只想等熬过这段时间,便带着众人离开此地。 毒药入喉的那刻,海棠突然哭了。 被人践踏辱骂时,她没哭。 独自承受多年委屈时,她没哭。 她费力的睁眼,看着四周被毒杀的人,嘴里呕出大口鲜血,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没用,护不好你们。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第91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39) 【安归戏庄(六)】 程兮收敛好情绪,再次转身望向海棠为首的女鬼们。 “海棠姑娘,我向你保证,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最近几日会不太平,你们都待在乱葬岗里不要出去。” …… 海棠姑娘走上前,开口的话堵在嗓子里。 踟蹰半晌,终是朝程兮爽朗一笑,“程姑娘,大恩不言谢。” 程兮莞尔一笑,“海棠姑娘,你是好人,日后一定有好报。” 海棠哂笑。 几番接触下来,她看得出程姑娘性情直透,有什么说什么。 很简单、善良、勇敢的小姑娘。 不过,事到如今,她对“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实在不敢恭维。 海棠轻笑,笑出带点苦涩,“那便,借程姑娘吉言了。” 两人转身,正欲打算离开乱葬岗。 小石头突然跑上去,直直站在程兮身后,大喊道:“阿姐!” 程兮应声回头,小石头不安的挪到她面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局促。 程兮抬手,温柔的揉揉他的脑袋。 第112章 “小石头,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 小石头明显僵住了,结巴道:“阿姐,气。” 阿姐,你会生我气吗? 程兮摇头,“阿姐没有生气。” 小石头骗她是事实,对她好也是事实。 先不说,她不至于跟一个小鬼计较,干娘对她的好,不是装出来的。 她多吃几口的菜,干娘第二天会做双份。 家里的零嘴,都是她喜欢的。 这些是小事,里面有爱。 小石头点点头,抬手指着脖颈上的玉石,小脸紧绷,“阿姐,给你。” 程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阿姐真的没有生气。” 她抬手捏着小石头严肃的小脸,无奈道:“这是阿姐送你的礼物,保你平安的,不要轻易摘下。” “听到没有。” 小石头点头,他听到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摘下了。 “好了,好好待在这里,听海棠姐姐的话,不要乱跑。” 她对附近的鬼打过招呼了,一旦有古怪的人出现,或者古怪的事出现,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她怕陈钰和道令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乱葬岗。 她更怕,干娘干爹出什么事。 毕竟,二老看起来就很好骗。 师傅说过,做事要周全。 程兮一一嘱咐,说给小石头听,也在提醒海棠她们万事谨慎。 说的差不多了,天都快亮了,程兮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算是一次简单的告别。 “好了,阿姐去复仇了,这次不能再跟着了。” 小石头抿着唇,“不去,添乱。” 程兮失笑,小石头懂的还挺多。 她转过身,望着彧君,心里充满了勇气。 “师傅,我们走吧。” 回到永康大街后,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热闹起来了。 程兮稍加掩饰,向路人打听最近的消息。 ——程姑娘在狱中行凶,将陈钰公子和道令打个半死,逃跑了。 ——程姑娘就是杀害陈老更夫等人的凶手。 并且陈公子说,他曾在乱葬岗见过程兮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小孩正是三年前出事的李氏一家的人。 紧接着,就有人指出,经常看到程兮出没在李家原来的宅子里。 如此一来,坊间逐渐相信了程兮是妖怪的传闻。 程兮梳理了几人的关系,跟彧君商讨一番后决定分头行动。 她亲自去陈钰家,问出秋眠的下落。 师傅则去衙门,将道令绑起来扔进乱葬岗,为小石头一家报仇。 再去查出“大官”的身份,逼迫他将自己的罪行公布出来。 衙门今早在新建,彧君无声进入,拖着一个晕倒的人,无声离开。 半个时辰后,平安酒楼内。 道令跪坐在说书的简易木台上,将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像筛豆子一样,全部抖了出来。 他如何欺男霸女,如何逼良为娼,如何杀人放火…… 最重要的是,有人把他做下的恶一一写了下来,等待日后去核实。 平安酒楼内人不可少,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楼层上下内外,挤满了人。 他们保持安静,听着道令这些年造下的罪孽,心里哀叹,这何止是罄竹难书。 解决了道令,有了大量人证,彧君拖着半死不活的道令,径直扔在了乱葬岗。 彧君淡淡吐出两个字,“随意。” 随你们处理。 道令双眸失神的躺在一堆枯骨上,老泪横流的望着彧君,乞求她能放过自己。 在一只惨白的手将道令拖走后,彧君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92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40) 【玩家的心思】 至于大官的事,彧君暂时不急。 大官与陈钰关系莫测,可一同处理。 福禄小巷。 再次踏进这里,程兮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离开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为安归戏庄众人平冤。 她有预感,处理好陈钰秋眠的事,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淡淡的离别愁绪涌上心头,程兮叹出一口气,天下无不散筵席。 循着熟悉的记忆,她径直走到陈钰家门口。 她没有停顿,正打算用力推开门。 此时,一道隐隐耳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姑娘且慢。” 程兮动作一顿,忽地回头—— 是当初碰过面的四名玩家。 不对,是三人。 一处昏暗的角落里。 地表黏腻的绿色附着在泛黄的墙上,潮湿带点腐烂的气息缓缓钻进人鼻腔,好似要通过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不速之客尽数吞噬。 “请问,有什么事么?”程兮礼貌开口询问。 她总觉得,这次碰面不是偶然。 朱华光抱拳上前,坦荡自然的开口,“程姑娘,我等已经找到离开的关键,此次入世碰面的玩家不多,对你与那位同行的姑娘很有好感,便再次厚着脸皮,想邀请你们加入,我们共同努力,走出这里。” 程兮想,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程兮没有忸怩,直接开口道:“需要我做什么?” 三人听程兮这语气,都认为她同意加入了,当即喜上眉梢。 第113章 朱华光俨然一副分工明确的模样,“小清会随你进入陈家,一举拿下陈钰,我与王哥会去找出道令这些年犯下的罪行,将它昭告天下。” 程兮笑的无害,“好呀,正愁姐姐不在,没有帮手呢,这下好了,有小清姑娘在,棘手的事情也变得简单了。” 见程兮满脸认真,并无异样,几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朱华光与王哥朝衙门方向走去,小清站在原地,等待程兮做下一步动作。 程兮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小清,疑惑道:“小清姑娘,还有位同行的姑娘呢?” 小清脸色稍稍不自在,闪烁其词:“她……她有其他事……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好。”程兮转身,笑着回应。 程兮不推门了,反而选择翻墙而入。 小清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只是她选的位置不好,碰巧跳到黑狼狗面前。 杂乱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狼狗,它缓缓站起身,猛地朝小清扑去。 狼狗显然被人训练过,动作敏捷迅速,小清躲闪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的望着程兮,大声喊着救命。 尖锐的哭喊声惊起了在树梢休息的鸟,片片黄叶辗转落下。 程兮蹙眉,这人真的是玩家吗,动辄大呼小叫。 在狼狗即将咬断小清脖颈时,程兮及时出手,一掌将狼狗拍晕。 恐怖的压迫感消失,小清连滚带爬到程兮脚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快速流下。 程兮被她哭的心烦,越过她,径直朝房里走去。 闹了这一出,陈钰想必听到了动静。 果不其然,程兮进屋时,果真没看到陈钰的身影。 小清愧疚的跟着程兮进了门,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泪水再次掉了下来。 “对不起程姑娘,是我的错。” 程兮听的心烦意乱,哭哭哭只会哭,本事没有,闯祸的本领却不小。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温声安慰道:“无事。” 程兮吐出一口浊气,三人心思卑鄙,只想坐享其成,她难得气上心头,十分厌烦那女子。 “程姑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小清躲在程兮身后,小心翼翼的问着。 程兮忍无可忍,冷声反问道:“小清姑娘,你若什么都不会便不要进来当玩家。” 乱世先杀圣母,既然自己废物,毫无能力,便不要进来恐怖世界。 闻言,小清浑身僵在原地,她垂下头,俨然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对不起程姑娘,给你添乱了……” 程兮气笑了,当即决定摊牌了,“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你们三人知道我与姐姐不日便会离开此地,便想着借结盟为由,与我和姐姐一同离开。” “那么请问小清姑娘,我为何要带你们出去?” 小清听罢连连摆手,“不是的程姑娘,都是朱大哥让我们这样做的,他说,二位姑娘心地善良,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 程兮皮笑肉不笑道:“哦,心地善良?” “先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你们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偏偏要在快结束时出现,拿出一副惺惺作态的帮忙模样,还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挟我同意。” 程兮万分不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好说话。 她是软柿子,可以任由他人拿捏。 她接连嗤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心地善良吗?” “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吗?” 原先还以为这次遇到的玩家有礼貌懂分寸,现在看来,与上一批人没什么两样。 同样的自私自利,贪得无厌。 “对不起……” 程兮冷了脸,“你若只会说对不起,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恐怖世界危机重重,你的对不起,不仅帮不了你自己,还会连累其他人。” 小清被骂的哑口无言,泪痕印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她呆愣愣的看着程兮,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谢谢你程姑娘。” 在此刻,程兮成了她的良师益友。 程兮对此人愈发无奈了,“敢问小清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程兮缓声道:“小清姑娘,你二十八了,这些话还需要别人苦口婆心跟你说吗,经历那么多事你自己不会知道吗。你是不想知道,还是享受着单纯人设所带来的红利,不愿去知道?” “扮演无辜,装装可怜,以此获得他人同情心,是你在恐怖世界赖以生存的秘密法宝吗?” “由此可见,小清姑娘的心思,实在不敢恭维。” 程兮一口气说完,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别人怎么,本来与她无关,她不是爱管闲事的鬼。 如果把算盘打到她身上,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第93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41) 【夹层里的人】 小清的心思被人看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程兮不想理会小清,抬脚越过她,直奔陈钰卧房。 陈钰此人奸诈,迟迟留在此处,定有蹊跷。 小清一口银牙咬碎,恼羞成怒般开口道:“程姑娘,这世间并非人人都像你一样,自出生起便顺风顺水。” “这里的危险谜团对你来说,犹如在自家后院闲逛,毫无难度,于我等普通玩家而言,就是稍有不慎便会丧命的恐怖炼狱……” 第114章 小清情绪激昂,程兮心下不耐,冷声打断:“那你为何要来,有人强迫你来吗?” 她自出生起,便因为患病,常年卧病在床,偶尔下地行走都是极为稀罕的事。 她在那张病床上待了整整二十余年,期间,还要拖着虚弱的身体,接受师傅高强度的训练。 这能叫顺风顺水吗? 她的能力是她自己训练出来的,又不是让老爹给她开后门来的。 在这个世界,所有的线索都是她去打探,一步步摸索出来的。 放在小清等人眼里,便是她能力出众,所以不劳而获。 程兮不想过多争辩,继续向前走。 小清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程兮,寻着一点见缝插针的地方,用道德谴责着程兮。 “程姑娘,你生来尊贵,根本就不懂我们普通人的难处,你可尝过被逼无奈的感受,你可曾经知道身不由己的痛苦?” 程兮最后一点同情心消失,她冷漠的抬眸望着小清,想不到她为何会如此胡搅蛮缠。 “小清姑娘,你的难处是什么?” “是想用自身容貌骗取男人的好感,从而顺利度过恐怖世界,还是说我的反应不在你预期之内,你便怨天尤人?” “你若觉得身不由己,大可不进恐怖世界,没人逼你,你自以为是的身不由己,不过是想不出一份力便可以分到一杯羹,没有任何付出便可收获满满。” “因为我不让你占便宜,或者说,你在占别人便宜中吃了亏,这样就成了你的身不由己。” 程兮的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扎进小清心里,将她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思全部暴露出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在发烫,大滴的汗珠从头皮下冒出,而后顺着她的额角流下,缓慢的灼伤她的皮肤。 她好像被人扒光衣服,所有的秘密心思在程兮面前一览无余。 “你、你……”小清脸皮滚烫,手脚却冰冷发抖。 程兮冷哼一声,“你什么你,愿意带着你就是给你机会了,你还想得寸进尺,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啊?” 说罢,程兮留小清一人在原地,独自进了陈钰的卧室。 经历的事越多,程兮越佩服师傅那份淡然。 快穿局赫赫有名的彧君大人,看着冷漠,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 唯独与她独处时,会为一件小事,低声细语的哄她笑。 为了让她开心,放下规矩,纵容她耍横。 世间难得有真心,她得到了,就一定会珍惜。 卧房内。 程兮在各个角落里翻来覆去的查看,并没有发现异样的地方。 陈钰能坚持留在老宅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程兮俯身敲着地板,仔细去听地板传出的声音,分辨里面是否有地洞。 地板下是实心的,程兮不放弃,缓步走着,收放着力道,敲击着墙壁。 再度没有收获后,她不死心的把所有摆件都拿起来研究一番,依旧没有异常。 程兮一阵沉默。 她走到院中间,象征性的往地下刨了两下,除了撅断几根草根,再无其他。 程兮叹了一口气,干脆找个石头坐下,心里微疲,要不要等师傅来帮她。 坐了一会,程兮心里慢慢升出一点异样。 陈钰才把自己捅伤不久,行动不便,听到小清发出的动静后,应该跑不远。 那残胳膊废腿的,还会飞出去不成。 既然是跑,怎么都该留点痕迹吧。 她方才转了一圈,院里内外不像有人走过的样子。 程兮心里逐渐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噌”地站起身来,大步朝里面走去。 一旦心中有了预感,程兮的直觉便会变得异常灵敏。 她走进房屋,一股不适感顿时包裹全身。 她走出房屋,那感觉消失了。 程兮眼睛一亮,顿时有了头绪。 她把陈钰院里的枝叶折下一些来,底下架成空的,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把干燥的小木柴,倒上汽油,划开火柴。 为了让烟雾更加浓郁呛人,她又从院里抱了些树枝进去,稀稀疏疏盖在火面上,烟雾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 程兮提起一根木凳,坐在门口,静静等待浓烟能熏出什么东西来。 没等多久,烟雾中传来一道压抑的咳嗽声。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程兮眼尖,隔着层层浓烟,隐约可见那墙壁动了一下。 她方才检查过墙壁,是实心的,没有暗藏玄机。 可是,她检查的时候是用指节敲击,试探太单薄了,如果遇到厚实的墙体,一样不会传出回音。 见到陈钰,程兮笑咪咪的迎了上去,“陈公子,好久不见呐。” 陈钰一身颓废脆弱,抬头阴毒的望着程兮,下一刻,猛地瞪大双眼。 程兮望着贯穿陈钰后心的长剑,脸色骤然一变。 不行! 还未清楚秋眠的下落,大官与陈钰的勾结,陈钰还不能死。 程兮指尖白光一闪,小清顿时被弹出去,重重砸落在木桌上。 小清偏过头,嘴里“哇”的呕出一口血,她费力的想要说些什么,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第115章 她们此行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杀了陈钰吗…… 小清那一剑刺穿了陈钰的心脏,不消多时,陈钰便会咽气。 程兮拿出系统空间里的续命丸,扳开陈钰的嘴,一股脑塞了进去。 “陈钰陈钰!你可千万不能死了。”程兮用力拍打着陈钰的脸,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要是陈钰死了,她又得花一番功夫找到秋眠,要是乱葬岗再出个什么事,她可以当场以死谢罪了。 陈钰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 第94章 海棠收叶尚藏红(42) 【大结局】 小清那一剑来势汹汹,带着万分决绝的杀意,没有丝毫给陈钰留活路的机会。 陈钰胸前涌出大片大片的鲜血,他瞪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会着了别人的道,惨白的脸庞极度扭曲着。 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流下。程兮慌的六神无主,脑海中乱七八糟闪过一些补救的方法。 当她在“把自己的鬼气渡给陈钰让他苟延残喘一口气”和“向自家老爹讨要救命丹药”之间反复横跳时,彧君出现了。 程兮看到救星,立马站了起来,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陈钰道:“师傅师傅,他他他他要死了!” 彧君无暇顾及谁伤了陈钰,她蹲在陈钰身边,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彧君脸上没什么过多的情绪,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的药瓶,将里面约莫是药水的东西倒进陈钰嘴巴里。 服下药后,陈钰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死了? 程兮脸色一紧。 彧君看出程兮的想法,走到她面前,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放心,他一个时辰后会醒。” “没、没事了?” 彧君被她呆呆的模样逗笑了,“没事了。” 程兮犹豫半晌,不安的指着陈钰胸口插着的长剑,艰难的开口,“师傅,那……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就那么插着? 彧君按下她的手,“放心,他死不了。” 程兮凌乱了。 过了半晌,她才从震惊中回神,说话时,舌头直打结:“师傅,道令那边怎么样了?” 彧君没有细说,简单回道:“处理好了。” 看师傅的模样,应当没遇到朱华光等人。 程兮凑近彧君,挤眉弄眼的说了小清等人的事。 彧君听完后,神色没有过多的变化,抬手摸了摸傻气的程兮,眸中冷色稍暖。 “好,我知道了。” 程兮诚实的挠了挠下巴,道令的事师傅解决了,陈钰也救活了,接下来就是问出秋眠的下落,给乱葬岗众人一个交代。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大官,将他的罪行一举揭露。 程兮暗自揣摩着,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小清死死盯着她,身体慢慢退了出去,退到墙角看不到的阴影里。 彧君收回余光,什么都没说。 在陈钰醒来之前,程兮进了里屋,决定再仔细翻找一番。 程兮几次试探,房屋里没有隔层。 程兮看的清楚,陈钰受浓烟呛到时,从墙壁里钻出来的。 倘若墙壁之后,又砌了一层厚厚的石墙,在有人敲击墙壁时,身后的石墙会发出实心的声音。 程兮脑中灵光一现,连忙弯腰跪地,仔细分辨陈钰床底的声音。 很快,她按到了一处凹陷,意识到不妙时,狭窄的空间无处可逃,她忽地掉了下去。 “啊!师傅——”程兮在床底下的空间里,扯着嗓子害怕叫着。 彧君正要上前查看,程兮连滚带爬的从床底站了起来。 “砰!”身后的大木床猛地被掀翻起来,抖落大片尘灰,露出了木板下的一处空洞。 程兮手忙脚乱的比划着,忙活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师傅师傅,里面有有有……” 彧君上前扶过程兮,见她无恙,只是受了惊吓。 彧君将人揽进怀里安慰一番后,便要去那空洞里一探究竟。 彧君跳了下去,迎面对上一具赤裸的女尸。 女尸被人放在木柜里,两只手腕被白细绳绑起,双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悬挂大张着。 她的脸色青紫,死死睁着眼睛,直直对着正前方,神情不甘,模样恐怖。 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秋眠。 彧君伸手探上她的眉心,脸色微微一变。 没了。 人死成鬼,秋眠的鬼魂不在了。 身后传来程兮不安的声音,彧君淡声道:是的。 她就是秋眠。 彧君抬手在她眉心点了一抹红,将她的尸体披件衣服,转身带了出去。 院外,陈钰醒了。 程兮看着陈钰,忽地知道师傅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会死。 陈钰也变成鬼了。 不过是低阶鬼,没用任何威胁。 见到程兮二人,他呆愣良久,发疯失态的扑向女尸。 他近不得两人身,双眸充血似的望着二人。 彧君无视他,将秋眠带回乱葬岗。 在乱葬岗,陈钰被众鬼活活打死。 彧君解释:三年前,一位大官找到陈钰,在此中,一眼看上湘儿,也就是小石头的娘亲。 陈钰帮助大官得到湘儿,大官给了陈钰一大笔钱。 有了钱,陈钰安静了两年。 第116章 两年后,大官再度来,道令助纣为虐,制造了安归戏庄的惨案。 丰德十三后,死了很多人,身份很多,大官在一一灭口。 作为漏网之鱼的陈老更夫,是安归戏庄的算常客之一。 而他死在了一年后,是陈钰的意思。 他不想陈老更夫死的那么容易,而且,他还想问出更多关于娘亲的事。 在此期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让陈老更夫中毒痛苦,陷入幻境。 他买药掉着陈老更夫的命,一年后,陈钰放出女鬼索命的消息,把他折磨到死,然后栽赃给女鬼。 陈老更夫死那夜,他浑身血淋淋的在娘亲坟前。 俯身跪下,磕头赎罪。 “娘亲,一辈子投户好人家吧,儿子不孝,生前不能守护你,死后迟迟未能替你报仇。” 关于陈钰的身份,他是大官的儿子,大官与陈钰母亲有染,得知陈钰母亲有喜之后,不想负责,便跑了。 他母亲一夜之间崩溃痛苦,名誉变得极差,院里姨娘更是从中作梗,陈钰母亲只好下嫁给更夫。 她娘亲被陈老更夫打死的。 后来大官查出花病,此生再无子嗣,陈钰是他唯一的儿子。 报应终于来了。 …… 一月后,众女重新投胎。 乱葬岗前,出现一道青铜门,彧君二人携手走出。 【完】